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去伴駕,蕭清瑜也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折騰妝容,她私下以為,宮中出了這麽大的變故,尉遲封自然也沒有那個心思欣賞美色。再者,最近一段時間,她與尉遲封的關係融洽許多,那些麵上的精細功夫,倒是不需要大費周章。


    等她趕到明光宮時,尉遲封一如既往的在批閱奏折,不得不說,生為帝王也著實辛苦的很,金口玉言的絕對威嚴下,背後的付出隻怕無人能及。蕭清瑜看了看龍案後的人,緩步上前,柔聲說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尉遲封抬起頭來,眼睛朝她身上打量了片刻,這才淡淡的開口:“平身吧!”


    蕭清瑜站起身來,隻聽尉遲封似笑非笑的問道:“看來愛妃昨夜睡得很好?”


    蕭清瑜看著他眼中的調笑,嘴角不由得彎了彎,緩步走到龍案後,帶著幾分討好輕笑著說道:“臣妾平日無事,哪裏比得上皇上要為國事煩心,要不皇上先歇會兒,臣妾給皇上揉揉肩?”


    尉遲封輕笑一聲,放


    下手中的奏折,靠在龍椅上,拿眼神示意了她一下:“有勞愛妃了。”說著就閉上了眼睛,靜靜的躺在那裏。


    蕭清瑜的雙手放在他的肩上,頗有節奏的輕揉著,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比起之前成日裏揣摩著他話中的意思,這般情形讓她少了幾分尷尬和緊張。


    想起第一次尉遲封叫她揉肩時她是既緊張又抵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最後也隻得諾諾的上前。不過幾次下來,她似乎發現,尉遲封這人倒是挺好伺候的,無論力道輕重,從來都沒有過任何異議。這一刻,他靜靜的閉著眼睛,她甚至覺得他不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僅僅是她的親人,或是朋友。


    想到這裏,蕭清瑜心中不由得失笑,親人,朋友?她獨獨想不到丈夫二字。或許,這一生,她都無法坦然麵對他們之間的關係。


    妃子與帝王,他們之間本就隔著一條永遠都無法逾越的鴻溝,就像現在,她即便明白他對她有意無意的寵愛與縱容,卻也萬萬不敢將自己的心交在他的手上。因為帝王的寵愛,你不清楚會在哪一刻就煙消雲散。


    尉遲封突然間睜開眼睛,蕭清瑜避無可避的對上了他的視線,手下的動作驀地頓住了。


    在他的注視下,蕭清瑜有些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柔聲問道:“皇上可要傳召薛公公?”


    尉遲封坐起身來,淡淡的開口:“不必了,你給朕研墨吧!”


    “是!”蕭清瑜掩下眼中的驚異,柔聲應道,她敏銳的感覺到,此時的尉遲封眼中有著隱隱的怒意。


    蕭清瑜腦子裏飛快的掠過方才的一幕一幕,確定自己並沒有什麽差錯,這才放下心來。卻聽那人似笑非笑的問道:“蘭貴人的事兒,愛妃如何看?”


    蕭清瑜遲疑了片刻,才不確定的看了過來:“皇上,宮中的規矩,後宮不得幹政。”


    尉遲封微微詫異,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迴答,緩緩開口:“若朕記得沒錯,昨日愛妃可沒有這個覺悟?”


    蕭清瑜心中驀地一震,這是在提醒她昨日曾向他迴稟宮女佩兒之事。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隻作不經意的道:“今日臣妾從凝芷宮過來的路上聽幾個宮人在議論蘭貴人的事情,皇上也該去蘭筠閣瞧瞧了。”


    尉遲封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們可是在議論朕不顧昔日情分?”


    蕭清瑜笑吟吟的開口:“皇上如何會這般想,隻不過說蘭貴人沒有福分倒是真的,承蒙皇上恩典能夠繼續留在宮裏侍奉皇上,可如今卻出了這麽大的岔子。”剩下的話她沒有繼續說,她相信,有了這幾句,尉遲


    封也該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


    宮中的流言蜚語最是傳得快,隻怕這會兒,也該傳到那個人的耳中了,不知道,聞得蘭貴人的處境,那人會不會有什麽動作?


    尉遲封的目光朝她看了一眼,眼中分明有溫情卻又帶著一閃而過的寒意,讓蕭清瑜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尉遲封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伸過手來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手下的動作,柔聲問道:“愛妃可會怕朕?”


