第 六 卷 一 古時司法公正一瞥


    本章字數:7996


    一四八二年,貴人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確實是官運亨通,身兼騎士.貝納領地的領主.芒什省伊弗裏和聖安德裏兩地的男爵.巴黎的司法長官.國王的參事和侍從.事實上,約在十年前,在一四六五年也就是彗星出現的那一年十一月七日,他就奉諭擔任了司法長官這一美差了.這差使之所以名揚遠近,與其說是官職,倒不如說是所賞賜的領地.若阿納.勒姆納斯就說過,這一官職不僅在治安方麵權力不小,而且還兼有許多司法特權一個宮內侍從得到王上的委派,而且委派的詔書卻遠在和波旁的私生子殿下聯姻的路易十一的私生女時期,這在一四八二年可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接替雅克.德.維利埃為巴黎司法長官的職位的同一天,讓.多維老爺代替埃利.德.托雷特老爺為大理寺正卿;讓.儒弗內爾.德.於爾森取代皮埃多爾.德.莫維利埃,繼任法蘭西掌璽大臣;任命雷尼奧.德爾芒取替皮埃爾.畢伊,繼任王宮普通案件的審查主管,叫畢伊懊惱萬分.不過,自從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擔任巴黎司法長官以來,正卿.掌璽大臣.主管不知更迭了多少人嗬!但給他的詔書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賜予連任,他當然始終保持著其職位.他拚命抓住這個職位不放,同它化為一體,合而為一,以至於竟能逃脫了路易十一瘋狂撤換朝臣的厄運.這位國王猜疑成性,愛耍弄人,卻又非常勤奮,熱衷於以頻繁的委任和撤換的方式來保持其權力的彈性.除此外,這位勇敢的騎士還為其子已經求得承襲他職位的封蔭,其子雅克.德.埃斯杜特維爾貴人作為騎士侍從,兩年前已經列在其父名字的旁邊.到巴黎司法衙門俸祿簿之首了.當然啦,這真是少有的隆恩!的確,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是個好士兵,曾經忠心耿耿,高舉三角旗反對過公益同盟,曾在一四xx年王後蒞臨巴黎的那天,獻給她一隻奇妙無比的蜜餞雄鹿.還有,他同宮廷的禦馬總監特裏斯唐.萊爾米特老爺的交情很好.所以羅貝爾老爺的日子過得非常稱心如意,十分快活.首先,他有十分豐厚的官俸,還額外加上司法衙門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書記室的收入,就好似其葡萄園裏掛滿一串串好似葡萄,附的附,垂的垂;還有小堡的昂巴法庭民事和刑事訴訟案的收入,還不算芒特橋和科爾貝伊橋其種小額過橋稅,還有巴黎的柴禾捆紮稅.食鹽過秤稅.此外,還有一種樂趣,那就是帶著馬隊在城裏巡視時,混雜在那群穿著半紅半褐色的助理法官和區警官們中間,誇耀他那身漂亮戰袍的樂趣,這戰袍雕刻在諾曼底地區瓦爾蒙修道院他的墳墓上,至今還可以見到,他那頂布滿花飾的頭盔,在蒙列裏.再則,他大權在握,能稱王稱霸,手下掌管十二名捕頭,小堡的一名門衛兼警戒,小堡法庭的兩名辦案助理,巴黎十六個地區的十六個公安委員,四名有采邑的執達吏,小堡的獄吏,一百二十名騎馬捕快,一百二十名執仗捕快,巡夜騎士以及巡邏隊.巡邏分隊.巡邏檢查隊和巡邏後衛隊,所有這些難道算不了什麽嗎?他行使高級司法權和初級司法權,施展碾刑.絞刑和拖刑的權力,姑且不說憲章上所規定的給予對巴黎子爵領地.包括無尚榮光地及其所屬七個典吏封邑的初審司法權,難道這也稱不上什麽嗎?像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老爺每天都坐在大堡裏那座菲利浦—奧古斯特式寬闊而扁平的圓拱下,做出種種判決,難道能想象得出有什麽比這更美妙的嗎?他的妻子昂布魯瓦絲.德.洛蕾夫人名下所有一座精巧而別致的宅第,座落在加利利街王宮的附近,羅貝爾老爺白天忙於把某個可憐蟲打發到剝皮場街那間小籠子裏去過夜,每天晚上習慣到那座別致的宅第去消除一天的勞苦,難道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愜意的嗎?那種小籠子是巴黎的司法官和助理法官們都情願做為牢房用的,隻有七尺四寸寬,十一尺長,十一尺高.


