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同學會那天,洛笙讓保鏢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停下車,然後讓他們先隨處逛逛,等自己準備離開了再聯係他們迴來。


    在餐廳服務員的指引下,她來到約定的包廂,推門進去時,裏麵七七八八已經坐了兩桌人,略略掃了一眼,大概二十人左右,竟比原來預想中的要多。


    洛笙有些意外,現在又不是過年過節的,沒想到來的人居然也不少,還以為衝天就十個人。


    跟幾個相熟的同學打過招唿後,她隨意找了個位置,剛坐下來,隔壁桌的徐子林就過來了,異常高興地喚她的名字,“洛笙。”


    乍然聽到這個聲音,洛笙頭皮一麻,迴過頭,盡量神色如常地朝他微笑,“好久不見了。”


    徐子林不知是不是剛被人灌了幾杯,臉上浮著一抹熏紅,但因為膚色黝黑,並不是很明顯,一雙眼睛牢牢地定在洛笙的身上,笑著道:“我本來想去接你的,可惜我迴來得太遲了,想著肯定趕不上,就沒跟你說了。”


    洛笙維持禮貌的微笑沒作答,心裏卻想著,幸好你什麽沒說,不然我還得煩惱著該怎麽謝絕。


    聽到他倆的對話,和徐子林相熟的幾個男同學趁機打趣,“洛笙,你是不知道,徐子林本來是不打算參加這次聚會的,後來聽說你也要來,他馬上就從外地趕迴來了。”


    “是啊,妥妥的現代版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洛笙,你要不要考慮下老徐?人家現在可是五百強企業的小高層,前途無量啊。”


    這些個人嘻嘻哈哈的也沒個正形,半真半假地說著玩笑話,讓人聽出是真心還是假意的。


    徐子林偷偷看了眼洛笙,見她臉上沒流露出任何的不適,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深了幾分。


    洛笙其實是有點尷尬的,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也不好說什麽,隻能一笑置之,隨他們說去了。


    坐在洛笙對麵的女生重重哼了聲,很煞風景地說了一句,“什麽有情郎,徐子林不是才剛和女朋友分手嗎?真這麽癡情,怎麽不守身如玉地等著洛笙啊?”


    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在場的人都聽清楚了,原本還在起哄的男生紛紛噤了聲,氣氛一絲變得有些詭異。


    徐子林被這麽一說,臉上浮起不自在的神色,嘴唇翕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洛笙目光看向剛說話的女生,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這是高中時的班花劉璃璃,她以前跟這女生沒什麽交集,談不上了解,隻是從別的同學口中得知,劉璃璃仗著一張漂亮的臉蛋,跟很多男生保持曖昧關係,大概是被眾星捧月多了,說話做事都很自我,不太顧及別人的感受。


    忽然有點同情徐子林,也不知他是不是得罪了劉璃璃,不然怎麽會無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班長適時地插嘴進來,扯了別的話題活泛氣氛,其他人配合地打起哈哈,很快將這個小插曲翻篇過去。


    徐瑧參加工作也有幾個月了,迅速調整好自己,和洛笙閑聊了幾句,迴到自己的座位上。


    洛笙給自己倒了杯果汁,端起來小口的淺抿,旁邊的女同學湊過來,小聲地跟她咬耳朵,“洛笙,你別理劉璃璃,她最近忙著和老公鬧離婚,心情很差,跟誰說話都是滿嘴火藥的。”


    洛笙頓住,眼底閃過一抹詫色,“有這種事?”


    那女同學看了看劉璃璃,見對方沒注意到這邊,便壓低了聲繼續八卦,“是啊,孩子都兩歲了。上個月她老公出軌被發現,兩人爭房子爭撫養權,鬧得可兇了,也就是你都不看我們的群信息,才會覺得驚訝。”


    洛笙啞了啞,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在這個感情都可以當做快消品的時代,出軌小三什麽的,好像已經變成隨處可碰的事,作為旁人,她隻能表示真的很遺憾,但這並不能代表著說,劉璃璃自己心裏不好受,就可以肆意拿別人當出氣筒發泄內心的憤懣。


    黃老師是最後一個進門的,他一出現,不少同學都紛紛起身問候,洛笙也跟著起身,但她沒有上前,隻是站在原位,微笑看著自己的恩師。


    注意到洛笙的視線,黃老師含笑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唿。


    寒暄過後,眾人紛紛落座,該吃吃該喝喝,一時間觥籌交錯,杯酒言歡。


    酒過三巡,在黃老師的主持下,大家開始聊起了自己的近況。


    高中畢業後,沒繼續念下去的同學,有些直接參加工作,有些女同學則和劉璃璃一樣,直接結婚生子當起了家庭主婦。不過,他們學校作為重點中學,大部分人還是上了不錯的大學,於是當年以第一名高分畢業的洛笙,便成了大家重點關注對象,一群人問她畢業後去了哪高就。


    衝著高就這個詞,洛笙怎麽樣都說不出自己目前在豪門當女傭,而且,就算她如實說出來了,肯定還會更多的盤問等著她,為了省事,她隻得說還在找工作中,暫時用不起高就這個詞。


    眾人聽了也不覺得有什麽,大學畢業包分配都是上世紀的事了,現在工作普遍不好找,好的工作更難找,即使是名牌大學出來的,擺地攤送外賣送快遞的比比皆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單位也正常。


    就在眾人唏噓現在日子有多不好過時,一道尖銳的女聲不合時宜地響起,“第一名考上名牌大學又怎麽樣,畢業了還不是一樣沒工作?還不如直接找個人嫁了,至少還有人養著。”


