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坐在一張圓形的皮凳子上,已經精疲力竭、腦袋滯漲、瀕臨崩潰……梁健在心裏默念,已經五天五夜沒有睡覺,他們到底還要折磨我多少天?!


    談話室,設置在鏡州市第二招待所的一個房間裏。梁健來二招開過幾次會,對於這個紀委的秘密辦案點卻一點不知情。剛進來的時候,梁健還有些新鮮感,整個談話室內,除了天花板,牆壁、座椅、房門都用軟皮包裝,應該是為了防止被談話人員做出極端手段。


    一盞聚光燈正對著梁健。他已經被這麽照了整整五天五夜。第一天區紀委副書記楊炯跟他談了一會,無非是讓他如實交代,他講了,但楊炯不相信,氣憤走人。接下去,就是辦案人員輪班倒,對他進行車輪戰。每當他要睡覺,辦案人員就會上來喝罵,讓他無法睡覺。每當他口渴,辦案人員會在杯子裏泡一杯燙水,說“想喝水嗎?等水涼了再喝。”當水涼的時候,辦案人員又把水故意倒掉,再泡一杯熱開水,讓他耐心等候。


    有一次梁健火了:“這就是你們的伎倆!”


    辦案人員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們不急,才剛剛開始呢!”


    大概是在第三天,梁健由於沒有睡眠,處於暈眩的邊緣,不由從皮凳子上掉到了地上,辦案人員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讓他靠牆站著!一站就是十個小時。


    梁健說:“我總有睡覺的權力吧?”另一個辦案人員說:“困了是吧,把問題交代了,就讓你睡覺。”梁健說:“該說的我都說了,再沒有什麽要交代的了!” 辦案人員說:“那就是說,你困了是假的,你其實一點都不困。”


    梁健把眼睛閉上,辦案人員過來,用手指捏著他的眉眼,把他的眼皮拉起來,不讓他睡。梁健火了,一把推開辦案人員。一見梁健動手,從外麵又湧進了辦案人員,將梁健雙手反過來讓他蹲著,站馬步,直到他摔倒在地。


    梁健的意誌已經處在崩潰邊緣,身體裏不斷地有個聲音在叫囂:“他們讓你說什麽,你就說什麽算了!再撐下去,也無非是多受折磨罷了。進了紀委,還能出去嗎?休想!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要麽你認了,要麽你瘋掉!還是放棄吧!”


    梁健很想屈服於這個聲音,很想對那些人模狗樣的辦案人員說:“我都認了,你們讓我說什麽,就是什麽!”然後,倒頭便睡。他實在太想睡覺了。


    然而,話到嘴邊,心裏又有另一個聲音大聲喊:“不可以屈服,你就這麽點能耐?你就這麽無用?人家故意要搞你,難道你不知道!如果你就這麽屈服了,你對得起誰,對得起你自己嗎?對得起胡書記嗎?更重要的是,你的前途就這樣毀了,很可能還需要進去坐兩年!不,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虛弱就軟弱,撐過去,你就勝了。要知道,忍無可忍的時候,再忍五分鍾,也許就是成功!再忍五分鍾吧!”


    梁健用溫照盛跟他說過的話,安慰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


    在胡小英辦公室裏,胡小英、溫照盛、朱懷遇坐在一起,氣氛頗為凝重。胡小英說:“已經第七天了,我怕梁健會撐不住。”


    到了此刻,溫照盛也不知該說什麽,隻是深深地皺著他濃黑的眉毛。


    朱懷遇看著胡小英,說:“這樣下去,即使梁健的精神能支持住,我怕身體也要吃不消,若真是傷了身體,即使安然無恙地出來了,對以後的工作和生活怕都會造成影響。”


    這也正是胡小英所擔心的,她的目光滑過溫照盛的臉,說:“溫書記,你們‘兩規’可以搞一個月?”


    溫照盛道:“按照中央紀委規定,可以搞三個月。”


    胡小英有些震驚:“這麽久?”


    “如果證據確鑿,三個月沒有辦下來,甚至可以申請延期,可以再申請三個月。”


    胡小英聽得心驚,隱隱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得趕快想辦法把梁健弄出來。這樣下去,交代和不交代,都會毀了梁健。”


    溫照盛有些為難地道:“可這件事,已經進入程序,停不下來了!”


    胡小英對溫照盛的迴答很不滿意,她是真的關心梁健,不由顯露出一個區委書記不該有的焦急:“難道真要等你們把他折磨半年?!”


    見胡小英因為焦急微微紅了臉,溫照盛心裏也急,卻無計可施。紀委辦案,一旦進入程序,沒有特殊情況,不可能中止。


    朱懷遇見胡小英處於發怒的邊緣,把這些天來一直飄在腦海裏的一個念頭說了出來:“我想再去找蔡芬芬談談,這件事是她引起的,解鈴還須係鈴人!”


