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力紅,你對明軍大營可有辦法?”


    聽到得科勒對明軍軍營的講述,王杲把目光看向手下大將來力紅。


    來力紅可是他手下為數不多算智勇雙全的族人,對他也是忠心耿耿,所以王杲也讓他獨領一城,顯示出對他的充分信任。


    來力紅觀察了明軍大營一陣,又想了得科勒所說明軍軍營布置,也是覺得頭疼不已。


    以往和明軍交戰,都是偷襲戰術,明軍往往都是屬於防備的一方,所以才能讓他屢建戰功。


    可這次明顯不同,明軍防禦極為嚴密,這仗不好打。


    “明軍可有大隊人馬出來采伐木材或者,在何地取水?”


    來力紅思索半天,終於開口問道。


    “明軍伐木和取水是要出營,但是人馬並不多,佐領大人莫不是想要偷襲明軍在外小隊,吸引明軍出營寨救援吧?


    我觀察了幾日,明軍出寨都是小心翼翼,而且似乎”


    得科勒小聲說道。


    “似乎什麽?”


    來力紅緊張的追問道。


    “以我判斷,明軍就算在外小隊遇襲,明軍怕是也不會派出人馬救援。


    每次人離開營寨後,營門就會被拒馬封死,不像能快速出動的樣子。”


    得科勒解釋道。


    “這就有點麻煩了,明軍應該也是擔心我軍偷襲,所以做事非常小心。


    若真是如此,就算我們襲擊明軍在外小隊,怕是明軍也不會為了救這些人冒著營盤被偷襲的風險。”


    來力紅苦惱說道。


    “你也沒有辦法?”


    王杲看到他專門帶來的人也對明軍這樣謹慎的做法搞的沒了主意,心中就是大急。


    要是明軍真在寬甸站穩腳跟,以後再要襲擊他們,可就難了。


    “滿柱,今日就先這樣吧,迴去我再想想辦法。”


    來力紅隻得說道。


    繼續在敵營附近逗遛,本身也是非常危險的行為,一旦被明軍發現,怕是會引來哨探小隊。


    明軍大隊人馬會選擇守營,但是如果發現隻有少量女真族人,怕是也會派出小隊騎兵來追擊。


    到那時候,他們可就危險了。


    “也罷,今日先到這裏,我們走。”


    王杲馬上就說道。


    他是建州女真的首領,雖然也得了明廷的封賜,算是明朝的官兒,可他也深知明廷根本就沒把他當做自己人,否則也不會經常向他討要各種商品。


    即便是在明廷每年有限的互市中,也會對他們帶來的貨物百般壓價,讓他們所得無法維持部族的需要。


    好吧,在王杲看來,他和明廷為敵,其實都是被明廷逼的。


    若是明人和他公平做生意,讓他的族人能夠通過交易收獲所需之物,他自然不會和明人為敵。


    可偏偏這些明人陰險狡詐,拚命的壓低他們貨物的價值,又哄抬明國物資的價格,讓他們在互市中每每吃了大虧,到無法養活族人的程度,所以他才會縱兵搶掠。


    隻是暫時沒有襲擊明軍營地的辦法,王杲自然也不會以卵擊石,帶著部族搶攻明軍營寨。


    損失太大,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在遼東之地,手下人馬的多少決定了說話的語氣。


    他王杲可以在建州女真,甚至整個女真三衛裏有強大的說話權,可不就是因為他手下實力強大的緣故。


    要是和明軍交戰損失太大的話,對他來說自然是不利的,會削弱他在女真部族中的影響力。


    帶著來力紅、得科勒悄悄退迴去,和身後的親兵匯合,騎馬就向遠方而去。


    明軍雖然比較保守的穩紮營盤,可也沒少向周圍派出探馬,所以得科勒他們選擇的營地距離明軍大營還是比較遠的,就是擔心被明人發現,打草驚蛇。


    “滿柱,迴去我再看看明人那書,想想解決之法。”


    騎在馬上,來力紅還對王杲說道。


    “明人為人雖然不行,不過他們老祖宗打仗的本事還是有的,否則也不會把蒙古人驅逐迴到草原。”


    王杲對來力紅的話很受用,當即就說道:“多看看他們的書,那些計謀是真的厲害。”


    “是啊,滿柱,那《三國演義》我沒事兒就看,對明人使用的計謀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沒有看到那些事兒,是決計想不到那樣的辦法的。”


    來力紅陪笑著說道。


    “佐領大人,不知道哪裏可以找到明人的書看?”


