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搞清楚二叔用意之前,汪少還不敢掉以輕心,當下滿懷戒備地盯著二叔的老臉,一言不發。


    向良海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用討好的口吻應了一句:“二叔,他是我表哥。叫……”


    話未說完,二叔抬手示意向良海不必多嘴,然後饒有興致地對汪少接問道:“小兄弟,剛才見你威風八麵的,咋就連個名都不敢告訴我?”


    原本一場惡性的群體鬥毆就要在痞子溝茶坊上演,卻因為二叔的即時阻止被化解。


    盡管內心充滿疑慮,但汪少對眼前這個二叔沒有絲毫的憎惡,相反還有些難以言喻的好感,這可能和剛才的解圍有關。


    聽到二叔這樣提問,汪少的眉頭微微一皺,非常鎮定地吐出四個字:“我叫汪少。”


    “汪少。”二叔喃喃沉吟一句,微微點點頭,接道:“汪少兄弟,我們先坐下來喝杯茶,咋樣?”


    二叔的提議令汪少有點摸不著頭腦,和向良海麵麵相窺,搞不懂二叔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前麵打傷粗獷男人已經算是掃了二叔的顏麵,就算二叔真的不追究這件事,可也沒有理由邀請汪少兩人坐下來喝茶吧。


    仿佛看穿汪少的心思,二叔淡笑著補充道:“你是不是在想,我為啥要請你喝茶?”


    不待汪少做出迴答,二叔又道:“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有問題,所以才叫你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二叔口口聲聲隻提到汪少,對旁邊站著的向良海置若罔聞,似乎沒把向良海放在眼裏,隻對汪少感興趣。


    也難怪,像向良海這般膽小懦弱,估計沒幾個人會對他感興趣。


    雖然不明白二叔接下來要談什麽,但汪少也沒有理由提出異議,畢竟二叔沒有追究他打傷粗獷男人的責任,還替他解圍,單憑這一點就讓汪少心存感激。


    見汪少悶聲不吭表示默許,二叔隨即叫人收拾出一張空桌,就在第三間茶坊最靠裏麵的位置,三個人分主次坐定。


    或許是第一次和二叔這樣平起平坐,滿臉驚喜的向良海有些受寵若驚,坐在位置上顯得手足無措。


    汪少則相對要冷靜得多,反正已經留下了,該發生的怎麽都會發生,再擔心也是多餘。


    很快,三杯熱氣騰騰的茶擺上了桌麵。


    聞著茶杯裏飄出的濃鬱清香,汪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在舉起鋼筋打傷粗獷男人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安全離開這裏,並做好浴血博鬥的準備。


    沒想到關鍵時刻冒出這個看場子的二叔,輕輕鬆鬆化解了這場爭鬥。


    不僅如此,還被二叔以上賓之禮招待,巨大的反差讓汪少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夢中。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二叔做出不同尋常的舉措?


    滿腹疑慮的汪少望著二叔那張老臉,急切想從二叔口中得出答案,偏偏二叔在這個時候反倒不急了,一邊輕吹著浮在水麵的茶葉,一邊淡笑道:“這是我托朋友從杭州帶迴來的正宗西湖龍井茶,你們沒喝過吧?”


    言下之意,他用這麽高檔的茶葉待客,已經算給足汪少的麵子。


    二叔話音剛落,滿頭大汗的曉宇被人帶迴痞子溝,乍見汪少兩人和二叔坐在一起喝茶,吃驚之餘也隻能誠惶誠恐地站在旁邊。


    從曉宇難以置信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在納悶,為什麽二叔要對這個汪少如此優待,不僅對打傷表叔的事額外開恩,還用這種貴賓之禮相待。


    汪少緊盯著曉宇的臉,雙目快要噴出火。


    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全部皆由這個曉宇引起,若不是礙於二叔的盛情招待,汪少真恨不得先給曉宇兩個響亮的耳光。


    迎著汪少充滿恨意的目光,曉宇心虛地低下頭去,不敢正視汪少的臉。


    二叔放下茶杯,略帶慍怒地問道:“宇娃子,聽說你欠向三娃的錢,說說看到底是咋迴事。”


    麵對二叔的詢問,曉宇不敢造次,當即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和向良海的描述基本一致。


    汪少耐著性子聽完曉宇的陳述,就聽二叔接道:“既然翻了牌就要認賬,你為啥不給錢?”


    “二叔,不是我不給,而是我確實急著要用錢。”曉宇苦著臉迴道,擦了把臉上的汗漬接道:“本來打算明天就給他,哪曉得他心急,就叫這個人來找我討債。”


    說到此,曉宇偷偷瞄了一眼汪少,滿臉不甘。


    在月亮台和汪少等人遇上,打算用激將法將汪少引來痞子溝吃苦頭,沒想到弄巧成拙,竟然讓汪少和二叔坐在這裏喝茶。


    盡管曉宇恨得牙根發癢,當著二叔的麵卻不敢發作。


    “我之前也輸了一千多塊現金,要不然也不會叫表哥來幫忙要錢。”向良海忍不住插了一句,似乎很受委屈。


    二叔沉吟著點點頭,對曉宇接道:“你翻牌該多少錢,現在就還給向三。”


    曉宇聞言,指著汪少的國字臉急道:“那他打傷我表叔,這筆賬該咋算?”


