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今.呂宋貌似落入夷人之手。”


    陳太後終於還是說道。


    魏廣德的話,陳太後聽進去了,也接受了他的主張,那就是呂宋,應該拿迴來。


    但是,作為一個女人,自然本能的想要迴避戰爭。


    既然夷人剛剛奪占了呂宋,現在要人讓出來,自然很困難,那就惟有一戰。


    “臣也是擔心此時邊疆不寧,所以才考慮搶占呂宋半壁,等合適的時機,再將包括蘇祿國在內的土地,一並收迴。”


    魏廣德馬上接話道。


    和張居正、葛守禮等人談話時,太後能想到的,他們自然也是能想到,所以魏廣德已經有了應對的說辭。


    當今大明,看似十分強大,依舊是東亞當之無愧的老大。


    可也隻有朝中寥寥數人才知道,北邊的蒙古隻是暫時被壓製,不論如何,俺答汗的威嚴還在,沒人敢公然反抗。


    也就是土蠻不服,但因為處於邊陲,所以俺答汗也懶得理會他們。


    而且,土蠻對大明的敵意,對土默特人來說,其實也是好事兒,讓大明知道他們的重要性,可以給他們更多的物資。


    此外,女真部族,經過王杲之事後倒是老實了許多,也就王杲的兒子阿海阿台還在暗中積蓄力量,要報仇雲雲。


    但是,有戚繼光在遼東坐鎮,朝廷自然也是無需擔心什麽。


    就是對西南的緬邦,兩宮太後雖然沒有反對朝廷恢複當地的秩序,但是畢竟是一場大戰,即便是魏廣德調派原遼東總兵官李成梁過去壓陣,依舊讓她們有些擔心。


    好吧,還是受《三國》的影響,在此時大明絕大部分人眼中,西南那就是個到處都是瘴氣,聞了就要死人的地方,也不說山高林密了。


    出身西南的官員本來就少,即便是有了所謂的“中榜”,也多是四川舉子上榜,雲南那些地方更少,自然也沒什麽人說出那裏的真實情況。


    相對來說,陳太後和李太後還更信任有過西南戰事經驗的俞大猷去那裏指揮。


    不過朝廷既然已經選擇了李成梁,他們自然不好反對。


    可以說,現在的大明,給當權者們的感覺,好像就是個處處漏風的大篩子。


    再有魏廣德對舊港和呂宋的野心,自然形勢看上去就更加惡劣了。


    即便是心態一直很穩的張居正,私下裏都和魏廣德說過數次,認為南海之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好,朝廷應該優先解決西南。


    至於魏廣德最後如何說服張居正,自然就是講出他的想法。


    那就是即便李成梁在雲南不能壓住局勢,但大明要穩住西南還是沒有問題的。


    屆時,南海水師傾巢出動,南下經過滿次加就可以從南麵進攻緬邦的東籲王朝,途中順便恢複舊港和招降舊港附近的張璉餘部。


    他們既然想要投效朝廷,自然需要有投名狀。


    緬甸,正好就是他們積攢功勞的地方。


    或者說,魏廣德打算用他們作為炮灰,從後方進攻東籲王朝。


    若是活下來的人,戰後憑借此戰功,朝廷也才好有理由赦免他們。


    否則,要是想著想著就反了,打不過了再投降,朝廷還不施以懲罰,這天下可不就亂套了。


    聽到魏廣德的組合拳,張居正這才完全認同此事。


    隻能說,雖然看上去很危險,大明四處為戰,但若是時機把握的準,操作得當,對大明確實很有好處。


    而且,利用張璉餘部進攻緬甸,也能讓朝廷損失最小,不失為好辦法。


    這些事兒,如果兩宮太後不問,魏廣德自然也不會主動去說。


    良久,陳太後才看了眼旁邊的小皇帝朱翊鈞,緩緩開口說道:“若是夷人因此和我大明開戰,又該如何?


