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提供了一些小型懸浮器,以便於選取高層的書籍,但真正的法師才不需要這玩意礙事呢。


    我飄在一排排書架的頂端,淺顯易懂的入門級書籍在唾手可得處,高深的、甚至帶有危險性的書籍則被統一保存在高處,有魔法防護屏障隔離,有一些書不止內容晦澀,其本身就帶著危險古代黑魔法防護。


    我抽出一本試圖咬斷我脖子的書,按著它的牙翻了幾頁,內容並不很吸引人,它的牙倒是手感不錯,光滑細膩,於是我忍不住一摸再摸,直到那本書發出要哭的聲音。


    轉了一圈之後,我發現了目標——


    《空間魔法》


    這本書就叫這個籠統的名字,很厚,字寫得很隨意,但我感覺到很強烈的魔力,這或許是某位大法師在研究時隨手所寫,並非專門著書立傳,名字敷衍可能是因為內容廣泛,研究到什麽就寫了什麽,也可能,出於某種自信,他認為自己所寫內容足以詮釋空間魔法的真諦。


    那就得看過才知道了,我想或許能找到點關於傳送法術的心得。


    我立刻飛過去,伸手去拿那本書——


    但同時,另外一隻手與我的碰在了一起,那隻手一樣修長,骨節分明,指尖修飾得圓潤整潔,但和我的一樣,殘留著魔法材料對皮膚的些許腐蝕,以至於過於白而缺乏血色,修剪得體的指甲顏色偏青,顯得不夠紅潤。


    我與那隻手的主人同時愣了一下,我們可能都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其他法師在。


    一轉頭,我簡直以為這本書釋放了某種危險的幻象,或者我不夠當心中了混淆咒乃至致幻咒。


    那隻手的主人如我一般飄在半空,也正轉頭看著我。


    那居然是梅菲斯特·麥德森。


    第6章


    我們同時看向了對方,在彼此眼中看到差不多的驚訝。


    於是我們不約而同地收迴手,可我的指尖仍然殘留著他手指的觸感……我,和梅菲斯特·麥德森,我們飄在空中,在林立的高大書架之間默默對視——我發現,不隻是這個名字突然在我的生活裏變成了高頻詞語,名字的主人直接真身出現在了我麵前,猝不及防。


    不是幻象,不是混淆咒,更不是我腦子裏出了問題,我百分百肯定,那就是梅菲斯特·麥德森,活的,能施法,還和我看中同一本書的梅菲斯特·麥德森。


    嗯……我真的缺乏相關經驗,在我發現我是前男友的替身情人之後,他的真愛本尊與我麵對麵了,這……


    我們使用漂浮術時散發的魔力與精神力在空中交匯對撞——那足以證明這不是什麽幻象,幻象可不會有精神力波動,緊接著我們都感受到彼此沒有任何敵意或威脅,因此差不多同時,我們說:


    “你好。”


    “你好。”


    法師從古代就宅出了名,我敢肯定半數以上的法師都是社交恐懼症,所以這個場合我不太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在,梅菲斯特也是。


    所以我們依然打量著對方,坦蕩從容,並且毫不遮掩打量的意圖,彼此的視線光明正大,對法師來說,視線坦然意味著精神力集中,沒有暗地裏準備用卑鄙法術偷襲,因此這並不讓人覺得尷尬或反感,反而是友善的信息,我們的魔力來迴試探對方,收到的訊息都平和無恙。


    沒有了屏幕,真實的梅菲斯特顯得溫暖而鮮活,並沒有任何想像中典型黑法師的陰鬱氣質,我在電視裏看他的頭髮顏色更淺,接近米白,但我發現那大概是鏡頭的色差,眼前梅菲斯特的長髮幾乎與我一樣是淺亞麻色,比我的長,精心養護的柔軟髮絲一直垂到腰間,但顏色與我一般無二,沒有白金那麽閃,也沒有棕黃那麽深,陽光照著讓人想起午後小睡時坐的藤條搖椅,是一種舒服的顏色。


    額,我絕不是在誇我自己,我對我自己的外表沒什麽看法,但這顏色長在梅菲斯特身上就很吸引目光,尤其他的五官精緻,微挑的眉梢讓他看上去神采飛揚。


    對視的時候我發現,還別說,我們雖然臉長得很不一樣,但風格蠻接近的,隻是他的眼睛更藍,我的有點偏灰。


    在我思考如何開口時,是他率先說:“下午好,我是梅菲斯特麥德森。”


    當然,我當然知道。


    “西普林斯菲爾德。”我微笑迴答,“我知道你,但在這兒遇到你很意外,我以為你會在峰會現場做準備。”


    “快饒了我吧。”梅菲斯特雙肩下垂,歪著頭,表情顯得很泄氣,“你也關注了那個峰會?那個開著開著,與會成員開始掄椅子打架的狂戰士峰會,我今年參加的最無聊的一項活動,哪怕他們打架用法術打,我都不會像現在這麽頭疼。”


    “是啊!”我深表贊同,“那太讓人印象深刻,一位是魔法議會高階議員,另一位也非等閑,是秘法聯盟的一位高等法師,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還互相扔杯子、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交流暗器呢!”