    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老爺不但擁有巴黎司法官和子爵的特別審判權,而且還使出渾身解數,插手國王的最高判決.一個略居高位的人一個也沒有,不是先經由他的手才交給劊子手斬首的.到聖安東的巴士底監獄去把德.納穆爾公爵大人帶到菜市場斷頭台的是他,將德.聖皮爾元帥大人帶到河灘斷頭台的仍是他;這位元帥被押赴刑場時滿腹憤恨,又叫又嚷,這叫同法官大人眉開眼笑,樂不可支,他原本就不喜歡這位提督大人.


    誠然,要論榮華富貴,要論名留青史,終有一日能在那部有趣的巴黎司法官史冊上占有顯著的一頁,上麵所描述的這一切已綽綽有餘了.從那部史冊上可以得知,烏達爾.德.維爾內夫隻在屠宰場街有一座府第,吉約姆.德.昂加斯特就購置大小薩瓦府第,吉約姆.蒂布將他在克洛潘街所有的房屋贈送給聖日芮維埃芙教堂的修女們,於格.奧布裏奧才住在豪豬街大廈,以及另外一部分家事記載.


    可是,雖然有這麽多理由可以安安穩穩.高高興興過日子,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老爺一四八二年一月七日清晨醒來,卻悶悶不樂,心情壞極了.這種心情從何而來的呢?他自己要說也說不清.是不是由於天色灰暗?是不是由於他那條蒙列裏式舊皮條不合適,束得太緊,司法官發福的貴體感到難受?是不是因為他看見窗下有幫遊民,緊身短上衣裏沒穿襯衫,帽子沒有了頂,腰掛酒瓶,肩搭褡褳,四個一排從街上走過去,還敢嘲笑他?是不是由於隱約預感到未來的國君查理八世來年將從司法官薪俸中扣除三百七十利弗爾十六索爾八德尼埃?看官可以隨便選擇.至於我們,我們倒傾向於認為,他之所以心情欠佳,就是僅僅隻是因為他心情欠佳而已.再則,這是節日的第二天,大家都感到厭倦的日子,特別對於負責把節日給巴黎造成的全部垃圾-本意和引義的垃圾-清除幹淨的官吏來說更是這樣,何況他還得趕去大堡開庭哩.話說迴來,我們已經留心到,法官們經常在出庭的那一天,設法使自己心情不好,其目的是可以隨時找個人,借國王.法律和正義的名義,痛痛快快地往他身上發泄怒氣.


    但是,法庭沒有等他就開庭了.他那班管刑事訴訟.民事訴訟和特別訴訟的副長官們,照例代他幹了起來.自從早上八點起,小堡的昂巴法庭的一個陰暗角落裏,在一道堅實的橡木柵欄和一堵牆壁中間,擠壓著幾十個男女市民,從心曠神怡,旁聽司法長官大人的副手以及小堡法庭預審法官弗洛裏昂.巴伯迪安老爺對民事和刑事案件有點顛三倒四和隨隨便便的判決,這的確是五花八門.讓人愉悅的一出好戲.


    審判廳狹小,低矮,拱頂.大廳深處擺放著一張百合花飾的桌子,一張雕花的橡木高靠背椅,那是司法長官的尊座,當時沒人坐.左邊是一隻給預審法官弗洛裏昂老爺坐的凳子.下邊坐著書記官,隻見他漫不經心地塗寫著.對麵是旁聽的民眾.門前和桌前站著司法衙門的許多捕快,人人穿著綴有白十字的紫毛絨的短披褂.市民接待室的兩個捕快身穿半藍半紅的萬聖節的短衣,站在大廳深處桌子後麵一道緊閉的矮門前放哨.厚牆上隻有一扇尖拱小窗,從窗上射進來一道的慘白光線,正照著兩張古怪的麵孔:一張是作為懸飾的石頭怪魔刻在拱頂石上,另外一張是坐在審判廳深處百合花上麵的法官.


    這位小堡的預審法官弗洛裏昂.巴伯迪安老爺高坐在司法長官的公案上,身子兩側堆著兩疊卷宗,雙肘支著頭,一隻腳踏在純棕色呢袍子的下擺上,臉孔縮在白羊羔皮衣領裏,兩道眉毛被衣領一襯托,仿佛顯得格外分明,臉色通紅,神態粗暴,眼睛巴拉巴拉直眨著,一臉橫肉,威風凜凜,兩邊腮幫直垂到頷下連在一起.說句實話,你們不妨把這一切綜合起來想象一下,便可清楚這位法官的尊容了.


    但是,預審法官是個聾子.這對一個預審法官來說,不過是一個輕微的缺陷罷了.弗洛裏昂雖然耳聾,卻照樣終審判決,而且判得十分恰如其份.真的,當一個審判官,隻要裝做在聽的樣子就夠了,但這位可敬的預審法官對公正審判這唯一的基本條件是恰當不過了,因為他的注意力是絕對不會受任何聲音所打擾的.