    胡小英朝朱懷遇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在幹部推薦大會上梁健犯錯後,坐了冷板凳,當時他送給梁健的也是這句話:解鈴還需係鈴人。這些天,她倒是把蔡芬芬這個關鍵人物給忽略了,既然梁健說錢還給了蔡芬芬,而蔡芬芬老板又說沒有拿到錢,那麽很可能錢在蔡芬芬那裏。她朝朱懷遇滿意地點點頭,說:“事不宜遲,你馬上去,這件事再不能等了!”


    朱懷遇沒有讓駕駛員送,自己開了車直奔雲葡萄酒莊。車剛停穩,他快步走入酒莊,推開門,便問站在酒架子旁忙碌的店員:蔡芬芬在哪裏?


    這個店員認識朱懷遇,笑著說:“她今天沒有來上班。”


    朱懷遇站在門口給她打電話,嘟嘟聲無限悠長,卻一直沒人接。朱懷遇走上一步,問那店員:“蔡芬芬住在哪裏?”


    這問題比較私密。店員支支吾吾。朱懷遇解釋道:“我真有急事。”女店員見朱懷遇一臉焦急,這才把蔡芬芬的住址寫在一張紙條上,遞給了朱懷遇。


    朱懷遇駕著車,開得有些快,在一個十字路口還差一點闖了紅燈。


    在一個小區的公寓樓裏,朱懷遇在一扇門外,又給蔡芬芬打了電話,依然是無人接聽。他開始敲門,一開始敲的很有禮貌,三下,三下,溫文爾雅,見裏麵毫無反應,敲門聲開始火爆起來,終於,裏麵有了迴應,慵懶而模糊的一聲:“誰?!”


    朱懷遇沒好氣地說:“我,朱懷遇”。


    終於,門開了。蔡芬芬穿著半透明睡衣,睡眼朦朧地站在門口,嘴裏還插著一把粉色牙刷:“你怎麽知道這裏?”


    朱懷遇的目光滑過蔡芬芬光滑的肩頭,睡衣裏若隱若現的身體,移開視線,說道:“你先套個外套吧,這樣我沒辦法和你說話。”


    蔡芬芬嘿嘿一笑,關了門,去衛生間繼續刷牙。朱懷遇愣在門口,心裏如火燒一般,卻也發作不得。蔡芬芬從衛生間出來,見朱懷遇還怔在門口,便笑著說:“朱主任,你隨便坐。”邊說邊從衣架上拿了一件薄開衫套在身上,“現在可以說了吧?找我有事?”


    “怎麽沒有去上班?”朱懷遇一邊說,一邊在客廳裏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


    蔡芬芬泡了一杯開水放在朱懷遇身旁的餐桌上,說道:“昨晚上喝多了,渾身不舒服,休息半天。”


    朱懷遇不想再繞圈,直入主題道:“你想害死你表哥嗎?”


    蔡芬芬不明就裏,瞪著眼睛:“朱主任為什麽這麽說?”


    朱懷遇的目光在這個小公寓裏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嚴肅地說:“你在紀委的筆錄上簽字,說你表哥拿了錢!”


    “紀委那個楊書記說,這件事沒什麽大不了,最多也就是找我表哥談談話,教育教育。”


    朱懷遇又好氣又好笑:“芬芬啊,讓我怎麽說你!你怎麽這麽沒有常識,我跟你說,隻要拿了錢,一萬以上就可以坐牢了!”


    蔡芬芬嚇得蒼白了臉:“怎麽會這樣?那個姓楊的老混蛋騙了我!”


    “他當然要騙你!他們都盼著梁健能進監獄呢!正好,你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蔡芬芬急了:“我真不知道這些!”


    “你別管知不知道了!我先問你,梁健真拿了那些錢嗎?”


    蔡芬芬看著朱懷遇,支支吾吾迴答不出來。朱懷遇催促:“你說實話啊!”蔡芬芬被逼無奈:“他父母拿了,後來他把錢還給了我,讓我還給沈老板。”朱懷遇奇怪道:“那你們沈老板怎麽還說梁健拿了錢,他是要故意陷害他?!”


    蔡芬芬緊張地搖頭:“不是。其實,沈老板並不知道我表哥已經把錢還迴來了!”


    朱懷遇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那錢在你那裏?你沒有還給沈鴻誌?”


    蔡芬芬點了點頭。


    朱懷遇無語:“你就貪圖這麽點錢!”


    蔡芬芬擺手:“我並不是稀罕這點錢,因為我怕沈老板認為我搞不定我表哥!所以沒有把表哥退錢的事情告訴他。”


    朱懷遇責備道:“那為什麽紀委找你談的時候,你不如實說?”


    蔡芬芬絞著開衫的一角,說:“我怕說了,沈老板會認為我不誠實,把四萬塊錢裝入了腰包,說不定就會趕我走!”


    朱懷遇冷笑道:“你以為你不說,他就不會趕你走了嗎?你們沈老板把行賄過的所有幹部,都記錄在小本子上,這個本子如今讓紀委拿去了,以後還有誰敢買你們的酒。雲葡萄酒莊,就等著關門大吉吧。你說,你們沈老板還會再雇傭你嗎?我覺得,你還是趕緊另謀生路吧!當然,這之前,你趕快幫你表哥出來,否則你會鑄成更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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