    蕭清瑜目光微斂,沉默了片刻,這才抬起頭來對上了他的視線,低聲問道:“若有一日,臣妾處在蘭貴人這般的境地,皇上可會......”她猶豫了一下,將最後的幾個字咽了下去。


    看著尉遲封收斂了眼中的笑意,蕭清瑜沒有再追問,將視線收了迴來。何必多此一舉,生為帝王,以他的立場,他的答案她又豈會不知?


    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蕭清瑜隻覺得腕間一痛,反射性的抬起頭來,對上尉遲封明顯陰沉下來的臉色,半晌才聽他開口。


    “無論發生何事,朕必會護你周全。”


    “臣妾謝過皇上!”蕭清瑜怔愣了片刻,低低地迴答。她不知道,這句話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隻怕隻有到了那一刻,她與他才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尉遲封敏銳的察覺到她的心思,不悅的看了過來,還沒開口,便聽到殿外一陣腳步聲。


    蕭清瑜抬起眼來,看到薛公公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沉聲迴道:“皇上,蘭筠閣的佩兒,方才偷偷溜了出去。去的地方,是......昭榮殿!”


    尉遲封冷眼瞟了過來:“謹太妃?朕倒是小瞧了她!”


    薛公公看了看尉遲封的神色,恭敬的迴道:“奴才已經命人包圍了昭榮殿,皇上可要去瞧瞧?”


    尉遲封雙眼一眯,帶著幾分殘忍似笑非笑的開口:“交給禦林軍統領!”


    薛公公麵色一變,蕭清瑜眼中掠過一抹詫異,隻聽他接著說道:“別把人弄死了!”


    蕭清瑜心一沉,直直的看向了身邊的尉遲封,這一刻,她的心裏,突然間生出一抹畏懼。原來,她還是怕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情況漸漸明朗!蘭貴人快玩完了!!!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雖說蕭清瑜多少猜到落入羽林軍的手中是個什麽下場,可當她見到滿身血汙幾乎看不出一塊好處的宮女佩兒時還是不由得大駭,僅僅一夜之間人就變得麵目全非,羽林軍的手段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這一刻,她有些想不明白,尉遲封為何獨獨傳召她一人到明光宮,難道,僅僅是為了讓她旁觀?


    “太後駕到!”一聲尖銳的嗓音從殿外傳來,蕭清瑜不禁有些詫異,轉瞬卻又明白過來。太後雖說甚少過問後宮之事,卻並不代表這宮裏沒有她的耳朵,這麽大的事情,又涉及昭榮殿,太後豈會置之不理?


    “兒臣給母後請安!”尉遲封上前一步,溫聲說道。


    “臣妾給太後請安,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蕭清瑜跟在尉遲封的身後緩緩的拜了下去。


    太後微微頷首,目光一動,透過眾人直直的朝謹太妃這邊看來,比起佩兒滿身血汙的淒慘,謹太妃看起來要好很多,隻是毫無聲息的跪在地上,眼中竟連半分驚措都無,就好像這一刻,她已經等待好久了。


    太後的眼睛朝她身上打量了片刻,半晌才含著幾分怒意開口:“姐姐倒是看錯妹妹了!”說話間臉上現出幾分痛恨和不忍。


    跪在地上的人終於抬起頭來,輕笑一聲,直直的看進太後的眼中:“許是姐姐從來都沒有用心去看,否則妹妹又何苦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沒等太後開口,她就自顧自的站起身來,看著麵前的人,緩緩開口:“姐姐可還記得當日先帝為出生不久的大皇子大辦滿月宴?那一日,妹妹可與姐姐說過什麽?”


    太後沉默良久,方道:“妹妹那日隻言願皇兒平平安安,尊貴一生。”


    “哈哈哈!”謹太妃聞言,猛地大笑出聲,幾乎都有些把持不住,好半天才停了下來,將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沙啞喃喃說道:“尊貴一生?姐姐,你可知道說那句話時妹妹心中有多痛?你的孩兒,就能尊貴一生,而我腹中的胎兒可是連來到這個世上的資格都沒有?”


    謹太妃看著麵前的人因為這幾句話而生出的驚異,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突然間寒光一閃,冷聲說道:“害死我腹中胎兒的不是別人,正是姐姐你!這一切都是報應!”


