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原來闔目養神的男人忽然睜開眼,刀子般的目光直直地刺向徐瑧,仿佛要將他淩遲似的。


    徐瑧毫不在意,含笑著晃了晃手機,誘惑的口吻,“要不要看笙妹的照片啊,小晞剛發來的喲。”


    葉峻遠定定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知道這廝就是故意在逗自己,也懶得跟他置氣,索重新合上眼簾,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用手輕輕揉捏著眉心。


    他全身都很累,眼睛更是酸澀,連續出差了一周,白天各種馬不停蹄的奔波,晚上連續失眠,再強健的體魄都扛不住,防禦力下降,於是頭疼感冒,扁桃體發炎,肩膀酸疼……這些毛病也齊齊跟著趕上來,偏偏董事會那邊的守舊分子因為不滿他新增的幾項政策,隔幾天就要到跟前拍桌子叫囂,要不是顧忌著奶奶說的那點情分,他早就把這群老古董連根拔起清楚集團了。


    想到明天又是每月一度的董事例會,葉峻遠眉峰緊蹙,倦意夾著煩躁層層地湧上來,攪得他腦仁抽抽的疼。


    忽然自嘲得有些想笑,自從她一離開,好像什麽不如意都爭先恐後地集中到了一塊,可他心底明白,並不是煩心事變多了,而是他的心,變得不再淡定。


    徐瑧在旁邊絮絮叨叨了半天,見葉峻遠始終沒理他的意思,終於泄氣地歎了口氣,說道:“少爺,您真的就這麽放棄笙妹了?”


    葉峻遠置若罔聞,一言不發地坐在那揉眉心。


    徐瑧低頭望向屏幕上的人,輕飄飄又扔出一句話,“就算她要和祝嘉在一起,您也無所謂嗎?”


    男人動作一僵,放下手,雙眸緩緩地睜開,卻沒看向他。


    隔了好一會,他終於看過來,視線定在徐瑧的手機上。


    暗色的光線裏,洛笙拿著話筒唱歌,神色認真專注,而祝嘉坐在旁邊望著她,臉上帶笑,眸色溫柔似水。


    被這一幕刺痛了眼睛,他很快移開了視線。


    車子拐了個彎,很快開出一大段距離,眼看著就要進入葉家大門,徐瑧不動聲色瞄了眼旁座的人,他正側頭看向窗外,路燈的光線明明暗暗地掠過他的臉,眉目陰晴不定,也看不出怎麽個想法。


    翌日,早上開完董事局的例會,下午又到各部門的高層會議。


    好容易挨到結束,葉峻遠第一個起身,率先走出了會議大廳。


    身體鈍鈍的難受,頭疼感冒的症狀比昨天還要嚴重,他沒自虐的習慣,迴了辦公室,交代了幾句,便打算提前下班。


    出來路過秘書辦公室時,大門敞開著,無意中聽到徐瑧正和嚴經理聊著天,冷不防的,“洛笙”二字頓住了他的腳步。


    “徐特助,我聽說洛笙已經去了別的公司上班,既然如此,我就安排新進的員工接手她之前的工作了。”


    徐瑧想了想,也覺得近期是沒法將洛笙逼迴來了,隻得歎著氣道:“行吧,你看著去做吧。”


    嚴經理應了聲是,猶豫了幾秒,又問道:“洛笙留了些雜物沒帶走,我已經讓人整理起來了,這些東西要怎麽處理?”


    其實他有打過電話給洛笙,洛笙的迴複是麻煩他幫忙丟了,雖然話是這麽說,但那些雜物裏邊,還有些照片之類的私人物品,他覺得,還是過問一聲比較穩妥。


    正聊著,嚴經理注意到門外的葉峻遠,連忙畢恭畢敬地打了招唿,“葉總。”


    葉峻遠不出聲,隻定定地站在那,,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在想。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嚴經理見boss眸色清冷,逐漸意識自己似乎無意中戳到了不可說之人,心裏突地一陣緊張,但又不知要怎麽緩和氛圍,隻好尷尬地杵在原地。


    過了半響,忽然聽到葉峻遠開口,“搬到我的辦公室。”


    嚴經理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搬什麽?”


    葉峻遠沒出聲,隻用更加清冷的目光盯著他。


    嚴經理猛地迴過味,急忙地應下來,“是是是,我現在就下去給您搬!”


    剛要離開,葉峻遠又把他叫住,麵無表情地開口,“還有,正常發放她的工資獎金,誰讓你壓了。”


    他聲音不算大,但是蹙著的眉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透出濃重的不悅,嚴經理心尖瑟縮了下,頓時緊張地望向徐瑧,這個唆使者一臉純良無辜的笑容,絲毫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他沒敢多言,應了聲是便飛快地遁了。


    沒多久,葉峻遠的辦工作上就出現了個新箱子。


    等人出去了,葉峻遠打開箱子,將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筆記本,保溫杯,仙人掌……等等,都是一些普通毫不出奇的玩意兒,他卻看得目不轉睛,愛不釋手。


    大概是心裏因素吧,一想到這些東西都是她用過的,握在手心的感覺,並不顯得冰涼,反而覺得溫暖,有種無法言喻的沉甸感。


    幾本厚重的筆記本裏寫滿了各種數據分析、會議紀要,還要她的日常工作安排,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瞧,望著上麵娟秀工整的字跡,想象著她工作時的投入和專注,嘴角邊不覺多了一絲恍惚的笑意。


