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攰……”居於上位的族長終於抬手,底下瞬間安靜下來,他才出聲,卻隻是望著自己的兒子,千族少主。


    “父親容稟,千攰這樣做是有所依托的。”千攰自打站在這裏,就目空一切,直到這時,似才迴過神來,有了動作,上前見禮迴話。


    “你,你不尊祖宗遺訓,如今還說什麽有所依托,那你就說說,讓我們這些老家夥們長長見識。”


    其中一個老者氣的差點拂袖而去,被旁邊的人拉住,卻仍是氣血上湧。


    “族長,吾族存世上百年,可不能毀在少主的手上。”有人不放心,苦口婆心都不足表達他此刻的心境。


    “你們不必逼族長,此事,族內交由我做主,將來就是出了什麽事,也由我一人擔著。”


    千攰轉身,看向說話之人。


    “你們一個個打的什麽主意?莫不是以為,我們不知曉。滅世之胎已於二十年前早有預警,你們也都私自派人前往秘探,可查出什麽了嗎?


    哼,什麽也沒得到,若不是他成長起來,天降災難,異星突起,正星移位,你們會讓我出麵嗎?左右不過是想瞧我笑話,好壞了這世代承襲的族長之位,可置天下人於何地?


    此時方說這些,不應你們的意,便給我扣上這大不敬之罪,那當初是誰言,我年少自當下山曆練,此時無論處置如何,都隻是個試探,如今卻又說,不該放過那人。”


    千攰一口氣說完,這些老者皆麵露寒意,但又無可奈何。


    “我千裏迢迢趕到皇城,眼見耳聞的都是什麽,你們可知曉?不若你們派人去瞧瞧,哪個敢輕言勝他,再者他的身份非同尋常,殺了他,我族將麵臨什麽,你們可曾想過?簡直大言不慚,可笑至極!”


    “你,你,吾族遵循祖上聖義,隱居於此,從此不問世事,守護天下重責,可還錯了?”


    “守護天下太平,嗬嗬,真是可笑,天下人自有天下事,自己釀的果自然是自己吞,從來沒有人需要別人守護,你們把自己想的太偉大了。”


    “都住嘴。”威嚴的聲音從大殿上傳來。


    厲眸掃過眾人,全都低下了頭,隻有千攰依舊保持那陽光般的笑容。


    “不論如何祖宗遺訓,應當遵從。”


    族長發話,眾人皆附義。


    千攰卻持不同的看法。


    “族長,非是千攰不肯遵從祖宗遺訓,實在是那人武藝高強,千攰不敵。”


    “你莫要胡言亂語,吾族稟上天氣運,通異靈之術,怎會被一個凡夫俗子所難?”


    兩相爭執再起。


    “你們若不信,大可派人前往試探,便知我是否誇大其詞。”


    千攰絲毫不讓,據理力爭,以此堵住了悠悠眾口。


    待到無人之時,隻剩他們父子。


    “你同為父說實話,為何要放了他?”私下裏,身為一族之長的千徵依舊不苟言笑,隻是語氣多了幾分無奈。


    千攰歎了口氣,“父親莫不以為,兒子是在騙你?”


    “知子莫若父,有什麽話你就直言!”


    千攰撓了撓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少年,“父親大義,兒子卻不是他的敵手。”


    “所以?”


    “當然,這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祖宗既留有遺訓,當是曾經發生過這種事情,千年來從未再有那樣的一個人,正如那個女子所說,一個人,真的能顛覆世界嗎?兒子亦不信。”


    千徵沉默下來,半晌才道:“若他真能呢?我們這一族,將成為天下的罪人。”


    “父親言重了。當年祖上提出隱居避於世外,一方麵是因為皇權與天下大勢所趨,另一方麵,則是讓我們韜光養晦,待有與巫族抗衡之力,才能不屈居於人下。”


    “是啊,這才是初衷,可惜如今族裏,記得的人已寥寥無幾,是為父無能。”


    千攰卻持不同看法,“父親不必自謙,吾族隻是玄門其中一個分枝,您及曆代祖上能謹遵先祖的初衷,已非易事。


    祖上為保存顏麵,才弄出這麽個守衛天下太平的泱泱之言。但實際上外麵發展成什麽樣,父親也從未出去看過。我們該守護的從來都不是天下人,我們要守護的,是我們自己,父親。”


    他們這一族祖上,曾留下遺訓,未及禍事,不得私自離開,因此包括千徵在內,都不曾真正了解過外麵的世界。


    “你可有什麽發現?”


    千攰神色鄭重起來,“巫族,出世了。”


    “他們,難道也是為了那人?”


