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一處裝飾奢華的豪宅裏,徐爵手裏捏著一份禮單,臉上滿是歡喜的表情。


    這時,一個番子進來,躬身在徐爵麵前,等待命令。


    “你安排下,晚上鶴鳴樓,姓胡的既然這麽熱情,倒是值得交流交流。”


    徐爵吩咐一聲,安排下自己晚上的行程。


    “是,大人,下午孫公公那裏.”


    那番子答應後,又小心的提醒徐爵道。


    他口中的孫公公,自然就是現在南京城裏的守備太監孫大勇,以前是禦用監掌印,老了就求到南京城養老。


    永樂十八年,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後,南京成為留都,明代統治者視南京為祖宗根本之地,留下一套完整的中央政府機構,其中起核心作用的是南京守備官員。


    這其中包括由內臣擔任內守備,勳臣擔任的外守備,文臣擔任的參讚機務,共同負責南京的安全。


    不過這個內守備和後來出現的南京守備太監,或者說鎮守太監職權上卻是不同的。


    此時內守備職責還是護衛留都,“為天子三千裏外親臣”,同時管轄南京皇城及二十四衙門和明孝陵,同時還承擔向北京天子進貢南京特產。


    南京守備太監真正出現,應該是在明仁宗時期。


    明仁宗曾想遷都迴南京,所以臨時任命太監王貴通率軍南下鎮守南京,準備迴鑾之事。


    明仁宗給王貴通的權限極大,到南京後,對宮內之事,南京太監需和王貴通商議;對宮外之事,南京官僚也需要和王貴通商議,任何決議隻有在王貴通點頭才能實行。


    到了宣宗時期,宣宗又將內守備的名號賜給鄭和,讓鄭和與守備南京的武將同掌兵權,這是南京內守備掌兵權的開始。


    南京守備太監、南京守備內官,起初有正、副太監各一員,後來人數稍增,員數不定,特別是到了正德、嘉靖年間,守備太監已經多至四員,相互之間權責也進行劃分,也算是相互製衡的一個手段。


    畢竟,如果守備太監僅有正、副二人,很容易成為南京城裏的土皇帝,特別是正職,傾軋之下,副職太監很可能被架空,讓整個南京城淪為守備太監的一言堂。


    要知道,這個是的守備太監權勢之大,甚至淩駕於南京城守備。


    而南北兩京相距數千裏,北京城未必能及時知道南京城的情況,就有失控的風險。


    正德皇帝也是看出這點,直接安排幾個鎮守太監,也不論正副,反正相互牽製就是了。


    再說,宮裏年老需要養老的太監也多,打發到南京也算是對他們的體恤。


    “無事,下午見了孫公公,和他一起去赴宴就是了。”


    徐爵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次南下,籌備賀禮自然是第一要務,有孫大勇這個老人幫忙,應該能采購到李太後心儀的禮物。


    這樣,也能鞏固馮公公在太後那裏的地位。


    至於孫大勇,當初爭取到南京守備太監這個差事兒,還是馮公公幫忙,所以也樂意延續善緣。


    畢竟,他已經身在南京城,要想安穩,還得京城皇帝身邊有人材行。


    馮保,無疑是現今皇城裏最粗的大腿。


    “查到這胡自皋家底了沒有?”


    徐爵放下手裏的禮單,上麵的東西很豐厚,估算大約值五六百兩銀子。


    如此豐厚的禮物,可是不多見的。


    別看後世電視、電影裏動不動就是幾千上萬兩的送人,實際上在大明朝,幾百兩銀子已經是一筆巨款,都夠買下幾十畝地成為一個小地主了。


    “大人,具體的還在查,不過估計七八萬兩銀子應該是有的。”


    那番子這時候笑嘻嘻湊到徐爵跟前說道:“這胡自皋做了一任倉大使,還幹了兩年鹽運司判官,可都是一等一的肥缺。


    不過當初他犯事被彈劾,應該花了不少銀子打點才脫身,否則這身官服還未必穿得上。”


    “這麽說,這胡自皋手裏,至少能拿出三、五萬兩銀子?”


    徐爵一下子坐直身子,猜測道。


    “五萬兩未必,三萬兩肯定是有的。”


    那番子馬上答話道。


    “嘿,這幫文官,還真夠貪的。”


    徐爵不屑的撇撇嘴,嘀咕一句。


    “大人,要不要兄弟們查查他,直接抄了?”