    而且在聽眾席上有一個人,鐵麵無情,嚴密監視著預審法官的舉止言行,他就是我們的朋友磨坊的約翰.弗羅洛,這個往日的學子,這個行人,在巴黎肯定隨時隨地都能不能遇見他,隻有在教授的講台前麵除外,就不見其蹤影.


    喂!他對身旁冷冷笑著的同伴羅班.普斯潘悄悄說道,就眼前的情景議論開了.看,那是雅內敦.德.比鬆,新市場那個懶家夥的漂亮小妞!-活見鬼,這個老東西還判她的罪!這麽說來,他不僅沒有耳朵,連也沒有眼睛啦.她戴了兩串珠子,就罰了她十五索爾四德尼埃!這有點太重吧.法律嚴酷的條款.那個是誰?是鎧甲匠羅班.謝夫—德—維爾!-就由於他滿師而成了這一行的師傅嗎?-那可是他交的入場費唄.-嘿!那些壞蛋當中還有兩位貴族哩!艾格萊.德.蘇安和於丁.德.馬伊.兩個騎士侍從,基督的身子呀!啊!他們是由於賭骰子來著.什麽時候才能在這裏看到我們的學董受審呢?看見他被罰一百巴黎利弗爾送給國王才好哩!作為一個聾子-巴伯迪安的確是聾得可以-這種巴伯迪安式的聾子可是穩紮穩打呐!-我真如果想成了我當副主教的哥哥,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去賭博,白天也賭,夜裏也賭,活著賭,死也賭,連襯衣都輸光了,就以我的靈魂做賭注!-聖母啊!這麽多美麗姑娘!一個接一個,可愛的小妞們!那是昂布魯瓦絲.萊居埃爾!那是芳名叫佩依芮特的伊莎博!那是貝拉德.吉羅寧!上帝可作證,她們個個我都認識!罰款!罰款!這下真是太棒了,誰教你們紮著鍍金的腰帶呢!十個巴黎索爾!騷娘們!-唉!這個老醜八怪法官,又聾又蠢!唉!弗洛裏昂這笨蛋!唉!巴伯迪安這蠢貨!著他儼然在宴席上!吃著官司案件,吃著訴訟人的肉,嚼著,吃著,吃得肚脹,撐得腸滿.什麽罰金啦,什麽無主物沒收啦,奉錢啦,捐稅啦,薪俸啦,損害賠償啦,拷問費啦,牢房費啦,監獄看守費啦,鐐銬費啦,不一而論,對他來說,這種種榨取就像聖誕節的蛋糕和聖約翰節的小杏仁餅!瞧瞧他,這頭豬!-哎喲,好呀!又是一個賣弄風情的娘兒!那是芳名叫做蒂波德的蒂波,絲毫不爽,正是她!-因為她是從格拉提尼街出來的!-那個少爺是誰?吉埃弗魯瓦.馬波納,執大弩的精騎兵.他是為咒罵上帝.-處以罰金,蒂波德!處以罰金,吉埃弗魯瓦!兩人都被罰款!這個老聾子!他準把兩個案子搞混了,十拿九穩,肯定是罰那姑娘罵人,罰那精騎兵賣淫了!-注意,羅班.普斯潘!他們要帶那些人來啦?瞧那麽多捕快!丘必特啊!全部的獵犬都出動了,想必打到一隻大獵物.一個野豬吧!-果然是一頭野豬,羅班!真是野豬一頭.-況且還是一頭呱呱叫的哩!-赫拉克勒斯啊!原來竟是我們昨天的君王,我們的教皇,我們的那個敲鍾人,那個獨眼龍,那個駝子,那個醜八怪!竟然是卡齊莫多!......


    確實不錯.


    這正是卡齊莫多,被縛得緊緊的,紮得實實的,捆得牢牢的,綁得死死的,而且還嚴加看守.一隊捕快把他團團圍住,巡防騎士也親自衝鋒上了陣.這位騎士披鎧帶甲,胸前繡有法蘭西紋章,後背繡有巴黎的紋章.卡齊莫多身上除了畸形以外,則絲毫沒有什麽足以說明值得人家如此大動幹戈的理由了.他臉色陰沉,默不作聲,安安靜靜,隻有那隻獨眼不時稍微瞅下身上的五花大綁,目光陰鬱又而憤怒.


    他用同樣的目光環視了一下四周,但是眼神如此暗淡無光,如此無精打采,女人們見了都對他指指點點,一個勁地笑開了.


