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江浩風拍了下汪少的肩膀,低歎一聲接道:“我能夠做到的,就隻有這麽多,相信追記一等功,會對他的家人多些精神上的安慰。”


    順著江浩風拍肩膀的手勢,汪少一屁股坐到長條桌邊,空洞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的悲哀。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不得不相信,東方黃龍已經走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個身手敏捷,曾屢次救自己於危難之時的東方黃龍,那個人民的好公仆,優秀的秘密警察,就這樣與世長辭。


    抑製不住鼻子一陣一陣的發酸,汪少拚命將悔恨的淚水逼迴眼眶,不讓它奪眶而出。


    悔的是不該任著性子,執意要來邦康尋找石靜香,間接地害死了東方黃龍。


    恨的是小青這個女人,居然比蛇蠍還毒,竟然連這種火燒人身的殘忍舉動也做得出來。


    想到東方黃龍的身體隨坍塌的幹柴一起落下來的刹那,汪少的心禁不住一陣疚集,滿腔的悔恨化為了一股怨氣。


    猛然抬起頭,汪少直視著江浩風的臉,恨聲問道:“那個叫小青的女人,現在在哪裏?”


    隻顧著低頭抽悶煙的江浩風並未注意到汪少的表情變化,隨口接道:“我們準備把她移交國際部門,由他們去定她的罪。”


    “我是問她人現在在哪裏?”汪少不緊不慢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聽出汪少語氣中飽含的火藥味,江浩風下意識地盯了眼他的國字臉,似有所悟地反問道:“你想做什麽?”


    難以抑製內心的悲憤之情,汪少不假思索地接道:“我要親手為黃龍哥報仇,要她一命賠一命。”


    江浩風聞言,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矢口拒絕道:“這個絕對不行,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錯,也該由法律去治罪,不能讓你濫用私刑。”


    就像聽到一個笑話,汪少冷哼著站起身接道:“在這種地方還講什麽法律。”


    說著便要往外衝,轉念一想又折迴身接了一句:“浩風哥,你就告訴我,小青那個女人到底在哪裏?”


    “就算我告訴你也也沒有用。”江浩風苦笑著接道:“她已經被秘密押解迴總部接受審訊了。”


    “這麽快?”汪少詫異地接了一句,望了眼竹屋小窗外的明媚陽光,急道:“那我們趕緊走,迴洞中洞去看看。”


    江浩風略微不滿地製止道:“這個絕對不行。”


    怒火中燒的汪少不由得低喊了一句:“為什麽不行,你不是中方的組長嗎,就連這樣一個小小的問題都辦不到?”


    質問的語氣令江浩風很是不爽,他沒有迴答汪少的質問,反問了一句:“你以為佤邦發展項目部是什麽地方,可以說去就去,想走就走?”


    不料江浩風會有此反問,汪少一時語塞。


    “上次救你也是出於人道主義,護送你迴去也是經過我再三的請示上級,但沒想到你卻要堅持到邦康來。”江浩風越說越來氣,索性也站起身繼續數落道:“就算我是中方組長,也不能沒有組織紀律,你以為我是在做什麽,你有沒有真正了解我的工作?”


    江浩風一口氣說到這裏,猛吸一口香煙,“唿”地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隨即狠狠地將抽剩的煙頭掐熄在長條桌的邊沿。


    看得出,江浩風也有些生氣。


    或許在他看來,當初根本就不該管曉菲的安危,也就不會遇上汪少這檔令人頭疼的事。


    但作為一名秘密警察的神聖職責,就是要盡一切可能救人,江浩風又豈能對曉菲的事情袖手旁觀?


    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他和汪少會有這一段奇遇。


    麵對江浩風的連聲質問,汪少有些不知所措,但隨即便又想到東方黃龍的慘狀,硬著頭皮接道:“那黃龍哥就這樣白死?”


    或許意識到剛才的語氣有些太過嚴厲,江浩風低歎一聲接道:“東方黃龍的死,我也很難過,我也恨不得一刀宰了那個女人,為東方黃龍報仇。但我們身為警察,必須要按照程序來辦事,不能像這些賣藥的組織一樣,隨便殺人,否則我們就和塗誌強組織沒什麽區別。”


    提到塗誌強組織,那些過往的片段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腦海中浮現出東方黃龍屢次救助的情景,迫使汪少抱住頭,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你放心,東方黃龍絕對不會白死,很快便可以為他報仇了。”江浩風意味深長地接了一句,重新拍了拍汪少的肩膀。


    “唿”汪少長長地唿出一口惡氣,總算暫時將怨恨壓在了心裏。


    生怕汪少又會做出在邊防檢查站一樣的舉動,江浩風有些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你可不要想著逃跑,這裏可比邊防檢查站那邊要複雜,說不定你一出去便會遇上武裝勢力。”


    因為在邊防檢查站的莽撞,已經間接害死了東方黃龍,汪少也不敢再任著性子。


    假如再任性搞出什麽意外,那汪少真的要悔恨終生了。


    見汪少沒有了先前的衝動,江浩風略感放心地鬆了口氣,重新踱迴長條桌邊,望著桌上的地圖若有所思。


    早在走進竹屋的第一眼,汪少便發現了長條桌上那張花花綠綠的地圖。


    緩緩站起身,汪少走到長條桌邊,不解地問道:“浩風哥,你這是幹嗎?”