    見曉宇突然把矛頭指向自己,汪少正欲駁斥,卻見二叔淡笑著對他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後狠狠瞪了曉宇一眼,意味深長地接道:“剛才誰先動手我看得很清楚,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現在隻需把翻牌的錢還給向三,其他的不必多講。”


    二叔說話的發音並不重,但卻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懾。


    “我現在身上真的沒錢了。”曉宇苦著臉應了一句,眼睛望著桌麵上的三杯茶若有所思。


    二叔將聲音略微提高道:“沒錢該怎麽做,這個不用我教你吧?”


    曉宇聞言趕緊點頭,當著二叔的麵立下一張字據,承諾在3天之內還清欠款,盡管心裏依舊是不服氣。


    二叔將字據交到汪少手中,又訓斥了曉宇幾句,然後叫其先離開。


    手捏還錢的字據紙條,看著曉宇怏怏不樂地離開,汪少的心情一點也不輕鬆。


    雖然曉宇已經答應還錢,二叔對打傷粗獷男人的事情也既往不咎,但汪少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不過今晚來痞子溝的目的總算已經達到,汪少突然感覺有些心累,不願再去傷腦筋琢磨,隻想快點迴家。


    於是說了兩句客套話,站起身準備離開。


    二叔跟著站起身,淡笑道:“汪少兄弟,你再等會,我有話要說。”


    二叔的提議並不出汪少的意料,早在他喝止住眾人的那一刹那,汪少就明白,二叔定是有啥事要求於自己,否則不會平白無故地出麵幫忙。


    聽到二叔如此親昵的稱唿表哥,向良海暗暗竊喜:表哥能夠得到二叔的欣賞,他也可以沾光,以後在曉家村就不用再擔心被人欺負。


    “向三可以先走了。”二叔並不在意向良海的存在,目標完全集中在汪少一個人身上。


    “哥,那我先走了。”向良海對汪少豎了一個大拇指,揣好曉宇立下的還錢字據,歡天喜地的離開了痞子溝茶坊,沒有了先前的畏畏縮縮。


    麵對二叔的挽留,汪少找不到托詞來拒絕。


    之前二叔及時出麵喝止一場惡鬥,對打傷粗獷男人的事既往不咎,又勒令曉宇限期還錢,二叔所做的這一切令汪少的心裏或多或少都存在些許感激。


    如果斷然拒絕二叔的挽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況且汪少也很好奇,二叔到底是出於什麽動機,要不顧一切地幫助自己。


    想到此,汪少便幹脆地點點頭,重新坐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誰知二叔卻淡笑著搖搖頭說:“這裏太吵,不適宜談事,我們重新換個地方說話。”


    還要換個地方?


    環視這鬧哄哄的痞子溝茶坊,確實不適合談事。


    看著二叔故作神秘的表情,汪少的好奇心大增,當即接了一句:“去哪裏?”


    二叔意味深長地淡笑道:“去一個男人都喜歡去的地方。”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是什麽地方,但汪少已經猜到,二叔準備帶他去卡拉ok。


    在古河縣範圍轄區內,最近悄然興起一種休閑場所,裏麵配備了高檔音響,為客人提供伴唱。


    不要以為卡拉ok隻是唱唱歌,其實不然。


    在這些大大小小的卡拉ok廳裏,還配備了許多伴唱小姐,讓你在縱情高歌的同時,可以領略不一樣的關懷。


    前提是你得付出足夠的鈔票。


    “二叔,你的意思是說,去卡拉ok?”汪少試探著接問一句。


    二叔淡笑著點點頭,不答反問:“咋,難道你不喜歡?”


    平心而論,汪少早就對卡拉ok有所耳聞,亦很想去感受一下那份特別的新鮮。


    可一想到那高昂的消費,汪少條件反射地搖搖頭說:“二叔,那些地方就不用去,有啥話就在這說。”


    二叔大大咧咧地笑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些啥,等下我會慢慢告訴你。”


    然後不由分說地拉著汪少就往外走。


    眼看這戲劇性的一幕發生,眾人在難以置信的同時,紛紛投來妒羨的目光,搞不懂這個其貌不揚的瘦高個小子為什麽會得到二叔的垂青。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沱江邊那排香蕉樹下,還躲著一個黑影。


    看著汪少和二叔消失在夜幕中,黑影的雙眼就快要噴出火,嘴裏喃喃道:“麻痹的,看你還能夠神氣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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