    此時,預審法官弗洛裏昂老爺認真翻閱著由書記官遞給他的對卡齊莫多的控告狀,而且匆匆過目之後,看上去聚精會神地沉思了一會兒.他每次審訊時,總要這樣小心謹慎地準備一下,對被告人的身份.姓名和犯罪事實,都事先做到心中有數,甚至被告人會如何迴答,應當如何予以駁斥,也都事先設想好了,所以審訊時無論如何迂迴曲折,最終還是能脫身出來,而不會太露出他耳聾的破綻,對他來說,狀紙就像盲人犬.萬一有什麽牛頭不對馬嘴,或者有什麽難以理解的提問,從而暴露了其耳聾的殘疾,有些人卻把這些情況看成莫測高深,另有些人看成是愚不可及.深奧也罷,愚蠢也罷,反正絲毫也無損於司法官的體麵,因為一個法官不論是被看成莫測高深或者愚不可及,總比被認為是聾子要好得多.所以他老是小心翼翼地在眾人麵前掩飾其耳聾的毛病,而且通常瞞得天衣無縫,竟連他對自己也產生了錯覺.事實上,這比人們想象得要容易得多.駝子個個都愛昂首挺胸地走路,結巴子個個都愛高談闊論,聾子個個都愛低聲說話.至於弗洛裏昂呢,他最多隻認為自己的耳朵有一丁點兒聾罷了.關於這一點,這還是他在捫心自問和開誠布公時向公眾輿論所做的唯一讓步呢.


    於是,他反複推敲卡齊莫多的案子之後,就把腦袋往後一仰,半閉起眼睛,裝出一副更加威嚴.更加公正的模樣,這樣一來,此時此刻,他就完全又聾又瞎了.這是兩個必備的條件,不然,他就成不了十全十美的法官啦.他就是擺出這副威嚴的姿態,就開始審訊了.


    姓名?


    但是,這倒是一樁從未為法律所預見的情況:一個聾子將審訊另外一個聾子.


    卡齊莫多根本聽不到在問他什麽,照樣盯著法官沒有應聲.法官由於耳聾,並且根本不知道被告也耳聾,便以為他像通常所有被告那樣已經迴答了問題,接著又照舊刻板和笨拙地往下問:很好.年齡呢?


    卡齊莫多依舊沒有迴答.法官以為這個問題已經得到了滿意的迴答,便接著問下去.


    現在要迴答,你的身份呢?


    依舊是默不作聲.這時聽眾開始交頭接耳,麵麵相覷.


    行了,泰然自若的預審法官認為被告已經答完了他的第三個問題,便繼續說道:你站在本庭麵前,被指控:第一,深夜擾亂治安;第二,想行侮辱一個瘋女子的人身,犯有嫖娼罪;第三,圖謀不軌,認為國王陛下的弓箭侍衛大逆不道.上麵各點,你必須一一說明清楚.-書記官,被告剛才的口供,你全記錄在案了嗎?


    這個不倫不類的問題一旦提出來,從書記官到聽眾,都哄堂大笑,這笑聲是那麽強烈,那麽瘋狂,那麽富有感染力,那麽異口同聲,就連兩個聾子也覺察到了.卡齊莫多聳了聳駝背,輕蔑地轉過頭來,而弗洛裏昂老爺,也和他一樣感到驚訝,卻以為是被告出言不遜,答了什麽話才引起聽眾哄笑的,又看見他聳肩,認為他迴嘴頂撞是明擺著啦,於是怒衝衝地斥責道:


    壞家夥,你迴答什麽話來著的,憑你這一迴答就該判絞刑!你知道在對什麽人講話嗎?這種嗬斥並不能阻止全場爆發的笑鬧聲.大家反而覺得這一嗬斥荒唐之極,而且牛頭不對馬嘴,甚至連市民接待室的捕頭們也狂笑了起來,原本這種人可以說是撲克牌的黑桃丁鉤,呆頭呆腦那副蠢相是他們身上的共同本色.隻有卡齊莫多獨自很莊重,因為周圍發生的事,他根本一無所知.法官大人越來越發火了,認為應該用同樣的腔調繼續審問,指望通過這一招來刹一刹被告的氣焰,迫使他懾服,並反過來影響聽眾,迫使聽眾恢複對公堂的尊重.


    那麽就是說,你明明是惡棍和盜賊,卻膽敢對本庭不恭,藐視小堡的預審法官,藐視巴黎民眾治安的副司法長官,他負責追究重罪.輕罪和不端行為,監督各行各業,取消壟斷,維護道路,禁止倒賣家禽和野禽,管理木柴和各種木材的重量,清除城裏的汙垢以及空氣中的傳染病毒,總之,孜孜不倦地從事公益事業,既無報酬,也不要指望有薪俸!我叫弗洛裏昂.巴伯迪安,司法長官大人的直接助理,另外又是巡察專員.調查專員.監督專員.考察專員.在司法公署.裁判所.拘留所和初審法庭等方麵都擁有同等的權力,你可知曉!......聾子對聾子說話,哪能有個完.若不是大堂深處那道矮門突然打開了,司法長官本人走了進來,那麽弗洛裏昂老爺已經如何打開了話匣,滔滔不絕,高談闊論,鬼才知道要說到什麽地方.什麽時候才能止住.


