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鋼業辦公大樓前的那場混亂,雖然被及時控製了,並沒有釀成更大的影響。但,不知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才隔了一個晚上,阿強重工要並購永成鋼業的事情,就已鬧得滿城風雨。甚至,梁健打開朋友圈,都有不少人在轉發一篇文章,文章內容就是實力雄厚的阿強重工將會拯救永成鋼業近萬員工於水火之中。


    文章中,阿強重工的形象高大偉岸,恍若救世主一般。可梁健看在眼裏,卻對這背後操縱之人,更加的嫌惡。


    李端去了寧州還沒消息傳迴,梁健見他遲遲不來電話,放心不下,連著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卻一律都是關機。


    梁健有些懊惱:這李端怎麽迴事?這麽關鍵的時刻,怎麽就盡掉鏈子。


    但牢騷歸牢騷,聯係不上,梁健再急也是無濟於事,隻好按壓下心裏的那些急躁,專注於眼前之事。


    常委會的結束之後,錢江柳那邊似乎又重新靜了下來。但,梁健知道,這種靜隻是種假象。梁健聽郎朋說,趙全德這兩天總是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一年前,市公安局內正好有個位置空缺了下來,梁健將郎朋調了上來。雖然肯定有人會說梁健任人唯親,但梁健覺得,郎朋是真的有這個能力,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別人怎麽看,會有事實去打他們的嘴巴。而郎朋也確實很給力,上任三個月,就連著破了兩個懸了很久的舊案,頓時之前的那些聲音就小了很多。就連趙全德,對他的態度也收斂了一些。


    郎朋的入駐市公安局,對於梁健來說,也算是在公檢法這一塊中,有了一點自己的力量,手腳也總算是能放開一些了。


    而郎朋到了市公安局後,這幹勁也是大了很多,那兩件舊案一破後,就更大了,常常是廢寢忘食地泡在辦公室裏,拖著他屬下的人,研究往年沉積下來的懸案,一副不將懸案全部清空不罷休的樣子。


    梁健偶爾還勸他,不要太拚命,來日方長,可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哪裏聽得進去,梁健勸了幾次後,也就放棄了。


    可梁健哪裏想到,這郎朋查舊案,竟然查出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郎朋打電話來的時候,梁健正準備睡覺。聽到手機響,梁健歉意地看了項瑾一眼,然後快步走出了臥室,拐進書房接起了電話:“怎麽了?”


    郎朋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帶著沒有平息下去的驚訝:“我好像查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梁健一愣,一時沒在意他口中的不得了的東西,而是問:“你還在單位裏?”


    “是的。我跟你說……“郎朋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梁健打斷:”說什麽說,我跟你說過幾次了,晚上早點迴。你天天弄得三更半夜的,迴頭你媳婦還以為是我故意虐待你!“


    梁健心中很是無奈,這郎朋還真要好好跟他說說了,這工作起來越發沒個度了。雖然說,熱愛工作是個好事,可是身體,家庭不能不顧吧!


    郎朋在電話那頭,聽梁健說完,情緒顯然冷靜了一些,但依然不肯放棄,討好道:“行,我知道了。我保證,我跟你說完這件事,我就立馬迴家陪媳婦。“


    梁健一陣無奈,隻好說:“你說吧,什麽事。“


    郎朋的聲音立即又興奮起來了,他說:“五年前,永州有個上訪案。當時,永州有個建造古城一條街的項目,就現在市中心的那條洛水街。五年前的時候,洛水街上全部都是清末時候遺留下來的老房子。因為臨河,隻要一下雨,那個地方就水漫金山,可以看海了。所以當時的市政府就下定了決心,要把那裏重建。因為那裏就在市中心,建成住宅區太浪費,就有了這個古城一條街的項目,當時……”


    這個古城一條街的項目,梁健也是聽到過的。當時的市長就是高成漢,梁健通過他,了解過一些。本來還想著或許可以借鑒到鏡州去,鏡州也有不少的老街。但後來,想法沒有實現,就先離開了鏡州。


    梁健見郎朋有種滔滔不絕的趨勢,便提醒他:“揀重點的說。”


    郎朋刹了刹話頭,重新組織了一下思路,將重點簡要的說了一下。大概就是,當時在項目計劃出來後,政府在跟洛水街的原住民商量時,大部分人都是不同意的,嫌價格太低。他們認為洛水街靠近市中心,地價應該是可比黃金的。可是,當時洛水街的情況,確實是比較雞肋的。麵積並不是很大,加上周圍又是鬧市區,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建築商要來投資這塊地方。那一次,市政府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所以在價格上,市政府也是沒辦法給予太高。這樣一來就僵上了。聽說後來,還是高成漢一家一戶地說,才說動了。


    但是,即使是這樣,後來拆遷的時候還是出了事。聽說,好像是拆遷款並沒有按照一開始說好的來,而是少了很多。這一聽就知道,肯定是中間經手的人拿了。那些拆遷戶發現這個問題後,就聯名上訪,幾經周折後,終於把少的那部分款項追了迴來。事情到這裏解決了對不對?