    對我說的話梅菲斯特顯然大有感觸,我想這是因為他在現場吧,隔著屏幕我都瞠目結舌,別說在現場旁觀——所謂德高望重的法師們擼起袖子,露出碩大結實的肱二頭肌,抄起椅子開始鬥毆,間或互相投擲雜物,並且被全世界直播。哪怕導播緊急插播廣告,那幾秒鍾的鏡頭也足以讓人腦補後續戰況的慘烈,政府施壓都沒壓住民間層出不窮的視頻剪輯。


    “我記得那是三年前,上一屆峰會,那場麵超滑稽的!”梅菲斯特狠狠地點頭,顯然迴憶起了親身經歷的荒謬場景,“問題是,他們爭論的根本就是學徒級的傻問題!任何法師都該知道那是個常識的!把一個空間鍊金術製品,裝進另一個空間鍊金術製品的存儲空間裏,會導致空間紊亂,因為這兩個同屬於人為築造的亞空間……”


    “……不僅物品會被空間排異,破裂的亞空間甚至有可能把物品使用者一併吞噬到虛空!這是空間魔法的第一項禁忌,人造亞空間不可二次疊合!”我接上,“當時他們忽略了人造空間這個概念,不是所有的空間魔法都不能一起使用,必隻有形成獨立的人造空間時才不可以!施法者可以在攜帶空間鍊金製品的同時,使用諸如瞬間移動這類的空間魔法……”


    “……這是因為這個過程中兩個空間不會穩定重疊,而是短暫穿過,就像水流穿過管道一樣,它們不會在主物質位麵摺疊兩次!”梅菲斯特拍手,“物品附加的恆定儲物空間,對比短暫空間轉移魔法,一個是恆定,一個是臨時,差異一目了然,這道理簡單無比!”


    我攤手,“沒錯,最淺顯易懂了,任何入門級別的空間法術書都會備註這一條的,怎麽會有法師因此爭論得頭破血流呢!”


    “就是啊!”梅菲斯特打了個響指,“難以理解!那個議員居然認為佩戴空間戒指進行傳送是危險行為,甚至試圖提議政府,要求禁止公民攜帶空間戒指使用魔導傳送器!”


    “無稽之談,簡直可笑!我還覺得切菜的刀子太危險會割手呢,不如禁止大家做飯,全部改成生啃大白菜!”我說。


    作為親歷者,梅菲斯特顯然更加激動,他揮動手臂,似乎想把那些糟糕記憶趕走,他說:“如果一個法師帶著空間戒指施展瞬間移動法術,結果失敗了,那隻能說明——他的魔法水準太差!他就是裸奔施法一樣會失敗,別怪到空間戒指頭上去,多少囊中羞澀的法師夢寐以求卻買不起呢(對於這句話我狠狠地點頭)。至於魔導傳送器,對,那個議員還覺得不能戴空間戒指上魔導傳送器!簡直是出來搞笑的!我懷疑他在說夢話!魔導科技,那和空間魔法是一個東西嗎?魔導科技依然屬於現代科技!它的傳送技術和魔法有著本質區別!”


    “是的!魔導設備甚至可以被放入空間戒指!魔導科技的儲物手環雖然也有儲物功能,但是,正因為它們本質不同,所以可以互相存放,根本不會涉及空間二次疊合的問題!”


    “完全的兩個體係!魔法就是魔法,科技就是科技,魔導科技就算沾著點魔力的邊,也還是科技產物!無知而淺薄的俗人啊,滿腦子都是無用的政治,多花一點心思在學術上,都不會鬧出這種笑話!”梅菲斯特說。


    你一言我一語,我與梅菲斯特幾乎一拍即合,我幾乎很久都沒有什麽機會和人如此暢談學術,因為通常聽眾都需要我費力解釋常識性詞語,比如茉莉作為一個魔法學院的畢業生,居然還不知道神術和奧術的區別?神術是由信仰帶來的,隻有神職者才會,奧術則是指法師的基礎法術體係,掌握奧術法術的基本原理後才能進一步學習高級疊合法術和元素法術,這種常識我居然要解釋給一個畢業生!虧得那是茉莉,如果換一個人,那會直接終止對話,沒人會興高采烈地和嬰兒解釋人為什麽要唿吸,除非是他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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