    看見他進來,弗洛裏昂老爺並沒有突然住口,而是半轉過身去,把剛對卡齊莫多蓋頭劈腦的訓斥,忽然掉轉話鋒,對準司法長官,厲聲說道:大人,在庭的被告公然嚴重藐視法庭,請大人嚴懲不貸.


    話音一落,一屁股坐下,上氣不接下氣,擦了擦汗,汗珠從額頭上一大滴一大滴不斷地往下流,好像撲簌簌的眼淚,把擺在他麵前的案卷都弄濕了.羅貝爾.德.埃斯杜特維爾大人皺了一下眉頭,對卡齊莫多做了一個手勢,以示警告,手勢專橫武斷,用意十分明白,那個聾子這才多少有點明白了.


    司法長官聲色俱厲,厲聲對他說道:你究竟幹了什麽勾當才在這裏的,狂徒?


    可憐的家夥以為司法長官是問他的姓名,便打破始終保持著的沉默,用嘶啞的喉音應道:卡齊莫多.


    這一迴答與司法長官的提問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又惹起哄堂大笑,把羅貝爾大人氣得滿臉通紅,喊道:你連我也敢嘲弄嗎,十惡不赦的惡棍!


    聖母院的敲鍾人.卡齊莫多再迴話,以為該向法官說明他到底是什麽人了.


    敲鍾人!司法長官接著說道.前麵我們已經說過,他一早醒來就心情壞透了,動輒可以使他火冒三丈,難道用得著這樣離奇古怪的應答呢!敲鍾的!我要叫人把你拉去巴黎街頭示眾,用鞭子抽打,將你脊肩當鍾敲.你到底聽見了沒有,惡棍?


    您想要知道我有多大了,我想,到今年聖馬丁節就滿二十歲了.卡齊莫多說道.


    這下子,真是沒有道理,司法長官再也忍受不了了.


    啊!壞蛋,你膽敢嘲弄本堂!執仗的眾捕快們,快給我把這家夥拉到河灘廣場的恥辱柱去,給我狠狠鞭打,在輪盤上旋轉他一個多鍾頭.這筆賬非和他清算不可!本官命令四名法庭指定的號手,將本判決告諭巴黎子爵采邑的七個領地.


    書記官隨後馬上迅速草擬判決公告.


    上帝肚皮嗬!瞧這判得有多公正呀!磨坊的約翰.弗羅洛這小個兒學子在角落裏喊叫了起來.司法長官迴過頭來,兩隻閃閃發亮的眼睛又直勾瞪著卡齊莫多,說:我相信這壞家夥說了上帝肚皮!書記官,再寫上因褻瀆聖靈罰款十二巴黎德尼埃,其中的一半捐贈聖厄斯塔舍教堂,以資修繕,我是特別崇敬聖厄斯塔舍.


    不一會兒功夫,判決書擬好了.內容簡單扼要.那時,巴黎子爵司法衙門的例行判決書,還沒有經過庭長蒂博.巴伊耶和皇上的律師羅歇.巴爾納的加工修飾,還沒有受到十六世紀初期這兩個法學家在判決書中那種儼如密林般文體的影響,滿紙充斥詭辯遁辭和繁瑣程序.一切都是明確,簡便,直截了當.人們從中可以徑直走向目的地,每條小道看不忍荊叢和彎曲,一眼便可以望見盡頭是輪盤呢,還是絞刑架,或者是恥辱柱.總而言之,人們至少知道自己向何處去.


    書記官把判決書遞給司法長官.司法長官蓋了大印,隨後走出去繼續巡視其他法庭,當時的心態想必恨不得就在那一天把巴黎的所有監牢都擠滿人.約翰.弗羅洛和羅班.普斯潘偷偷發笑.卡齊莫多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神情冷漠而又詫異.


    恰好弗洛裏昂.巴伯迪安老爺宣讀判決書並準備簽字的時候,書記官突然對被判罪的那個可憐蟲動了惻隱之心,希望能給他減點刑,便盡可能湊近預審法官的耳邊,指著卡齊莫多對他說:這是個聾子.


    他原本希望,這種共同的殘疾會喚起弗洛裏昂老爺的關心,對那個犯人開恩,但是,我們前麵已經注意到,首先,弗洛裏昂老爺並不願意人家發覺他耳聾;事實上,他的耳朵實在太不中用了,書記官對他說的話兒,他連都沒有聽清一個字,而他卻偏要裝出聽見的樣子,因此應道:啊!啊!那就不同了.我原來還不知道此事哩.既然是這樣,那就示眾增加一個小時.


    隨後就在修改過的判決書上簽了字.


    活該!羅班.普斯潘說道,他總是對卡齊莫多懷恨在心.這可以教訓教訓他,看他以後還有沒有這個膽量欺侮人!