    不對,一年後,有個拆遷戶上訪,說他們家有六十來萬的錢一直都沒有拿到。但是這個上訪戶,並沒有成功見到領導,甚至連市政府都沒踏進去,就被送進了公安局。而公安局以擾亂社會治安關了他一個晚上,就放了他出去。但是,他剛到家沒幾天就死了。死因是心髒病突發。但據他的家人說,這個老人以前心髒一直是沒有問題的。


    老人是沒有直係子女的,他兄弟一家倒是到公安局鬧過幾次,但因為沒有實際證據,後來公安局為了息事寧人賠了幾萬塊錢就不了了之了。


    郎朋發現這件案子已經有幾天了,他聯係了那個老人的家人了解了情況,還走訪了一些以前的拆遷戶,了解到,當時還有幾個人也沒有拿到全部的拆遷款。這幾個人要麽是子女在外常年不迴家的,要麽就是子女還小。老人出了事後,就沒人敢再揪著這個事情了,都隻好吞到了肚子裏。


    梁健聽完郎朋的陳述,說:“看樣子,你應該是已經查到,當初負責這個事情的人是誰了吧?“


    郎朋迴答:“當時負責拆遷事情的,好幾個後來都被撤職了。還有兩個還在係統裏,但也都不在原來的位子上,而且我查過,這兩個人在當初那件事情中,應該隻是被牽連的。“


    “既然該處置的已經處置了,那還把這件案子翻出來幹嘛?”梁健有些不耐地說。


    郎朋忙解釋:“關鍵就在於該處置的都處置了,但處置這些人的時候,都是在那個老人上訪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果說,當時那件事真的一查到底,把根源都揪出來了,那麽老人為什麽會死?”


    梁健愣了一下,如果郎朋所說是真,確實有些疑點,但他之前說的,老人是在迴家幾天後才去世的。梁健猜測道:“有沒有可能老人是真的心髒病發才去世的。老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是正常的,加上在公安局裏蹲了一晚,可能是受到了點驚嚇。“


    郎朋卻說:“我不這麽認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案子肯定沒這麽簡單。我問過那個老人的家人,老人是退休職工,有醫療保險有退休金,每半年去醫院做一次全身檢查,平時一直住鄉下,種點蔬菜果子什麽的,身體一直不錯,不太可能就這麽突然心髒病發人就沒了。”


    梁健卻覺得郎朋有點神經過敏了,他勸道:“人年紀大了,身體這種事情說不清楚的。以前我老家有個老人,我放假迴家的時候還碰到她跟她打招唿來著,結果沒兩天時間,她就去世了。說沒就沒了。這老人家平日裏身體也是一直很強健的,還經常去山上挖筍什麽的,爬個山動作比我這個年輕人還快。你說,生命這迴事說得清嗎?”


    郎朋還是不死心,爭辯道:“那就算他心髒病發這件事是巧合,那他為什麽會被送到公安局裏?還被關了一夜。他不過是正常上訪而已,要是沒人害怕他說出點什麽,為什麽要把一個上訪的老人關在公安局裏一晚上。你我應該都清楚,對待上訪戶,我們都是什麽樣的政策的。”


    梁健被郎朋問住了,對待上訪戶,尤其是這種老人,一般都是采取懷柔政策,就生怕出了意外,政府就算有十八張嘴也說不清。但,這件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而且事情在當時已經解決了,現在郎朋又把它翻了出來,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梁健真的很難願意去相信這件事背後還有隱情的。


    郎朋平常挺理智一人,這時也跟梁健鬧起了脾氣,說:“這件事,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查定了。”


    梁健無奈,這郎朋最近可能是加班加多了,這情緒也是有點不穩定。見他說不通,也隻好隨了他去。


    準備掛電話的時候,梁健忽然想到了江中正方的事情,既然這郎朋精力這麽好,索性就讓他幫忙去查一下這個江中正方的底細,正好姚鬆在寧州,讓他跟他配合一下。也省得郎朋整天揪著這點事不忘。


    梁健將江中正方的事情跟郎朋說了之後,怕他不肯專心去查,還特意叮囑了兩句,將其中的利害關係點了點。郎朋明白梁健的用心,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隻好答應下來。


    末了,梁健又囑咐他,趕緊迴家,養足精神。


    掛了電話,也不知道這郎朋是真迴家了,還是敷衍了他。梁健倦意重重襲來,也懶得再去管他了,拿了電話迴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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