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秋雨閣內的蕭清瑜卻並沒有外人想來那般的欣喜若狂,如果說這個位份還有什麽讓她不滿意的,那就是太高了,高的讓人隱隱有些不安。


    再加上如此截然不同的相待,讓她覺得自己就像進了一個局,看似風光,實則隻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是棄是留完全看人家的心情。


    認真說起來,這正一品妃位原本也無可厚非,以她蕭家嫡女的身份自然也是擔得起。隻不過,偏偏眾望所歸的蕭鳳鸞隻得了個昭儀的位份,她這後來居上的嫡女輕輕一筆就越過了名滿天下的嫡長女蕭鳳鸞,更不用說這蕭鳳鸞的背後還站著那位名入玉牒的長公主。


    這樣的心思,恐怕沒有人能夠猜得明白。


    一炷香的時間,她隱隱察覺到了什麽,卻又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快的讓人抓不住。是了,那位的心思,實在讓人有些費解。她能猜出來的,不過是新帝既想威懾長公主又有些忌憚右相。


    然而,這樣的想法,是不是有失偏頗。忌憚?也許,那位根本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一瞬間,蕭清瑜突然感到有些驚錯不安,她要麵對的那個人,心思深沉的讓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第一次,她覺得明光宮的新帝,有著與年齡不相吻合的心計和謀算。也是,如果不是這般,哪怕是昔日的懿貴妃再受寵愛,他也無法順利登上皇位。


    自古皇家立嫡不立長,中宮誕下的二皇子足夠讓人忌憚。沒有深藏不露的手段,一杯毒酒賜死的就是他和鳳棲宮的皇太後了。


    蕭清瑜嘴角凝起了一抹冷然的笑意,心中卻不由得沉了下去,這個結,似乎越纏越緊了。


    “小姐,這是小廚房送來的芙蓉酥,您還是吃點兒吧?”琳琅將碟子輕輕的放在桌上,小聲的勸道。從接完聖旨迴來,小姐就一直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吃也不喝,隻一個人在那裏靜靜的沉思,讓人擔憂不已。


    琳琅將視線偷偷的在蕭清瑜的臉上掠過,她不明白,這樣天大的喜事兒小姐又為何這般失措,竟連平日裏的淡定都沒有了。正一品的妃位,如今未立中宮,小姐就是進了宮裏也不會受人欺負不是?比起大小姐那邊,還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呢?


    在她看來,這般的結果實在是想都不敢想,他日誕下皇子,小姐的地位又有誰能撼動?隻是,此時的琳琅並不清楚,深宮之中,皇家子嗣都是最難存活的。即便受寵承恩,也不見得就可高枕無


    憂。


    “放下吧!”蕭清瑜捕捉到了琳琅擔憂的目光,淡淡的衝她笑了笑。也是,有些事情早就已經是定數,何苦為了這些讓關心自己的人找不自在呢?況且,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不管那位打的什麽主意,結局對自己來說好歹是有利的。


    這樣想著心裏的憋悶倒是去了不少,蕭清瑜夾起一塊芙蓉酥小小的咬了一口,這才覺得自己也有些餓了。俗話說的好,盡人事聽天命,一步一步來就好了。


    看到蕭清瑜的臉上緩和了幾分,琳琅這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天知道,她這二小姐平日裏溫溫潤潤的一個人,真要板起臉來可是嚇人的很。不說別的,光就是那淡淡的目光,都讓人覺得隱隱的冷意。


    不知是不是錯覺,琳琅總覺得從自家的小姐身上能看到好些讓人畏懼的東西,雖然不慍不火,卻足以震懾人心。


    蕭清瑜垂下眼簾,淡淡地問道:“外頭那些人有什麽動作?”


    琳琅收拾東西的手頓了頓,暗暗瞧了瞧主子的臉色這才小聲開口迴道:“除了錦繡閣那邊別的房裏都爭著要來請安道賀,不過老夫人才剛差人放下話來,近日任誰都不能擅闖秋雨閣,違者家法懲處。這不,門口又多了一批護衛,咱這秋雨閣啥時候也這般重要了?”


    蕭清瑜見她臉上有些藏不住的喜意,便好笑的將她拉了過來,小聲打趣:“我的好琳琅,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這樣的神色若是叫大小姐見到了,仔細你的皮?”


    見自家小姐少有的調笑,琳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姐,奴婢可是為您好,您也不想想,平日裏錦繡閣那位可不是事事都要壓在您頭上。您能忍得下去,奴婢們可都是惱火的很呐!”