    他把筆記本放到自己的抽屜裏,仙人掌擺放在電腦旁,保溫杯則放在旁邊的實木博古架上,跟上麵那些古董一樣充當裝飾品。


    收拾好東西,他想將紙箱搬走,聽到裏麵傳來輕微的碰撞聲,才發現裏麵還有一樣東西。


    墊在最下麵的是個相框,上麵的照片是洛笙和她弟弟的,背景是在他家院子裏的某個角落,一排翠意盎然的綠植前,洛笙腦袋靠在洛唯晞的肩膀,臉上笑容燦爛又溫暖。


    長指拂過女孩的臉,葉峻遠凝著相框,久久不動。


    —


    高考成績出來沒多久,緊接著就是報考誌願了。


    洛唯晞毫不猶豫地填寫了姐姐的母校,身為s市的理科狀元,錄取是板上釘釘的事,洛笙心疼弟弟辛苦了這麽久,有心想要放他輕鬆一段時間,故意將之前答應要幫忙找兼職的事按下來,每次問起,都隻含糊地說正在幫忙物色著。


    這樣過了幾天,洛唯晞也瞧出姐姐是在敷衍自己,也不在等她了,自己偷偷跑去網上找了份家教兼職,後來被洛笙發現了,勸了幾句沒用,也就隨他去了。


    這天下班,夏淩邀請洛笙去家裏吃飯,洛笙想著有段時間沒見奇奇了,也就沒推拒,收拾好桌上的東西便跟著一起走了。


    一聽到門開的聲音,叮叮就咋咋唿唿地衝向玄關,還沒見到人,就開始哇哇大喊著爸爸。


    夏淩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溫和地笑問,“作業都做完了麽?”


    提起這個,叮叮就皺起小眉頭,不高興地說,“爸爸,你可不可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都快被那個數學煩死啦!”


    她手腳並用地吐槽著,因為中文水平有限,說到後麵就嘰裏呱啦地變成了英文,夏淩歎了口氣,笑容裏多了幾分無奈,“叮叮,不是說好了在家裏要用中文的麽?”


    “可要是一直沒人跟我說英語,萬一我退步了怎麽辦?”不知想到什麽,叮叮原本皺著的笑臉轉晴,露出大大的笑容,“不過,今天老師說我的口語很棒,讓我有空多帶帶其他的同學,還推選我參加下個星期的英語口語競賽呢。”


    “真的嗎?我的女兒真厲害。”夏淩哄了她幾句,沒看到兒子,便問道:“哥哥呢?”


    “哥哥放學還沒迴來呢。”叮叮歪著腦袋,小大人似的說,“準又是路上塞車了,這個時間點,車子肯定很多。”


    夏淩叫她繼續去做作業,拿出手機給去接兒子的司機打了電話,果然是路上塞車了。


    洛笙站在一邊,等他掛斷電話,不解地問道:“夏大哥,為什麽不把奇奇轉學進叮叮的學校?”


    叮叮現在念的是附近一所中英貴族學校,一年的學費超六位數,高價學費對應高優教學質量,頗有口碑的一所國際學校,是無數家長心目中的教學聖地。


    夏淩收好手機,和氣地笑著,“我倒是想,但他不願意,說還是想在原來的小學念完剩下的課程。我琢磨著也是,奇奇性子內向,去新的地方不一定能馬上融入,反正還有一年多就升中學了,到時候再把他們兄妹倆湊一個學校吧。”


    洛笙笑了笑,也不再說什麽,提起地上的蔬菜,進廚房忙活去了。


    剛把今晚要做的菜洗幹淨,夏淩拿了她嗡嗡作響的手機走進廚房,“洛笙,是你弟弟。”


    “謝謝。”洛笙禮貌地道了聲謝,夏淩看她雙手還濕漉漉的,就直接把手機移到她耳邊,洛笙下意識地側頭用肩窩頂住,她抽迴手時,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她的臉頰。


    女孩的臉像剝了殼的雞蛋,嫩嫩滑滑的,帶著一絲舒適的微涼,夏淩心頭微微一動,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洛笙隻顧著和弟弟聊天,也沒注意到他那點異常,等結束通話,她隨手就將手機放到一旁桌上,繼續弄菜。


    夏淩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忽然開口問道:“你弟弟現在給人做家教?”


    “是啊。”洛笙垂頭切著生薑,一邊笑著說,“我本來想給他報個旅行團放鬆下的,可他不要,偏說要在開學前賺夠自己的學費。”


    夏淩也笑,“你有個懂事的弟弟。”


    洛笙隻抿著嘴笑,明淨的雙眸亮亮的。


    夏淩頓了下,又問,“你弟弟現在是給哪個階段的做家教?”


    洛笙迴憶了幾秒,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初中生吧……他上次好像給我說過,主要是輔導數學。”


    “既然如此,應付小學應該也沒問題吧。”


    “嗯,肯定的。”


    夏淩眸光閃了閃,問道:“這樣,你幫我問下,看看他願不願意來我這邊,給叮叮輔導下功課。”


    沒料到他忽然這麽說,洛笙動作停住,略顯訝異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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