    那番子又建議道。


    徐爵擺擺手,這人出手大方,不愁從他手裏弄不到銀子。


    不過,徐爵真正關注的,還是他曾經在鹽運衙門的任職經曆。


    鹽運衙門,這可是肥得流油的衙門。


    這胡自皋給自己送這麽厚的禮物,肯定有所圖。


    值得砸銀子,肯定是想迴去,繼續在鹽運衙門公幹。


    如果迴去求馮公公給他這個機會,他迴到鹽運那邊,以後不是每年都有大筆銀錢進賬。


    竭澤而漁的道理,徐爵非常清楚,還是細水長流的好。


    揮揮手,讓那番子下去,徐爵起身走到一個架子前,上麵已經整體放置著一堆盒子。


    伸手拿出一個盒子,徐爵迴到書案前放下,小心打開盒子。


    隨著盒蓋揭開,一串佛珠出現在盒子裏,靜靜的躺在做底的黃色絲綢上。


    徐爵伸手拿出那串佛珠,仔細端詳一陣子,漸漸的,徐爵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來。


    這次南下,徐爵著實收到一批好東西,其中就數手裏這串佛珠最是耀眼。


    現在兩宮太後,沒事兒就是在宮裏吃齋念佛,所以佛器是兩宮太後都喜歡的寶貝。


    說起來也有意思,明太祖朱元璋因為做過小沙彌的緣故,所以在洪武年間就篤信佛教,但是他兒子成祖朱棣卻是偏信道家。


    至於後來修仙的嘉靖皇帝,也是修的道家的經。


    看上去,似乎明朝更加寵幸道家,但實際上明朝的宗室並不忌諱這個,愛信道家就是道家,愛信佛教也沒人管你。


    當然,到了皇帝這個級別的宗室,寵道家的還是偏多。


    佛器,是法實踐佛道的器物。


    其除了在佛教工具藝術上,有著極高的價值之外,還是修行者內在的精神的體現。


    在佛教文化的傳播中,佛器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其中最為常見的有念珠,寶瓶,金剛杵等等。


    手串,源於古代的佛珠,本稱“念珠”,是指以線來貫穿一定數目的珠粒,於念佛或持咒時,用以記數的隨身法具。


    佛教認為,佛珠是“引接普遍根基,牽課修業之具也”。


    佛珠攜持在手,莊嚴威儀,獲福無量。


    經書所載的掛珠、持珠及念珠的顆數大致分為108顆,表示十法界各有一百零八種煩惱,合成為108種煩惱。


    這次徐爵南下收集的寶物中,佛珠和玉瓶就占了不小的數量。


    當然,這些東西最後未必都會被送入宮中,大多還是會落到馮保和他的手裏。


    徐爵手裏的佛珠是由十六顆通體晶瑩的玉珠組成,其上雕刻十六善神也是栩栩如生,倒是和李太後時常念誦的守護般若經相配。


    十六顆佛珠代表著十六種才智,也稱為十六心,這些才智分別與人的六根六情相對應。


    徐爵不念經,這會兒拿出佛珠,自然有他的打算。


    畢竟這裏是南京,他人生地不熟的,正好有了孫大勇這個守備太監幫忙,相信這串佛珠拿出來轉一圈,就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


    好吧,徐爵實際上已經找到了足夠的寶貝,已經可以拿迴京城向馮公公交差了。


    不過他繼續盤桓在南京城,目的不言而喻。


    到了下午,見到孫大勇,徐爵向他行禮後,就坐下喝茶攀談起來。


    “你想找一家商鋪?”


    聽到徐爵的詢問,孫大勇隻是微微一愣,隨即就笑道:“好說好說,雜家在內城就開了一家玉器店,名叫靈玉坊,不知你是想”


    “嗬嗬,我是這麽打算的.”


    徐爵嘿嘿笑著附在孫大勇耳邊,一陣嘀咕,孫大勇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一副老狐狸般的笑容。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開店,為的真不是買賣商品賺的那點錢,不過就是為了洗白一些錢財。


    聽到徐爵的話,當即就笑道:“沒問題,我馬上叫靈玉坊的掌櫃過來,你把東西交給他,晚上咱們就去會會這個胡自皋。”