    到時,說不好我大明就要麵臨西南和東南同時開戰的不利局麵。”


    “太後,臣以為,此事斷不會發生。”


    魏廣德此時故作胸有成竹的樣子,昂首答道:“據臣所知,夷人在南洋的兵力,不會超過千人。


    所憑借的,不過就是他們那十餘條武裝商船和船上的各種火器。


    這樣的武裝,對上南洋小國,自然把握很大。


    可要是和我大明交戰,他們應該沒那個膽子。”


    魏廣德說這話也是有根據的,西班牙人是知道幾十年前葡萄牙人和大明兩次交戰結果的。


    那時候大明水師憑借古老原始的海戰戰法尚且擊敗了葡萄牙人,現今的大明也是今非昔比,雖然沒有西式船堅炮利,但差距不會很大。


    新老結合的戰法下,蟻多咬死象,魏廣德相信擊敗西班牙應該不成問題。


    若如此還能戰敗,那俞大猷也就沒什麽價值了。


    是的,這麽幾年次輔坐下來,別的事兒幹的少,可和張居正、呂調陽等人私下交易可沒少。


    好吧,他也越來越理解政治其實就是利益交換的說法了。


    政治家眼中,也隻有利益才是永恆,沒有利益,也就失去了價值,自然就可以放棄。


    “夷人不遠萬裏來到南洋,為的不過是貿易,從中獲得他們想要的利益,可不是來和我大明交戰的。


    若是呂宋北部為我大明所占據,我大明商人自然會隨之而來,他們也能就近貿易。


    臣不論怎麽看,貌似夷人都沒有吃虧。”


    魏廣德繼續說道。


    實際上,此時歐洲雖然已經開始殖民,對那也沒有形成徹底的殖民地意識。


    他們看重的其實不是殖民地的土地,而是那裏的產出,可以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若是用部分土地換取貿易的機會,在魏廣德看來,應該是能夠被他們接受的。


    至於菲律賓島上的礦產,其實並不算多。


    至少,沒有倭國多。


    那裏也就是出產一些香料,讓夷人很喜歡。


    但是,這樣的香料,南洋那些島嶼上還多的是,所以根本就沒有多大吸引力。


    大明對南洋的政策,或者說對藩國的政策,最失敗的一點,就是沒有參與他們的開發建設,從中獲得更大的財富。


    或許是嫌棄太麻煩,或許是因為看不到藩國發展起來的巨大利益。


    反正,大明從始至終都沒有幫助過藩國發展經濟,都是讓其自生自滅。


    而這樣的政策,自然讓藩國對大明若即若離。


    當大明還強盛的時候,還有能力派出大艦隊南下巡洋的時候,自然都選擇臣服。


    而當大明不再來時,他們自然也不把大明放在眼裏。


    至於魏廣德剛才的話,其實也是半真半假。


    如果說西班牙的正規軍,確實隻有千人左右,但是別忘記了那活躍在東亞海域的十餘條武裝商船。


    光是武裝商船上的水手,也能湊出兩千多人。


    說他們是水手,其實都算抬舉他們了,他們和林鳳的海盜集團本質上區別不大,也是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因為雇主給錢多,所以早就沒有什麽顧忌。


    當然,其中也不乏老實人,但就算有這樣的人,在海上過上幾年後,多多少少也都變了,不再是過在歐洲時的樣子。


    可以說,過西班牙人聚集所有兵力,此時在東亞,他們可以集結的人手會超過三千人。


    此外,還可以得到來自東麵的墨西哥和西麵印度洋上其他西班牙人的支持。


    至於葡萄牙人,雖然大家都是從歐洲走出來的土著,可互相都瞧對方不順眼。


    西班牙憑借龐大的體量,一直壓製葡萄牙,強占葡萄牙人的殖民地和物資不說,還覬覦著葡萄牙的王位。


    此時雖然還沒有成功,但是已經讓葡萄牙王國上下都緊張起來。


    此時若是大明和西班牙人在東亞開戰,葡萄牙人不暗中下手就不錯了。


    當然,這些情況,魏廣德是不清楚的。


    他隻知道大明所稱唿的夷人,其實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後來的紅夷人,則是指荷蘭人。


    不過,錦衣衛和南海水師的情報也都有提及,夷人中似乎不和。


    就比如壕鏡的夷人,貌似就和馬尼拉的夷人屬於不同派係,相互之間雖然沒有到見麵就相互打架的程度,但敵對是肯定的。


    實際上,壕鏡夷人一直想要修建靠海的炮台。


    此時大明國力強大,葡萄牙人雖然想要修建麵向大陸的炮台,但廣東官府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而修建靠海炮台,既可以抵禦海盜,又可以對大陸方向施以火力支援,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畢竟,葡萄牙人租借的壕鏡地域狹小。