    提到長公主那邊,琳琅不由得皺了皺眉,眼裏閃過一絲厭惡。雖說那邊才是她們這些奴才正兒八經的主子,可是,在她的心裏,她就是婉夫人這邊的人。任憑誰怎麽說,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


    所以一想起平日裏大小姐對秋雨閣的壓製,琳琅就覺得堵得慌。好在,自家小姐總算是熬出頭了,哪怕是去了宮裏,也自是大小姐伏低做小才是。


    蕭清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拿起繡帕掩了掩嘴角,滿眼笑意的說道:“我還不知道我們琳琅還有這麽厲害的一麵?原來,之前的恭順都是裝出來的啊?”她一邊笑著一邊若有所思的看著麵前的人。


    琳琅的嘴角僵了僵,臉上瞬間帶了一


    絲的慌張,起身就要跪了下去,卻被蕭清瑜一把拉住了。


    “小姐?”琳琅麵露疑色的抬起了頭,又將頭深深的低了下去,半晌都沒有開口。


    蕭清瑜收起了笑意,正了臉色,問道:“琳琅,我問你,你知道身為奴婢最重要的是什麽嗎?”她定定的看著因為她的話而愣在那裏的琳琅,心裏不由得升起好些感慨。


    這丫頭,也不過十四五的樣子,放在現代那還不是被人寵在手心的孩子,如今卻要費心費力的伺候人,雖說衣食無憂,到底也得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生存,實在是讓人可憐的緊。


    不過,這也隻是想想罷了,她深知琳琅的思想不是一時能夠轉變過來的,既然到了這裏,就要適應這裏的規則不是嗎?隻是,有一點兒,她還是得說清楚的。


    琳琅臉色微變,過了半晌才忐忑的迴道:“身為奴婢,首要的是要忠心,要想主子所想,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的嗓音雖然忐忑,眼裏卻有著一股一眼就能讓人看到的心意。相處這麽些天,蕭清瑜自是明白琳琅的為人,知恩圖報,老實本分。可是,這樣的人呆在相府也許可以平平安安的了此殘身,而在宮裏,最最要不得的卻是這份本分。


    蕭清瑜站起身來,親手將琳琅拉到自己身邊坐了下來,伸手遞過一杯茶盞送到她的手裏,道:“你既知我要入宮,就一定知道宮裏是個什麽地方。一著不慎,就會丟了小命。我身份與你自是不同,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事。不過,你雖是我的貼身丫頭,在那些人的眼中也是命如草芥,除了忠心,你還要學會自保。”


    “小姐?”琳琅詫異的眨了眨眼,好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蕭清瑜對上她疑惑的目光,這才正聲說道:“要在宮裏活下去,靠的是忠心,卻有比忠心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智慧。”


    沒等琳琅開口,她又接著說道:“我深知你並不是這樣溫吞的性子,心裏自然也有自己的計較。可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一味的服從就是愚忠,我要的是一個能隨時提點我的人,而不是一個隻知道順從的仆人。你懂嗎?”


    她說這話並不是沒有緣由,這大半個月的相處,她就覺得琳琅是個有主意的,並不像一般的丫鬟那般的唯唯諾諾。隻是,因著自己的身份才拘泥起來,凡是都要在心裏揣測幾遍才敢出口。


    謹慎是好,太過謹慎卻會失了很多先機,日後


    在宮裏,多少都得有些果斷淩厲,否則隻會任人拿捏。


    琳琅半晌才迴過神來,道:“多謝小姐提點,琳琅記下了。”她的眼中有著隱隱的濕意,大概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子會這般推心置腹的和自己談話。


    她不知道的是,也許她的主子不會,可蕭清瑜卻一定會如此。因為,在她的心裏,有著對生命最起碼的尊重。


    也許,人總會在身不由己的時候沾上血腥,可對於在乎自己的人,若也這般一味的冷漠,那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留下些什麽?


    看著琳琅的神色,蕭清瑜知道這丫頭已經聽進去了。她是一個聰明的人,自然能領會她的意思。


    蕭清瑜含笑說道:“好了,以後在我這裏就別太拘著了,還有幾日就要入宮了,好好準備就是。”


    琳琅立刻領會,站起身來朝蕭清瑜福一福道:“奴婢深受婉夫人和小姐大恩,自當盡力服侍小姐,斷不會讓人辱沒了去。”


    她深知小姐這句話就是要帶著自己入宮了,雖說她是這邊的大丫頭,這種事情卻得聽大夫人的安排,好在,由小姐開口,那邊也不會有什麽責難。


    這樣的琳琅,眼中的堅定竟讓人移不開眼,許是明珠蒙塵,既然是一顆明珠,就該放在合適的地位不是嗎?