    太後的麵色一緊,隨即冷聲嗬道:“荒唐,哀家何時加害於你?”


    謹太妃的眼珠一轉,露出一種讓人無法讀懂的神情,看


    著人心裏不由得發麻,隻見她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一字一句的開口:“貴妃自然不必親自動手,先帝對你如此鍾愛,又豈會讓你我相隔數月誕下皇兒?”


    她的話一出,不僅是太後愣住了,眾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隻見到她慘白的臉上帶著一股清晰的恨意,那目光似乎能將一切吞噬。


    “你說什麽?”太後的身子晃了晃,瞧著麵前的人,麵色微變。


    “那一夜,皇上終於去了衍華閣,整整隔了三百八十九日。雖然人是醉醺醺的,可嬪妾還是很滿足,隻因為皇上與姐姐爭吵過後,去的不是別處,而是我的衍華閣。嬪妾這樣說,姐姐可會覺得卑微?”


    謹太妃看了太後一眼,又繼續說道:“可後宮中的女人,除了姐姐,誰不是嚐盡了深宮寂寞,就連皇後都是日日小心翼翼,盼著皇上能看她一眼。”


    說到這裏,她突然間沉靜了下來,似乎在迴憶著什麽,好半天才帶著幾分冷漠開口:“可是,即便如此,第二日,皇上還是派薛公公賜下了別子湯,看著那湯藥,嬪妾突然間就生出一種執念,若能避過那碗別子湯,能為皇上誕下一兒半女,也許皇上......”


    之後的話她沒有說下去,許是太過殘忍,她的眼中掠過一抹強烈的恐懼,即便拚命壓抑著,身子都在不受控製的顫抖著。


    謹太妃與太後對視一眼,半晌才頗有幾分諷刺的說道:“姐姐難道以為這後宮就如姐姐看到的這般?任何東西,姐姐甚至不用開口,先帝都會送到姐姐的麵前。姐姐在宮中尊貴萬分,受盡寵愛,先帝如此眷顧姐姐又哪裏會讓姐姐知道這些肮髒的事情?妹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若不是妹妹平日裏對姐姐恭敬侍奉,早就如同當日的琪嬪那樣去了。”


    太後的身子驀地一怔,瞬時沉默下來,隻有眼中壓不住的震驚讓人看出她此時的震撼。宮中眾人皆知,當年的琪嬪,是因為以下犯上觸怒龍顏才被先帝處死。


    說完這些話,謹太妃似乎舒了一口氣,朝太後的麵上打量片刻,似乎帶著幾分認真說道:“宮中人命輕賤,妹妹沒有姐姐的福氣,能有一人時時護著。雖說萬般皆是命,可妹妹又如何甘心?”


    說完這話,謹太妃又將目光移到尉遲封的身上,冷聲說道:“自古成王敗寇,本宮既然敢做,就早有這個準備,反正這人世間本宮也生無可戀。”


    尉遲封皺了皺眉,眼中掠過


    一抹諷刺,嘴角微微揚起:“生無可戀?朕便如了你的願,讓蘭貴人下去陪你可好?”


    謹太妃聞言身子一顫,卻又毫不在乎的說道:“不過是本宮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是生是死,又與本宮有何相幹?若皇上讓貴人到黃泉路上陪本宮一程,本宮隻會覺得滿心歡喜。”


    “好一個滿心歡喜,那朕便如了你的願,來人......”他的話音剛落,侯在身側的薛公公就恭敬的向前移了一步。


    尉遲封一動不動的看著謹太妃依舊平靜的神色,驀地輕笑一聲,隨手將龍案上的一張供詞扔到了她的麵前。


    “落在羽林軍手裏,還沒有撬不開的嘴!”尉遲封頗有幾分意味的開口。


    謹太妃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顫抖著雙手拿起供詞低聲反複念了幾遍,這才發狂的撲向麵前的人,身子剛動了幾下,卻被侍衛攔了下來。


    “太妃的演技可真是好?若沒有這些供詞,就連朕也險些被太妃所打動了。”尉遲封嘴角帶著一抹笑意,表情有幾分嘲諷的說道:“朕以為蘭貴人隻不過是淳氏手中的一顆棋子,沒想到,竟與太妃還有這麽深的淵源?”


    聽到這話,眾人的表情都有幾分古怪,尉遲封看著她眼中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身為後妃,穢亂宮闈,朕就是滅你九族都不為過!”