    隻要位置選好,自然可以兩頭兼顧。


    因為,葡萄牙人在東亞的人手,比西班牙人還要少。


    魏廣德這會兒低著頭,不過耳朵裏還是聽到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隻是聲音很小,或許上前幾步,更靠近兩位太後的話,他還能勉強聽清。


    隻是,這裏畢竟是慈慶宮,是太後的居所,魏廣德也不敢有任何失禮的行為。


    否則,憑此就可以丟掉頭上的烏紗。


    或許,兩位太後也在商量這事兒吧。


    其實,這才合乎情理。


    畢竟,眼看著大明之前剛剛對遼東用兵,現在又在整戈待戰,準備在西南用兵。


    大明什麽時候有如此密集的軍事行動了,不僅是後宮,就連前朝許多官員在知道此事後,多少都不安心。


    雖然孫子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可畢竟還有窮兵黷武和兵強則滅的典故。


    窮兵黷武,後世用的比較多,按詞麵也很好理解。


    隻是兵強則滅出現的很少,許多人的邏輯也很難接受這樣的理論。


    兵強則滅,其實說的就是當一個軍隊變得過於強大時,可能會產生驕傲自滿、缺乏謹慎等問題,從而導致失敗或滅亡。


    這個成語提醒人們在處理事物時要保持謙虛和謹慎,不要過於自大。


    這個成語出自《史記·魏公子列傳》。


    當時,魏國的公子列以兵力雄厚而自豪,他認為自己擁有強大的軍隊,可以征服其他國家。


    然而,結果是他的軍隊在一次戰爭中被敵人擊敗,最終導致了魏國的滅亡。


    兵強則滅這個成語就是由此故事中的教訓而來,其實和驕兵必敗的意思有點類似。


    “魏閣老,既然內閣已經達成一致,哀家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麽。


    隻是,哀家要提醒閣老,此戰不發動則以,若真發生,大明必須獲勝,否則”


    “臣當立即遞交辭呈,承擔所有。”


    不等陳太後說完話,魏廣德當即大聲說道。


    這個算軍令狀嗎?


    或許吧。


    但那又如何,真以為到時候自己把乞休奏疏遞上去,太後就敢真批了。


    雖然朝中首輔張居正看似忠厚老實,但若沒有魏廣德這個掣肘存在,局勢會變成什麽樣也未可知。


    雖然,在沒有魏廣德出現的曆史上,張居正如同諸葛孔明般為大明王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沒發生的事兒,誰敢保證?


    魏廣德敢這麽說,其實也是吃定兩宮太後要的就是一個態度,大明必勝的態度,也好讓她們在後宮安心罷了。


    魏廣德賭兩宮太後不敢賭,所以說話也是斬釘截鐵。


    “閣老言重了。”


    陳太後或許並沒有看透魏廣德的想法,當即就說道:“哀家要提醒閣老的是,此事事關重大,一定要三思而行。


    若無把握,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畢竟,雖然說呂宋早已經是我大明領土,但畢竟祖宗已經將其放棄,否則斷然不會如此長時間不派出新的總督。


    現今閣老既然打算收迴,自然是好的,隻是一定要謹慎,謀而後動,做到萬無一失才好。”


    “臣謹遵懿旨。”


    魏廣德低頭拱手道。


    魏廣德離開慈慶宮,而大殿裏,李太後才開口說道:“姐姐,你看魏閣老如此尚武,到底時好時壞?”


    “難說。”


    陳太後輕輕搖頭,苦笑道:“這兩日哀家找人查找了那些宮中留檔,確如他所說般,成祖太宗皇帝是封過呂宋總督,掌控過那裏的一切大權。


    說起來,也算是我大明的疆土了。


    隻是,畢竟這呂宋距離我大明千山萬水,所以之後就再未被提起,或許朝中大人們早就遺忘了吧。


    隻是舊港時,才派人召迴人手,但好似最終也沒有完成最後的行程。


    說起來,這兩地確實是我大明之地,若是能在皇兒當朝時收迴,也是大幸事。”


    說到這裏,陳太後愛憐的摸著小皇帝朱翊鈞的頭。


    雖說皇帝不是誰都能摸的,但她們是誰,陳太後是他的嫡母,而李太後是他的生母,自然沒什麽。


    “隻希望菩薩保佑,一切順利。”


    李太後也知道收迴兩地是大功績,可以讓兒子獲得巨大好處,所以也不糾結,隻希望一切順心就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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