    “不可能,父親莫要忘記,他們從來不關注這種小事,更何況,他們本非正統,隻是給自己披了件華麗的外衣罷了。”


    “那……”千徵猶豫,麵色沉凝,“若隻是一般的事,他們是不會離開那片禁忌之海的。”


    “父親放心,我一直留意他們,已尋得少數巫族之人,待有結果立刻迴報於您。”


    “好,你去吧。”


    千攰離開後不久,其族上下聽到了一和之言。


    “此後少主行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橫加幹涉,否則直接逐出本族,此生不得迴歸。”


    這一諭下,舉族上下集體失言。


    風陵鎮,尉遲心寒急忙趕至,將書信呈上,九王爺臨窗而立,不言不語。


    他有著讓萬千少女趨之若鶩的容顏,有著讓世界萬物失色的笑容,有著帝國尊崇愚羨的地位,亦有這世間最難捉摸的心思。


    尉遲心寒覺得,每見他一次,便深刻一分,也淡薄一分,他越發不了解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了。


    “皇城之事,任由它去。”


    尉遲心寒膽顫心驚,望著那封花了數月時間集來的消息,竟得了這麽一個答案。


    “王爺,不可啊……”


    他們是皇帝的隱衛,所行所做之事,或陰誨、或愚笨、或兇險、或偏安,但一切的宗旨,都是聽命行事。


    而他們所聽之人,就是眼前這個男子。


    過去的二十二年裏,他所行所言皆是為了皇權的穩固,可如今……


    “王爺,皇上蒙難,大皇子與三皇子並起抗禮,你就由著他們去?”


    他實在想不通,天下未安,帝國更是風雨飄搖,所有的大臣皆小心行事,不敢正議,朝中後庭,均已分派別類,唯中者都在觀望幾位蕃王主事。


    但時月尚淺,還不曾有答複。


    他先一步離開,傾盡全力追趕上來,得到的卻是袖手旁觀,這,怎是一個答複?


    “本王行事,還需向你稟備不成?”


    九王爺輕言淡語,坐了下來,點了燈,將那封信盡數卷起置於燭火上,隨後丟在火盆之中。


    抬眸之際,隱有冰寒。


    尉遲心寒當即跪了下來,心中巨跳,“屬下不敢。”


    “即日反迴皇城,隨隱衛護皇兄周全,其他事情不得插手。”


    “是。”尉遲心寒單膝跪地,膝蓋傳來的涼意卻敵不過心頭的冰寒。


    不過他還是多問了一句,“皇上聖體有恙,是否需要請醫?”


    “若無性命之憂,自不去管。”


    這意思很明確,尉遲心寒稟了退,從房中走出,遇上了李默。


    兩人打了個眼色,一起尋了地方相對而坐,久久未言。


    酒壺一個接著一個倒空,尉遲心寒終於憋不住,將酒杯重重的擲在桌上,道:“他,到底怎麽了?”


    李默到嘴的杯子停在那裏,末了又重新放下,“與王妃,怕是吵架了。”


    “吵架?”尉遲心寒怒急,“就他倆?”


    “與王妃言語都對不到一起,還吵架,真是新鮮。”


    “且甚言吧!”李默神色凝重,道:“我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也是近日將小主們安頓好後,便聽說王爺與王妃未同路之事。”


    “可就算如此,王爺也不該如此行事,這,這簡直荒唐。”


    尉遲心寒又灌了一口酒,沉聲說道。


    “主子行事,自有他的打算,心寒,你越矩了。”李默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讓尉遲心寒一愣。


    “我……”是啊,他與李默一樣,隻是皇家暗藏的隱衛,有明麵上的身份,可真正的身份卻是見不得光,生死不由自己。


    隻是他與九王爺一同長大,便隨意了些,說到底,他是主,而他是奴。


    他竟然忘記了。


    “是啊,我差點忘記了。”尉遲心寒突然起身,道:“謝謝你,不過這麽多年都習慣了,心早已擺不正了,這件事我要去弄個清楚。”


    “那王爺讓你赴皇城之事?”李默顯然早已知曉九王爺的決定。


    “你留下來照顧好他,我,說不得要先去見一下王妃。”


    尉遲心寒說完,便轉身離開,沒有再同九王爺告別。


    李默久久未語,站在那裏良久,才迴返。


    “他走了?”九王爺淡淡的問道。


    李默應聲稱是,“王爺為何不與他明言?您明明……”


    “李默,你說他越矩,你又何嚐不是?”


    九王爺淡淡的開口,而後又輕聲說道:“若他日,本王不再是你們的主子,如此行事,可是要丟命的。”


    “主子。”


    李默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了下來,“主子大恩,屬下永不敢忘,隻盼主子有事同屬下吩咐,莫要如此,讓屬下看著難受。”


    “還是喚我王爺吧,他日再見,興許就是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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