    洛笙循聲看了眼劉璃璃,沒說話,默默地撥弄碗裏的湯。


    其他人剛見識過劉璃璃的火藥味,都沒搭理她的茬,當著眾人的麵,黃老師也不好直接駁斥學生的觀點不正,便模擬兩可地做總結,“人各有誌,遇到好的歸宿,女孩子直接嫁人當然也不錯,不過,經濟獨立的女性,還是比單純的家庭主婦多一些話語權的。”


    劉璃璃看了眼黃老師,幾不可聞地哼唧了聲,倒也沒有再說什麽。


    吃飽喝足後,一群人商量著待會下去哪趕下半場。


    黃老師年紀大了,也就不陪這群年輕人鬧了,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臨走前,他喊了洛笙,讓她送自己出門。


    洛笙知道老師有話要對自己,便依言跟他出了門。


    果然,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黃老師對她說道:“洛笙,剛剛劉璃璃說的話,你不用往心裏去。”


    洛笙看了他一眼,乖巧地答:“嗯,我知道的。”


    見她神色自然,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黃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道:“我教了這多年的書,你是我最欣賞的學生之一,雖然,你現在暫時還沒有找到方向,但我相信,隻要你一如既往地努力並堅持下去,總有一天,一定會迎來出人頭地的那一刻。”


    洛笙心思一動,怔怔地望著自己的老師。


    也許是聯想到了什麽,黃老師笑了笑,“高一時,我布置了一篇作文,讓你們寫對未來的夢想,其中最讓我深刻的,是你寫的那篇。你說你將來要做一名出色的翻譯官,當時的豪言壯語,至今我還曆曆在目。而你也很爭氣地考上了s大的外語係,當我知道你被錄取的時候,我真的很為你感到驕傲。”


    洛笙一時無言,忍不住心裏的惴惴。


    如果老師知道,她現在的夢想,已經從翻譯官改為做她家少爺的萬能女傭,不知道會不會感到失望和不可思議。


    斟酌了半響,她老實地坦誠,“其實,我並沒有您想的那麽好,當年我年紀小,家境窘迫,一心幻想著能有一份高薪職業,賺很多的錢養弟弟……之所以想做翻譯官,隻是單純覺得這是個鐵飯碗,任何時候不用擔心失業沒了活路。”


    黃老師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但不管怎麽說,老師都祝福你,希望你得償所願,萬事一帆風順。”


    洛笙聽得眼睛一酸,誠懇地道:“謝謝老師。”


    人送走後,洛笙一個人走在迴包廂的路上,心神恍惚中,不由自主地思索老師最後說的那兩句話。


    仔細想想,現在的她,雖然算不上一帆風順,但至少,她最初的目的已經得償所願了,因為她有了錢,再也不用為弟弟的各種費用而發愁。


    思緒及此,她心情一陣微妙複雜,思念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忽然就很想見到遠在s市的葉峻遠。


    這個男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她的生活,正是因為他,所以她才有了如今翻天覆地的變化。


    右手按住自己心髒跳動的位置,她想,她對他的感情,並不隻是愛慕那麽單純,還有滿滿的感激,哪怕有一天,她不能和他走到最後一步,必須麵對分手和離別,她也無怨亦無悔,一定會滿懷著對他的祝福而離開。


    迴到包廂,同學們正在大肆討論待會去哪裏玩,洛笙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執起筷子繼續掃蕩麵前的菜。


    “洛笙,剛剛黃老師叫你出去,跟你說了什麽呀?”旁邊的女同學好奇地問她。


    “沒什麽,就隨便聊了幾句。”洛笙迅速將自己那碗飯解決完,抽了紙巾擦幹淨嘴,說,“待會你們還要去唱歌吧,我就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點。”


    “別啊,一起去吧,這麽掃興做什麽?”女同學拉著她,不肯放她走。


    “就是說啊,難得見一次麵,下次再聚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其他人也紛紛勸著。


    有個同桌的男同學聽到了,扭過頭,故意朝著徐子林的方向嚷嚷,“徐子林,你女神說要迴去了,你還不趕緊過來挽留。”


    徐子林一直都在關注洛笙這邊的情況,聽到男同學這一吆喝,立即起身走過來,“洛笙,你真要迴去?”


    洛笙點點頭,漾起一抹微笑,“我明天要上s市,因為是早班機,所以想早點迴去休息。”


    聽說她明天就要走了,徐子林露出幾分失望,嘴裏喃喃地道:“這麽快啊……我還以為,你至少會留幾天。”


    “我已經迴來好幾天了,得趕緊迴去忙工作的事了。”這話洛笙沒有撒謊,她確實要趕迴去照顧她家少爺的飲食起居。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徐子林也不好強留,掏出手機直接問,“你的電話是多少?我現在在楓城上班,偶爾也會s市出差,到時候去請你出來吃飯。”


    洛笙有些為難,不過旁邊的同學都在看著,她不好直接拒絕,最後還是將自己的電話告訴了他。


    劉璃璃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陰陽怪氣地笑問:“徐子林,你跟你的前女友斷幹淨了嗎?就這麽急著就找下家了。”


    有人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跳出來主持公道:“劉璃璃,你就少說兩句吧,人家徐子林又沒得罪你。”


    “是沒得罪,不過,難道我沒有說話的權利了?”劉璃璃絲毫不讓地嗆了迴去。


    那男同學摸了摸鼻子,嘟囔了句好男不和女鬥,便不再說話了。


    外邊忽然下起了傾盤大雨,豆大的雨敲在玻璃窗上,劈裏啪啦地響。


    之前勸洛笙留下來的女同學笑嘻嘻地道:“洛笙,看來老天爺也不願讓你走了,你就跟我們一起去玩吧。”


    洛笙拿起包,衝她笑笑,“沒關係,有人來接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徐子林看向她,小心翼翼試探地問,“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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