    得科勒注意到滿柱王杲和佐領來力紅對明人的書都推崇有加,他也馬上湊趣問道。


    好吧,鹹魚也是想要進步的,他也想能稱為滿柱手下的佐領,獨領一城享受殷實的生活,所以他也要看明人的書。


    “你識字嗎?”


    隻是王杲沒有說話,來力紅卻譏笑道。


    聽到佐領問他識不識字,得科勒當即就低下頭。


    忘記了,他根本就不識字,又如何看明人的書。


    大明朝承平百年,就算如此,國內識字率也是低的嚇人,就更別說化外之人了。


    女真族中,也隻有少量貴族才會接觸到漢人的文化,學習一些漢人的知識和禮節。


    對絕大多數女真族人來說,就算那些書放到他麵前,他們也不知道上麵寫了啥。


    王杲偷偷觀察明軍大營,並沒有被裴承祖派出來的哨探發現,所以到現在,明軍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被女真人注意到了,正在籌謀對他們動手。


    而千裏之外的京城,紫禁城內閣裏,魏廣德正在處置公務,就聽見一陣腳步聲來到門口。


    很快,蘆布就快速進屋,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老爺,宮裏傳旨,讓老爺出任此次會試大主考。


    傳旨天使已到外麵,還請老爺過去接旨。”


    聞言,魏廣德隻是微微皺眉,隨即放下手裏公務起身。


    說起來,要不是丁憂,隆慶五年的會試大主考就應該是他了。


    等他來到門外,就看見一個太監帶著一個手捧聖旨的內侍站在外麵,附近內閣的中書舍人等都已經跪在那裏,等候宣旨。


    魏廣德過去後,當即跪下接旨。


    那太監迴頭從內侍手裏接過聖旨,當即展開,大聲念道:“有旨,命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魏廣德並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掌詹事府王希烈充會試考官。”


    “臣接旨。”


    魏廣德伸出雙手接過太監收攏起來的聖旨,嘴裏大聲念道。


    等他起身的時候,內閣首輔張居正、輔臣呂調陽也已經聞聲出來,顯然是在各自值房聽到消息,有聖旨傳到次輔值房,所以過來看看是什麽旨意。


    不過魏廣德覺得張居正隻是佯裝不知,此事其實早有預料。


    張居正是做過會試主考的,按例該輪到他魏廣德了。


    下一次,也就是萬曆五年的會試,則應該是呂調陽。


    如果,那時候他還在內閣沒有致仕的情況下。


    隻是,這次宮裏定的副主考有些出乎魏廣德的預料,因為他以為會是其他人,沒想到怎麽就選擇王希烈了。


    要知道,他和王希烈皆出自江西,按說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才是。


    主考和副主考出自江西,要是這次會試江西考生上榜太多,怕不是要鬧出大事兒來。


    想到這裏,魏廣德不由得懷疑的瞟了眼張居正。


    是的,這個時候他隻會從最壞的打算看待問題。


    他們擔心這次的會試,魏廣德刻意撿拔江西舉子入仕,所以搞出這麽一手來,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過多提拔同鄉。


    至於今年所有進士都勉強算是他魏廣德的門生,那他就隻能嗬嗬了。


    要知道,最少三百人的進士大軍,自然是要分遠近親疏的,同鄉加門生,天然就更加親密。


    若隻是門生,那就得看才能和眼緣了。


    和張居正、呂調陽寒暄幾句,魏廣德就隻能跟著那傳旨太監走。


    去做什麽,自然是進貢院,準備會試。


    一旦聖旨欽定了會試大總裁,那就得吃住在貢院裏,直到會試結束發榜才能重獲自由。


    “迴府裏知會一聲。”