    蕭清瑜會意的笑了笑,卻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她早就將這個丫頭當做了自己的親人。在乎的,才會上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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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拜右相的父親


    院中有一陣陣腳步聲,隻聽到簾外有丫頭恭敬的傳話:“小姐,是王管家,說是老爺請您去書房一趟。”說話的是她身邊的小丫環紅袖,平日裏隻在外麵伺候。


    許是自己一朝得勢,這不,就連平日裏斷斷不會叫錯的二小姐都成了模棱兩可的稱唿。小姐,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以前可從沒聽他們如此叫過。


    這個紅袖,倒是個有心計的。蕭清瑜淡淡的朝屋外掃了一眼,心中自是有了些計較。


    這相府大宅,哪一個不是拜高踩低的主,雖說如今長公主那裏還未完全失勢,可這底下的人心裏卻也亮堂,知道如今秋雨閣的主子是萬萬不可怠慢的。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蕭清瑜嗯了一聲,露出幾分了然的笑意。真真是見風使舵,什麽時候她這毫無分量的二小姐也能驚動到她這位父親大人了。


    雖然這樣想,蕭清瑜卻還是知道這一趟自己是別無選擇,不去也得去,最起碼,她得探探這個相府當家人的心思。


    “琳琅,不要讓父親大人久等了,咱這就動身吧?”蕭清瑜兀自輕笑。


    “小姐,還是換身衣服吧,那樣莊重點兒。”琳琅看了看她身上的這件毫不出彩的碧翠錦繡衫,微露憂色的勸道。


    蕭清瑜擺了擺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琳琅不解:“小姐,你這是......?”


    蕭清瑜垂眸一笑,輕聲說道:“現在我還是相府的小姐,不必太過招搖了。況且,如今你家小姐自是不需要如此討好別人,你懂嗎?”


    琳琅微微沉吟,:“隻是,小姐原本就不得相爺寵愛,這樣一來不就......”


    蕭清瑜一邊站起身來,一邊解釋:“既然不曾得到父親的寵愛,現在再去爭也沒多大意思。想必父親也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哪怕是為了蕭家,也必然不會怠慢我這聖上親封的賢妃娘娘。”


    琳琅勉強笑道:“都聽小姐的,您一開口就什麽也有理了。”


    蕭清瑜壞笑著打了過去:“你這是什麽話,真是討打。”


    琳琅笑著躲了過去,又正色的說道:“小姐,無論相爺吩咐什麽千萬不要起爭執,都說入宮靠的就是本家的支持,小姐可要想明白了。”


    蕭清瑜點了點頭,知道琳琅的這番話是為自己好,便低聲說道:“這個我自是知道,怕隻


    怕有些事情並不能得償所願。”對上琳琅不解的目光,她輕笑的將話題轉了過去。


    人總是一步一步長大的,琳琅還太小,知道太多也不見得有什麽好處。隻有自己跌倒了爬起來才會發現有些事情永遠不可能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哪怕是當今聖上,也有無法控製的事情,更何況是她們這般的閨閣女子呢?


    這不是蕭清瑜第一次見她這位身居高位的父親,卻絕對是第一次踏入書房重地,而且還是這般慎重的被“請”了過來。她壓下眼裏的一抹諷刺,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柔聲拜了下去:“女兒給父親請安!”


    隻是,不知道這一聲父親,聽在他的耳中,有沒有那麽幾分刺耳難堪呢?她一直都有些搞不明白,為何這右相對婉夫人頗為看重卻獨獨不待見這位二小姐呢?如果不是這相府大宅規矩森嚴,她都要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了。


    好在,這一切,現在看來,似乎都沒有那般重要了。奉旨入宮,即便是爭寵也是爭那位的。想到這裏,蕭清瑜有些無語的撇了撇嘴。


    蕭景雲看著房中盈盈拜下的女兒,頓時生出了一種感慨。不知不覺中,二丫頭已經這麽大了,如果不是今日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幾乎都要忘記這個女兒了。