    “我在想,塗誌強會從哪裏逃跑。”江浩風不假思索地應了一句,眼光沒有離開長條桌上的地圖。


    汪少這才記起,之前江浩風曾經描述的情形。


    此次來邦康的首要任務,是假扮買家深入賣藥窩點,伺機引塗誌強現身並揪出其幕後老板。


    聽到塗誌強的名字,各種新仇舊恨一下子湧上汪少的心頭,所有的傷痛都是圍繞塗誌強所展開。


    汪少突然覺得,似乎這一切意外的發生,塗誌強才是罪魁禍首。


    吊腳樓的樓板在這一刻發生了輕微的晃動,按照慣例,應該是有人上來了。


    果然,一行人踏著暮色走進竹屋,最前麵的士兵對著江浩風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嘴裏嘰裏呱啦地說了一通。


    江浩風微微稽首,深深瞄了一眼汪少,對著士兵點點頭。


    然後,一個身影便從士兵的身後走入了竹屋。


    乍見這個身影,汪少頓時傻眼,用憤慨的眼光望向江浩風,嘴唇略微動了動,欲言又止。


    從竹屋外走進的身影,居然是小青。


    依舊是盤著發鬢,頭插一朵白色紙花,甚至連黑色的衣褲都不曾換過。


    小青的出現令汪少有種仇人相見的感覺,但他卻沒有將仇恨的眼光望向小青,而是充滿憤慨地望著江浩風。


    就在兩分鍾前,江浩風還說小青已經被送去佤邦發展項目部,但眼前的情形卻一下子揭穿了江浩風的謊言。


    江浩風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難怪汪少會將憤慨轉向他。


    對於汪少的憤慨,早就在江浩風的預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苦笑著解釋道:“剛才我是怕你太激動,做出什麽過激行為,才撒了個謊,你該不會要記恨我吧。”


    換句話說,江浩風之所以要撒這個善意的謊言,是怕汪少再次莽撞,做出像邊防檢查站那樣的行為。


    江浩風的迴答令汪少有些哭笑不得。


    想想也是,江浩風這麽做無非是不希望他再有什麽意外,畢竟這裏是邦康,到處充滿了危險,稍微一不小心,便會招來橫禍。


    心思急轉之際,汪少將目光重新落在小青的身上。


    隻見小青眼神中充滿了一種堅毅,和汪少四目相對,並沒有那種愧疚的感覺。


    很難想象,在麵對汪少的時候,小青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不過此刻的她似乎比汪少的憤慨還要熾烈。


    負責押送小青上吊腳樓的士兵正準備轉身離去,卻被江浩風叫住。


    望著小青臉上的那份堅毅的神情,江浩風嘴裏嘰裏呱啦地說了兩句什麽。


    汪少聽不懂江浩風說的什麽方言,隻見士兵極不情願地打開了小青的手銬,快速走下了吊腳樓。


    “有什麽要求,現在你可以說了。”江浩風示意小青坐下,改為普通話對著小青說道。


    汪少聞言,愈發不解,心想這江浩風是不是吃錯了藥,對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居然如此客氣,還替她鬆了手銬。


    這都不算什麽,接下來發生的情形才讓汪少瞠目結舌。


    滿臉堅毅的小青並不理會汪少驚異的目光,充滿悲憤地接道:“我要你放了我。”


    啥,小青竟然提出要江浩風放了她?


    汪少的眼睛睜的更大,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就算江浩風要答應,恐怕汪少也不會答應。


    不過汪少並沒有馬上提出異議,和江浩風剛才的一番對話,他已經學會了要多留個心眼,少說話。


    在沒有徹底搞清楚情況之前,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選擇。


    “為什麽?”江浩風不動聲色地迴了一句。


    小青走上前一步,直勾勾地望著江浩風,完全無視汪少的存在,一字一句地接道:“因為我要親手抓住塗誌強,問清楚他為什麽要殺猜旺老板。”


    江浩風啞然失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麽罪?就憑你賣藥,做那些喪盡天良的儀式,隨便一條罪狀都可以判死罪,你現在要我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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