    魏廣德離開內閣時,隻是對蘆布吩咐一聲。


    等他隨著太監走進貢院的時候,王希烈已經先一步到了這裏。


    和魏廣德一樣,都是由傳旨太監陪著進的這裏,之後就再也不能對外聯絡了。


    一起的,還有挑選的各房房師及其他人員,零零散散有二三十個。


    大家既然都聚在一起,自然沒什麽好說的,做為本次會試大總裁,魏廣德當即讓人準備豐盛酒席。


    是的,酒席,菜品還需要很豐盛。


    進入貢院以後,所有開銷都是朝廷買單,可不能虧待了自己。


    實際上,主持會試還是很無聊的,因為事兒都是下麵的人去做,包括監考之類的,即便是最後考試結束,考試的答卷也都是各房房師先過目,由他們挑選好的答卷才送到他和王希烈麵前,由他們確定是否上榜。


    以前是被人考,現在輪到他考別人了,魏廣德倒也沒因此受到什麽影響。


    實際上,他入翰林院之後,許多翰林官多多少少都撈到出外差的機會,也就是被派到各省參與鄉試。


    雖不是主考,也是朝廷派出的監考之一。


    可魏廣德卻一直沒有撈到過這樣的機會,所以對於主持科舉,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好在王希烈在,他倒是參與過隆慶五年的會試,隻不過當時是彌封官。


    但沒見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好吧,有王希烈這個老人在,按圖索驥,還是把會試的事兒給布置下去了。


    其實也沒啥好布置的,被帶到這裏來的人,身上什麽職位早就已經定下來,隻不過是讓他們做好準備就是了。


    其餘時間,都是閑暇,於是乎在等待會試的時間裏,貢院後花園涼亭就時常聚著一幫人下棋。


    也有不愛下棋的,就在一邊看看書,喝喝茶。


    畢竟時間太空閑了,聊天也沒個樂趣。


    此時,魏廣德叫上王希烈走在花園裏,看樣子是在賞花,其實卻是說著其他事兒。


    “子中,此次你我被點到這裏來,此事透著古怪啊。”


    魏廣德直截了當把他的懷疑說了出來。


    魏廣德和王希烈不和,其實在京城官場上也不算秘密,許多人都知道。


    王希烈不服魏廣德,說他年輕,靠拍嘉靖和隆慶兩位皇帝的龍屁上位,言談很是不屑。


    魏廣德看他的態度,對他自然也沒好感。


    好吧,兩個同鄉,本來關係應該很好的才是,可是卻成了對立的關係。


    魏廣德實際上也確實因為王希烈對他的態度,暗中多次打壓,就是不給他機會撈政績,不讓他升官。


    要不怎麽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


    隻是到了這裏,魏廣德覺得還是應該和他好好談談,免得落入別人圈套。


    丟官事小,名節事大。


    要是真莫名其妙卷入什麽科舉舞弊,那才是真的前途盡毀。


    “魏閣老,其實接到旨意的時候,我也覺得古怪。”


    魏廣德這麽說,王希烈也小聲說出自己的看法。


    其實在他心裏,更多的猜測是魏廣德和張居正,或許還有馮保之間有什麽貓膩,在互相整人,他是被連帶上了,屬於最倒黴的一個。


    “我最怕的就是這次會試鬧出風波。”


    魏廣德點點頭,又說道。


    “魏閣老有何對策?”


    王希烈做出洗耳恭聽狀,等待他的下文。


    “宮裏沒有要出題的意思,這次事前我也沒得到消息。”


    魏廣德先是強調一下,他對此事毫不知情,隨後才說道:“既然宮裏不出題,那就是我們出,所以我打算讓各方考官各自出題,將所出題目放入斛中,隨意找書吏或者校尉抽題。


    抽到哪道題就算哪道題,雖然依舊不能說你我無辜,但至少此次會試官員都知曉此事。”


    魏廣德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古代科舉舞弊,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是提前知道考題,預先找人做槍手,針對考題作文,然後死記硬背或者夾帶進考場。


    二則是在答卷之上留下關節,比如開篇或者結尾第幾個字是某字,以此讓考官注意到他的文章,知道文章誰人所作,故而提卷上榜。


    兩條,自然都是考官和考生相互配合之下才能作弊。


    至於有些人以為把四書五經做成小抄帶進考場,其實真實作用有限,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意義。


    這麽做的人,大多是在押題。


    他們猜測考官可能出的題,又記不住自己的槍手文,所以就弄成小抄。


    雖然王希烈對魏廣德的主意頗不以為然,覺得本來無事就該坦坦蕩蕩,如此反而落了小成。


    但是想到既然魏廣德這麽說了,他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意,當即點頭答應下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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