    第 六 卷 二 老 鼠 洞


    本章字數:2891


    昨天為了跟蹤愛斯梅拉達,我們和格蘭古瓦一道離開了河灘廣場,現在請看官您允許我們再迴過來說一說這個廣場吧.


    這時是上午十點鍾.廣場上一切表明這是節後的第二天.石板地麵上,滿目是垃圾.綢帶.破布.冠飾的羽毛.火炬的蠟滴,公眾饕餮的殘滓.正如前所述,許多市民到處遊蕩,用腳踢著焰火的餘燼,站在柱子閣前麵心蕩神移,迴想昨日那些華麗的幃幔,至今還餘興未盡,把懸掛幃幔的釘子也盡情觀賞.賣蘋果酒和草麥酒的商人,滾動著酒桶在人群中穿來穿去,一些有事在身的行人來往匆匆.店家站在店鋪門前交談,彼此打招唿.大家七口八舌,談論節日啦,使臣啦,科珀諾爾啦,狂人教皇啦,人人爭先恐後,看誰能說得最詳細,笑得最開心.就在這時候,恥辱柱的四邊剛有四個騎馬的捕快設崗,不一會兒將分散在廣場上的一大部分民眾吸引到他們周圍來了.這些民眾為了觀看一次小小的施刑,隻好活受罪,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心裏悶得慌.


    看官已觀賞了廣場上各處正在上演的這幕熱烈的鬧劇,假如現在把視線移向河岸西邊角上那座半哥特式半羅曼式的古老的羅朗塔樓,便會發現其正麵拐角處有一本公用的祈禱書,裝飾華麗,頂上有披簷能擋雨,周圍有道柵欄可以防盜,但可以讓人伸手進去翻閱.這本祈禱書旁邊有尖拱形的一個小窗洞,窗外有兩根鐵條交叉護住,窗口麵向廣場;這是一間小屋子的唯一窗洞,空氣和陽光就從這窗洞進到屋裏麵的;這間鬥室沒有門,是從塔樓底層的厚牆上開鑿而成的.室內清幽,寂靜,特別外麵恰好是全巴黎最擁擠.最喧鬧的廣場,這時遊人雲集,人聲沸騰,因而室內的清幽顯得越發深沉,寂靜也愈加死氣沉沉了.


    將近三百年來,這間小屋在巴黎是名聞遐邇的.起初,羅朗塔樓的主人羅朗德夫人為了悼念在十字軍征戰中陣亡的父親,在自家宅第的牆壁上讓人開鑿了這間小屋,把自己幽禁在裏麵,至此發誓永遠閉門不出,後來索性把門也堵死了,無論嚴冬炎夏,隻有那個窗洞一直開著.整座宅第,她僅僅留下這間小屋,其他的全獻給窮人和上帝.這個悲痛欲絕的貴婦就在這提前準備好的墳墓裏等死,等了整整二十年,日夜為父親的亡靈禱告,睡時就倒在塵灰裏,甚而至於將塊石頭做枕頭也不肯,成天穿著一身黑色粗布衣,隻靠好心的過路人放在窗洞邊沿上的麵包和水度日.這樣,她在施舍別人之後,也接受別人的施舍了.臨終時,也就是在遷入另一座墳墓之時,她把原先的這個墳墓就永遠留給了那些傷心的母親.寡婦或女兒,因為她們會有許多悔恨要替別人或者自己祈求上帝寬恕,寧肯把自己活活在極度痛苦或嚴酷懺悔之中埋葬.她同時代的窮人用眼淚和感恩來哀悼她,但他們深為遺憾的是這位虔誠女子,因為沒有靠山,沒能被列為聖徒.他們當中那些有點叛經離道的人,希望天堂裏辦事會比羅馬稍微容易些,既然教宗不予恩準,便幹脆為亡人祈求上帝了.大多數人紀念羅朗德夫人隻是把它看做是神聖的,把他的破舊衣裳當成聖物.巴黎城也為了紀念這位貴婦,特意安放了一本公用的祈禱書在那間小屋的窗洞旁邊,讓過路的行人隨時停下來,哪怕僅僅祈禱一下也好;讓人們在禱告時想到給予布施,以便那些在羅朗德夫人之後隱居在這個洞穴的可憐隱修女,不至於完全由於饑餓和被遺忘而死掉.


