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梁健就離開了醫院。


    剛到單位沒多久,梁健就接到了項瑾的電話。項瑾說,她已經在飛機上了,再過幾分鍾,飛機就起飛了。


    梁健震住了。


    等他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掛了。梁健忙讓沈連清去查航班,然後安排小五去機場等著。剛安排好這些,忽又想起,唐力還沒斷奶,項瑾這一次過來,不知道是一個人過來還是帶著唐力一起來。想到這裏,梁健立即就又給項瑾撥了過去,但電話已經關機。梁健又給李媽媽打電話,還是關機。梁健又給梁母打電話,還是關機。原本有些著急,忽然腦子裏一動,這不會是全家出動吧?


    想著,梁健也坐不住了,忙給小五打電話,讓他迴來接上自己,他和他一起去機場。路上,又聯係了沈連清,讓他以個人名義先在太和賓館定一個套房。


    到了機場後,兩人在車上等了大約四十分鍾左右,下車到出口處沒等多久,就看到項瑾抱著唐力,身旁跟著霓裳,身後梁母和李媽媽一人拉著一個大行李箱,還背著兩個大保姆包,就這麽浩浩蕩蕩地出來了。


    梁健和小五忙迎了過去。


    一家人見麵,都激動,但大人都懂得抑製,可小孩不會。霓裳老遠看到爸爸後,就啊地一聲尖叫了出來,聲音之大幾乎震懾了半個大廳的人。霓裳飛也似的朝著梁健跑過來,恨不得自己長上一雙翅膀,猶如乳燕投林般,撲到梁健的懷裏。


    梁建剛抱住,她就哭了。


    “爸爸,我想你了。”稚嫩的聲音帶著哽咽,一句話差點將梁健的眼淚說出來。左手剛抱起霓裳,小五就要過來接,梁健躲開了,道:“沒事。”


    項瑾三人走了過來,小五忙去接行李,梁健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暫時‘殘廢’,盡管有心想抱抱項瑾,卻也無可奈何。


    兩人相視一眼,項瑾眼眶有些紅。


    梁母最先忍不住,盯著梁健的右肩膀看了好久,又心疼又忍不住抱怨:“怎麽這麽不小心?”


    旁邊小五想說話,被梁健搶了先,他不想讓梁母他們知道得太多,免得擔心。就道:“自己不小心。沒事的,醫生說,休息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好了。”


    梁母還想說幾句,梁母搶過了話:“我們也別站著了,先上車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大廳,上了車,直奔賓館,先安頓。因為是沈連清用個人名義定的房間,賓館方麵並不知道梁健的家裏人來,所以倒也靜悄悄地進去安頓了下來。安頓好後,梁健放心不下單位的一堆事情,也顧不得和項瑾溫存一下,就準備走。


    話還沒出口,就被李母叫到了一邊。


    李母神情嚴肅,道:“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第一,你手這個樣子,也該休息一下。第二,項瑾和孩子大老遠的過來,就是擔心你,想看看你,人一來你就去上班,把她們扔在這裏,項瑾再好,心裏也總是會不舒服的。”


    梁健有些猶豫,這個關口上,手頭上很多事情,每天都很忙,昨天已經耽擱了大半天,今天再耽擱一天,有些事情,牽一發動全身,說不定就得耽擱好久。


    李母看出了梁健的猶豫,又說了一句:“古人說家國天下,為什麽家是第一個,然後是國,最後才是天下,意思就是要告訴世人,是先有家才有國的。你要是連家都顧不好,還有什麽資格去處理家之外的事情?”


    李母說的話,不無道理。想想跟項瑾結婚到現在,自己虧欠她的甚至太多。再想想今天在飛機場剛見麵時,項瑾那紅紅的眼眶。梁健的心裏就軟了下來。


    她再堅強,也終歸是個女人。可自己,這個丈夫做得太不稱職,甚至連父親這個位置都缺席了太多。


    想著這些,梁健朝李母點頭,道:“那我打個電話安排一下工作。”


    李母笑著點了點頭。


    梁健正準備要去打電話,李母卻又叫住了他:“你等等。”


    梁健問母親:“怎麽了?”