    尉遲封的話就像最後的一根稻草,沉沉的壓在了謹太妃的身上,隻見她雙腿一軟,直直的癱軟在地上,看著麵前的尉遲封突然哭訴道:“求皇上饒過貴人一命,皇上設下此計不過就是想問出淳氏當年之事,貴人服侍皇上多年,還請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將解藥給她服下。”


    謹太妃的話一出,蕭清瑜敏銳的察覺了尉遲封的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卻又很快迴轉過來,冷聲問道:“當年行刺青霄太子可是淳氏命人所做?”


    隨著尉遲封的話,太後的眼中不由得緊了緊,將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地上的人。


    好半天才聽她低聲說道:“當年先帝執意要迎娶公主,並當即冊為貴妃,淳氏怕貴妃入宮終有一日地位不保,又豈能沒有動作?不過,淳氏明白,若要在貴妃身上下手基本沒有可能,即便是成功了,也會惹來先帝的懷疑。所以,便用了如此高明的一招,即便貴妃入宮,隔著一條人命,兩人也永無可能。”


    蕭清瑜看著謹太妃泛著冷意的笑容,心裏不由得沉了下去。這


    就是後宮,即便是貴為皇後那又如何,還不是日日算計?可是,這樣的算計到頭來也隻是一場空,一杯毒酒就草草的斷送了她的性命。


    她的目光移向了立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太後,這真相,想必讓她很難麵對。因為自己而讓身邊的親人送了性命,隻怕這一生,她都要在愧疚都度過了。


    不得不說,這樣的計策也隻有女人才能想的出來。女人的心太細又太狠,知道如何從最深處摧毀另外一個女人的心。縱然情到深處,又如何越的過天人永隔?


    尉遲封命人將太後扶到榻上坐下,複又沒有一絲感情的開口:“淳氏手中的二十九個死士可在你的手中?”


    謹太妃怔愣一下,半晌才道:“先帝駕崩之日,淳氏便將此信物派人送到衍華閣,不過那時也隻剩下十九人而已。”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掏出一枚暗黑色的戒指。


    尉遲封拿眼神示意了薛公公一下,後者很快便會意,上前一步,卻見謹太妃的手生生的縮了迴去。


    “太妃又何苦如此?”薛公公朝她看了一眼,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尉遲封蹙了蹙眉,還沒說話便聽地上的人沉聲說道:“這信物本宮既然敢拿出來,就早有準備,淳家的死士,隻怕連先帝都要顧及幾分。縱是有了此物,也不過是死物而已。貴人身中朱顏,本宮不知這毒皇上從何而來,好在淳氏當年留有此毒的解藥,”


    “將蘭貴人抬到這裏!”尉遲封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危險的氣息驟然間在殿內散發開來。蕭清瑜朝他看了一眼,又將視線落在謹太妃的身上。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皇上若真要除去一個人,有的是手段。


    片刻的功夫,蘭貴人就被抬了進來,蘭筠閣離明光宮距離甚遠,這會兒倒是趕的這麽快,想來不外乎是動用了羽林軍。


    隻見蘭貴人的麵上依舊如前幾日一般沒有半分血色,眼睛緊緊地閉著,指甲上俱是青黑色,看著頗為滲人。


    蕭清瑜看著太妃從瓶中拿出一粒解藥,放入蘭貴人的口中,不過一會兒,就見她的眼睛慢慢的睜了開來。


    “蘭兒?”此時此刻,謹太妃眼中湧起一股濕意,帶著幾分哽咽叫道。


    看清殿中的眾人,蘭貴人的麵色一緊,想要開口卻不由得咳了出來。


    “皇上,本宮隻有一個請求,求皇上饒過蘭兒一命,本宮縱是有千錯萬錯隻一人承擔便是


    。淳家的死士,若無藥物續命,三日便會毒發生亡,皇上盡可安心。”說話間,將手中的戒指用力的拋了過來,又衝麵前的人微微笑了笑,在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舉起手中的藥瓶一飲而盡。


    “夫人!”一聲撕心裂肺的唿聲迴蕩在殿中,蕭清瑜看著謹太妃嘴角不斷湧出的鮮血,心中不由得沉了下去。


    太妃的手指艱難的想要觸及蘭貴人的麵頰,斷斷續續的說道:“母親......對......對不住你!”說完這話,手便驟然跌落,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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