    中世紀的都市裏,這類墳墓並不少見.就在最熙來攘往的街道,最繁華喧鬧的市場,甚至就在路中央,在馬蹄下,在車輪下,經常可以發現那麽一口井.一個地洞.一間堵死並圍著柵欄的小屋,裏麵有個生靈日夜在祈禱,甘願在某種無休無止的悲歎之中,在某種莫大的悔罪之中度過一生.這種介於房屋與墳墓.市區與墓地之間類似中間環節的可怕小屋,這隔絕於人世.生如同死的活人,這盞在黑暗中耗盡最後一滴油的燈,這線搖蕩在墓穴裏的餘生之光,這石匣裏的唿吸聲.說話聲和無休無止的禱告聲,這張永遠麵向冥間的臉孔,以及這雙已被另一個太陽照亮的眼睛,這對緊貼著墓壁的耳朵,這禁錮在軀殼中的靈魂,這禁錮在囚牢裏的軀體,這緊裹在軀殼與花崗岩雙重壓迫下的痛苦靈魂的呻吟,所有這一切離奇古怪的現象在現在可以引起我們各式各樣的思考,然而在當時卻一點也不為群眾所覺察.那個時代,人們虔誠有餘,卻缺乏推理和洞察力,對於一件信教行為,是不會考慮這麽多方麵的.他們籠統看待事物,對犧牲推崇至極,敬仰之至,必要時還奉為神聖,但對這犧牲所遭受的痛苦,卻從不加分析,隻是微不足道地表示一點憐憫罷了.他們不時送給悲慘的苦修者一點食物,從窗洞口看一看他是不是還仍然活著,從不過問其姓名,也不清楚他奄奄待斃已經多少年頭了.要是陌生人問起這個地洞裏逐漸腐爛的活骷髏的什麽人,假若是男的,旁邊的人便簡單地應了一聲:是個隱修士.假若是女的,就應一聲:是個隱修女.


    人們那時就是這樣看待一切的,用不著什麽玄學,用不著誇誇其談,用不著放大鏡,一切都憑肉眼觀察.不管對於物質世界,還是精神世界,當時還沒有發明出來顯微鏡哩.


    況且,雖說人們對遁世隱修不足為奇,這類事例如前所述,在各個城市當中也的確司空見慣.巴黎這類專為祈禱上帝進行懺悔的小屋子就相當多,差不多全有人居住.真的,教士們處心積慮,不讓這類小屋子空著,如果空著,那就意味著信徒們的熱情冷卻了,因此一旦沒有懺悔的人,便把麻風病人關進去.除了河灘廣場那間小屋之外,鷹山還有一間小屋,聖嬰公墓的墓穴裏還有一間,另一間已搞不懂在什麽地方了,我想也許在克利雄府邸吧.還有好些在其他許多地方,由於其建築已經湮沒,隻能在傳說中才能找到其痕跡.大學城也有其隱修所,就在聖日芮維埃芙山上,住著中世紀一個像約伯那樣的人,每天在一道水槽深處的糞堆上唱著懺悔的首詩,唱完了又從頭開始,夜間唱得更響亮,就這樣唱了整整三十年.到了今天,考古學家走進了能言井街,感覺還能聽見他的歌聲呢!


    我們這裏單表羅朗塔樓的那間小屋,應該說它從來沒有斷過隱修女.羅朗德夫人死後,難得空過一兩年.不計其數的女人到這裏來,哭父母的哭父母,哭情人的哭情人,哭自己過失的哭自己過失,一直哭到死為止.愛說俏皮話的巴黎人,什麽都要插手,甚至與他們毫不相幹的事情也要管,硬說在這些女人之中很少看到黑衣寡婦.


    按當時的風尚,用拉丁文在牆上刻著一個題銘,向識字的過路人指明這間小屋的虔誠用途.在門的上端寫著一句簡短的格言來說明一座建築物的用途,這種習俗一直延續到十六世紀.因而,今天在法國,人們還可以看到在圖維爾領主府邸的牢房小門上寫著肅穆等候;在愛爾蘭的福特斯居城堡大門上方的紋章下,寫著強大的盾牌,領袖的救星;在英格蘭,好客的庫倍伯爵府邸的大門上寫著賓至如歸.這是因為在那時,任何一座建築物都是一種思想的體現.


    羅朗塔樓那間砌死的小屋子沒有一扇門,所以就在窗洞上方用羅曼粗大字母刻著兩個詞:你,祈禱.


    老百姓看事物都隻憑見識,不會講究那麽多微妙之處,寧願把路易大王說成是聖德尼門,就把這個陰黯潮濕的洞穴取名為老鼠洞.這個叫法雖不如前麵那一個高雅,倒反而生動得多.


    第 六 卷 三 一塊玉米餅的故事


    本章字數:15561


    這個故事發生的時候,羅朗塔樓的那間小室是有人居住著的.看官要是想知道是誰住在裏麵,那隻需聽一聽三個正派的婦道人家的談話就明白了.在我們把看官的注意力引到老鼠洞時,這三個婦道人家正好沿著河岸,一起從小堡向河灘廣場走了過來.