    李母遞過來一樣東西,紅紅的,喜帖。


    梁健接過時,在腦袋裏過了一圈,好像最近沒有人通知他要結婚了,而且他在永州的地址,知道的人也不多,這些人裏如果有人要結婚,肯定也會先電話聯係他的,應該不太會一聲不吭就把喜帖發到家裏去。一邊疑惑著,一邊梁健翻開了喜帖。看到喜帖上,新郎的姓時,梁健這心裏就忽然突了一下。


    “他們發來的喜帖,說想讓我和你一起迴去參加這個婚禮。我還沒答應他們,想聽聽你的意思。”李母的聲音有些低。


    梁健盯著喜帖看了好一會,才抬頭,一邊把喜帖還給李母,一邊道:“我這裏工作也很忙,抽不開身,還是算了吧。”


    李母欲言又止。


    梁健看了出來,猶豫了一下,道:“媽,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李母歎了一聲,道:“你爺爺恐怕要不行了,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雖然我和你爸爸跟他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但你爸爸沒結婚前,你爺爺一直都還是比較疼他的。現在他想見見你這個孫子。”


    梁健沉默。半響,問李母:“我爸知道這件事嗎?”


    李母搖搖頭:“目前還是聯係不上他。”


    梁健皺了皺眉,忍不住又問:“他到底在做什麽,為什麽就不能跟家裏聯係?”


    李母苦笑了一下,道:“我要知道肯定早就跟你說了。我隻知道他最近好像不在國內,不過他就算在國內,估計也不會去。但,你也知道,他之所以跟家裏鬧成這樣,跟我也是有一定關係的,我心裏還是有些內疚的。”李母的聲音裏有掩不住的哀傷。是啊,本應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侶,可惜……或許是上天都嫉妒他們吧,所以給了他們這樣的磨難。


    梁健沒接話。良久後,道:“你讓我先考慮一下。”


    李母點頭。


    梁健走了開去,打完電話後,剛才李母說的事情又迴到了腦海裏,去還是不去?李母還是希望梁健去的。


    “你要是放心不下單位的事情,就去上班吧。”項瑾見梁健有些心不在焉,帶著些賭氣的口氣說道。


    梁健迴過神,忙說道:“不是單位的事情,剛才媽媽跟我說了點事,我有些想不好。”


    項瑾問:“要跟我說說嗎?”


    梁健笑笑:“不用,你也不輕鬆,就不讓你跟著煩心了。”


    剛說完這話,在一旁玩的霓裳忽然轉過頭來,對梁健說道:“爸爸,媽媽生病了,你知道嗎?”


    梁健驚了一下,想起上次在晉陽時,也似乎聽到李母他們提到一句說項瑾似乎身體不太好。此刻又聽到霓裳說,立即這心就提了起來,擔心地問:“怎麽迴事?”


    項瑾笑了笑,但笑容勉強,道:“沒事,就是些小毛病,沒什麽大事。醫生說了,保持心情暢快多休息就好了。”


    梁健不放心,又問了一句:“真的沒事嗎?”


    項瑾點頭。


    梁健心裏還是有些不著底,但看項瑾似乎不是很願意說這件事,也就隻好不問了。他仔細看著項瑾,忽然發現,她似乎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她本是鵝蛋臉,下巴雖然窄,但也有肉,不像現在,臉頰都凹了進去,很瘦。臉上也少了些神采,比之前憔悴了許多。


    “怎麽了?”項瑾見梁健一直盯著她看,抬手摸了摸臉,轉而,有些憂傷地問:“是不是老了?”


    梁健忙笑著迴答:“怎麽會?走出去說是十八都有人信!”


    項瑾噗嗤一聲笑了,道:“騙誰呢!”話雖如此,可她還是開心的。女人或許就是這樣,很多話,明知道他是哄人的,可還是喜歡聽,願意聽。


    梁健忽然想起上次去北京,猶豫了一下,對項瑾說道:“我上次有點事去了趟北京,去看了看爸爸,他最近退休了,生活比較清閑,要不迴頭你去北京住一段時間,正好也讓老爺子和小唐力親近親近。”


    項瑾聽到梁健去看過項部長,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又藏起了那些訝異,道:“也好。也很久沒有去看他了,挺想他的。”


    梁健又想起那張喜帖,婚禮時間不遠了。就在下個周末。


    梁健已經許久沒有享受過,這種和家人一起的悠閑時光,之前即使從太和迴去看她們,也總是匆忙。難得這一次,不用趕飛機,不用看時間。梁健都有種想沉溺其中,不想去上班的感覺。


    第二天醒來,霓裳已經醒了,坐在旁邊,睜著兩隻黑黝黝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梁健愣了愣,問她:“幹嘛這樣一直盯著爸爸看?”


    霓裳迴答:“之前我睡午覺醒來你總是不在了,我怕這一次你也不見了,所以我得盯著你。”


    梁健心頭疼了一下,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柔聲道:“放心,爸爸這次不逃。不過,爸爸待會得去上班,中午迴來陪你吃飯好不好?”


    霓裳哪肯,好不容易見爸爸一麵,又要分開。梁健勸了好久,才終於勸通了她,出門時,她紅著眼睛,在後麵喊:爸爸,你一定要迴來。


    梁健的眼淚差點就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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