    在徐爵的盤算中,這次任務已經完成,自然還是要多賺些黃白之物,畢竟這才是馮公公最喜歡的東西。


    當然,一些好的寶貝,馮公公也喜歡。


    相對來說,黃白之物就俗看點,但俗也有俗的好處,馮公公就偏愛著俗的。


    鶴鳴樓,在南京三山門外西,關中街北,乃是明朝留都南京有名的十六樓之一。


    十六樓,是明初南京十四處官妓住的樓閣與南市、北市兩樓的合稱,那十六樓官妓,新妝袨服,招接四方遊客。


    洪武時期,南京城內外的交通要道上興建了十六座大酒樓,即:清江樓、鶴鳴樓、醉仙樓、集賢樓、樂民樓、南市樓、北市樓、輕煙樓、翠柳樓、梅妍樓、澹粉樓、謳歌樓、鼓腹樓、來賓樓、重譯樓、叫佛樓。


    作為外國來賓和國內人士公共休息和娛樂的場所,其中來賓、重譯二樓是專門招待外國使節的。


    據記載,當時南京十六樓都是高基重簷、寬敞華麗,有著名書法家題寫名匾,文人學士題詠律詩,以壯觀瞻。


    特別是在永樂時期,隨鄭和船隊而來的各國貴賓雲集南京,所以這些酒樓更是座無虛席,盛況空前。


    現在雖然大明朝廷已經遷都北京,但十六樓依舊是南京城裏響當當的老字號,每日高朋滿座,生意興隆。


    胡自皋這次邀請徐爵,沒想到居然把南京城裏守備太監孫大勇也順帶上了,這位大人物可不是他一個工部主事能隨意結交的,自然更是殷勤。


    鶴鳴樓最好的酒菜不要錢似的送上來,他幾乎都不肯沾座,隻是一個勁的逢迎。


    酒酣之際,孫大勇好似不經意般問道:‘徐老弟,你今趟南下的任務還沒做好嗎?’


    “唉,不滿孫公公,宮裏就給了二萬兩銀子,要我來南京采買太後的禮物。


    這南京城的繁華我也是見識到了,好東西是真不少,可惜.”


    徐爵故作惋惜道。


    “怎麽?”


    孫大勇詫異問道。


    “前兩日內城靈玉坊那裏,我倒是看中一串佛珠,你也知道,當今天子生母李太後喜歡在後宮念經,這佛珠正好相配,質地也是上乘,可偏偏那掌櫃要價極高。


    我百般說和,人家也是不肯讓價,還說對外他都是賣五萬兩銀子的,也就是到我這裏才願意三萬兩成交。


    你說這.我哪有銀子采買此物,這次迴去,少不得被馮公公訓斥。”


    徐爵一番唉聲歎氣,讓在一旁端著酒壺殷勤倒酒的胡自皋聽進去了。


    三萬了銀子,買一個手串,好吧,是佛珠。


    嘶.


    有點貴。


    不過聽徐爵說這采買的佛珠是送當今天子生母李太後的,那貌似也就不貴了。


    同時,做了這麽些年的官兒,胡自皋也不是白給的,看了眼醉眼惺忪的兩人,其實多少也猜到點東西。


    “徐大人,這佛珠真的好?”


    知道歸知道,現在他就是要巴結來自京城的大人物,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胡自皋也是豁出去了,打算賭一把。


    “太後娘娘就喜歡這東西,就是可惜了。”


    徐爵故作惋惜狀說道。


    “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去靈玉坊看看,看能不能買下這佛珠,孝敬給李太後。”


    胡自皋開口說道。


    漂亮話他會說至於到了京城,最後變成什麽樣子,那就不知道了。


    可即便這樣,胡自皋還是打算努力下,看能不能借機攀上徐爵和他身後的那位馮公公。


    隻要自己花了銀子能傳到馮公公耳朵裏,想來對自己仕途就會有很大的助力。


    而就在第二天,徐爵就在自己的宅子裏見到了胡自皋,此時他雙手捧著一個盒子,一臉諂笑。


    徐爵打開盒子,裏麵一串晶瑩剔透的佛珠就出現在他眼中。


    “哎呀,胡大人,你這可是大手筆啊。”


    徐爵驚歎一聲。


    “唉,沒有徐大人麵子,這串佛珠,胡某花了三萬五千兩銀子才入手,這就急急忙忙送來大人這裏,希望大人收下,送入宮中,也算下官對太後娘娘的孝敬。”


    胡自皋急忙說道。


    “胡大人破費了,這樣吧,我從京城過來,帶著宮裏撥下來的銀子”


    “別別別,徐大人,你這是打我臉,那些是馮公公和大人的辛苦費,哪能給我。”


    徐爵開口又試探一次,想看看胡自皋的反應,不想他當即就搖頭。


    看了眼胡自皋,大家都是明白人,拿了人家的銀子,徐爵就笑道:“如此,待我迴京城一定稟明馮公公。”(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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