    其中兩個從衣著來看,是巴黎的殷實市民.柔軟的雪白縐領,紅藍條紋相雜的混紡粗呢裙子,腿部緊裹著羊毛編織的白襪子,腳踝處飾著彩繡,黑底方頭的褐色皮鞋,尤其是她們的帽子,就是香帕尼地區婦女到如今還帶的那種尖角帽,飾滿綢帶.花邊和金屬箔片,簡直可以同俄國禁衛軍的榴彈兵的帽子相匹敵,這一切的一切都表示這兩個女子屬於富裕的商婦階層,其身份介於如今仆役們稱之為太太和夫人之間.她們既沒戴金戒指,也沒戴金十字架,這很容易看出,那並非因為她們家境貧寒,而隻是天真質地害怕被罰款的緣故.另一個同伴的打扮也不差上下,隻是在衣著和姿態方麵有著某種難以名狀的東西,散發著外省公證人妻子的氣質.從她把腰帶高束在臀部之上的樣子來看,她很久沒到巴黎來了.而且,她的縐領是打褶的,鞋子上打著綢帶結子,裙子的條紋是橫的而不是直的,還有其他許多不倫不類的裝束,令高雅趣味的人大倒胃口.


    頭兩位往前走著,邁著巴黎女子帶領外省婦女遊覽巴黎的那種特別步履.那外省女子手拉著一個胖胖的男孩,男孩手裏拿著一大塊餅.


    我們很抱歉還得加上一筆:因為季節嚴寒,他竟把舌頭作手帕使用了.


    這孩子硬是被拖著才走,恰如維吉爾所說的,步子並不穩重,老是絆跤,惹得他母親大聲嚷叫,實際上,他眼睛隻盯著手裏的餅,並不注意看路.大約由於某種的重大的原由,他才沒有去咬那塊餅,隻是戀戀不舍地把它看來看去.其實,這塊餅本來應該由他母親來拿的,卻把胖娃娃變成了坦塔洛斯,真有點太過於殘忍了.這時三位佳婦(因為夫人一詞那時隻用於貴婦)一起說開了.


    快點走,馬伊埃特大嫂.三人中最年輕也是最胖的一個對外省來的那個女子說.我真怕我們去晚了,剛才聽小堡的人說,馬上就要帶他到恥辱柱去啦.


    唔!得了,烏達德.繆斯尼埃大嫂,瞧你說什麽來的呀!另個巴黎女子接著說道.他要在恥辱柱消磨兩個鍾頭哩.我們有時間.親愛的馬伊埃特,你見過刑台示眾嗎?


    見過,在蘭斯.外省女子迴答道.


    嗬,得了!你們蘭斯的恥辱刑柱那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一隻蹩腳籠子,隻用來懲罰一些鄉下人罷了.那才真是了不起呀!


    何止鄉下人!馬伊埃特說.在呢絨市場!在蘭斯!我們見過許多罪大惡極的殺人犯,他們弑父殺母呐!哪裏隻有鄉下人!你把我們看成什麽啦,熱爾維絲?


    這外地女子為家鄉恥辱柱的名聲,真的馬上就要生氣了,幸虧烏達德.繆斯尼埃大嫂識趣,及時改變了話題.


    對啦,馬伊埃特大嫂,你想那些弗朗德勒禦使如何?蘭斯也見過這麽漂亮的禦使嗎?


    我承認,想要看這樣的弗朗德勒人,隻有在巴黎呐.馬伊埃特應道.


    禦使團當中有個身材魁梧的使臣是賣襪子的,你看見了嗎?烏達德問.


    看到了.馬伊埃特答道.他好像個薩圖爾努斯.


    還有那個大胖子,麵孔像個光溜溜的大肚皮,你也看見啦?熱爾維絲又問道.還有那個矮個子,小眼睛,紅眼皮,眼皮像缺刻的葉子,睫毛蓬亂,象毛球似的?


    他們的馬那才好看哩,全遵照他們國家的方式打扮的!烏達德說道.


    啊!親愛的,外省來的馬伊埃特打斷她的話,輪到她擺出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要是你在六一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在蘭斯舉行加冕典禮時,親眼看見那班王侯和王上隨從的乘騎,不知道你會有何感想呢!馬鞍和馬披,形形色色,有大馬士革呢的,金絲細呢的,都鑲有黑貂皮;也有天鵝絨的,鑲著白鼬皮;還有的綴滿金銀製品,掛著粗大的金鈴銀鈴!那到底要用掉多少錢呀!騎在馬上的年輕侍從,一個個多麽標致呀!


    就算是這樣,烏達德大嫂冷冷地反駁道,還是弗朗德勒使臣的馬比較漂亮,而且他們昨天到市政廳參加巴黎府尹大人的晚宴,酒肴才豐盛哩,有糖杏仁啦,肉桂酒啦,珍饈啦,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山珍海味啦.


    說到哪兒去啦,我的好鄰居?熱爾維絲嚷道,弗朗德勒使臣們是在小波旁宮紅衣主教大人府用餐的.


    不對,是在市政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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