    她的身上有著她母親的溫婉柔美,卻比之多了幾分堅定剛毅。他閱人無數,如今卻越發的看不懂這個平日裏毫不出挑的女兒了。


    蕭景雲換上了一副慈愛的麵孔,柔聲說道:“起來吧,如今你已經是聖上親封的賢妃娘娘,君臣之別還望娘娘謹遵規矩,莫要讓人落下口舌。”


    說完這話,又神情莫測的打量了蕭清瑜片刻,卻見她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麵孔靜靜的立在那裏,就連些許的慌亂都未曾見到。


    驀地,他輕笑一聲,罷了,如今女兒長大了,再也不是他能約束的了。再說,就像他說的,如今二人已經是君臣之別,各自盡好本分就是。


    無論如何,她都是從相府出去的,蕭家是倚仗也是一份責任。想要在後宮安寧,這前朝之事,自然是要顧及。這話,不必他提點,想必她自是明白的。


    蕭景雲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來說道:“為父知道平日裏對你多有忽視,不過,內宅之事莫要牽扯過多,切記以大局為重。”說著眼神強勢的壓了下來。


    雖說如今清瑜已被封為賢妃娘娘,可錦繡閣那邊,他也多少都得顧及著點。王


    直的話他倒是聽進去了,卻始終都拿不定主意。畢竟,鳳鸞是相府的嫡長女,生母更是皇家宗室之女,相府的當家主母。


    從聖上的旨意來看,對長公主這邊自是有幾分疏遠的意味,可他,卻始終不敢妄下定論。


    立在房中的蕭清瑜此時終於有了一絲的動作,她抬頭看了看案桌背後的父親,略作沉思,毫不遲疑就打斷了房中的沉靜。


    “父親,女兒鬥膽問一句,如何才是顧全大局呢?”蕭清瑜直覺,他的迴答一定是自己不想聽到的話。


    不出她的所料,隻見蕭相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如今你位列四妃之位,想必日後榮寵無限,進宮之後,鳳鸞那裏,要多照應點兒。她是蕭家的嫡長女,身後又有長公主的勢力,莫要心生嫌隙而讓外人得逞。為父如此,也都是為了我們蕭家滿門,雖說身居後宮能光耀蕭家門楣,可首要的,還是要萬事妥帖,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看來,她這父親倒還有幾分見識,怪不得能官拜相位,深受皇恩。不過,這並不代表,這些話她能聽得進去。


    無論是誰,身處弱勢的時候都會想要攀附強大的人,這是天性使然。然而,誰能保證有朝一日不會被這原本弱勢的人反噬呢?世界上的事情,有太多種可能,她不敢冒險,也不想去冒險。再說,女人的嫉妒和心計是沒有人能夠掌控的,隻要有所圖謀,她就防不勝防。


    “此事父親就不必再提,今日之事想必父親也看的明白,大姐姐那裏就是一顆死棋,稍有不慎整個相府都會陪進去,您說呢?”


    沒等蕭景雲開口,她繼續說道:“自古皇權相權不可調和,父親既然無法孤注一擲那就找個恰到好處的結合點,免得最後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蕭清瑜抬起目光,直直的看向父親的眼中,嘴角微翹,不開口卻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看著父親有些震驚的目光,蕭清瑜明眸微動,清冽的聲調,仿佛珠玉一般落了下來:“父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深知對於蕭相來說,長公主是否得寵於新帝從來都不是問題的根本所在。一個女人,哪怕她貴為公主對於朝堂也沒有一分特殊的意義。女人的存在就像是錦上添花,或濃或淡隻要她能夠發揮恰到好處的作用就好。


    誰能保證,這位曾經深受皇恩的長公主,在帝王的眼中就不是一顆棋子?或許,對於先帝來說,更因為這顆棋子能夠讓他收放自如,進可


    攻退可守,這才有了之後的皇恩浩蕩。


    蕭相身居高位,自然懂得帝王的禦人之術,而正因為看的清楚,才生出這份惶恐之心。雖說身為文臣,又不算是功高震主,卻無法斷定那位的心思。自古聖意難測,皇權旁落從來都是帝王的大忌。


    蕭景雲皺眉仔細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女兒,他自認為即便不過問內院之事卻也盡在掌握之中,卻不曾想到,這平日裏文雅沉靜的女兒,竟有如此震懾人心的魄力。


    這般的從容睿智,倒顯得鳳鸞有幾分小家子氣了。也許,蕭家日後還得仰仗這個次女,很多事情,都是無法預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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