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眾人開始關心起這個李宮人,想著是不是和裕王說說,給她向陛下請封。


    光憑誕下皇孫這一條,給個裕王側妃貌似也是可以的。


    關鍵現在這李宮人還年輕,還能生。


    若是裕王抓緊時間再多生幾個,那麽裕王府子嗣單薄這一條就可以除去了。


    “咣當。”


    就在他們胡思亂想的時候,屋門已經被李芳一把推開衝了進來。


    這會兒李芳滿臉堆笑,都笑出褶子來了。


    這種表情,可不常見,也可見他們這些在裕王身邊的人,此刻是何等興奮。


    而在李芳進屋後,第二個進屋的也是一臉褶子的馮保,不過他比李芳慢一步倒不是他身體不如李芳,而是懷裏抱著一個布團兒,很是小心的樣子。


    馮保進門後,屋裏所有人都已經坐不住了,全都起身。


    裕王已經快步走了過去,李芳識趣的側身讓到一旁,讓馮保對上裕王。


    “讓孤抱抱。”


    看到馮保懷裏的嬰孩兒,裕王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說話間伸手過去,從馮保手裏結果被包裹住的小孩兒。


    裕王已經好多年沒有抱自己的親骨肉了,每次有自己孩子降生的消息,他都會激動一番。


    而當每次孩子夭折後,都是對裕王精神的一次打擊。


    他不是沒聽到過外麵的傳言,關於父皇子嗣的問題,也包括自家兄弟景王朱載圳,當然也有自己。


    不過最初那個時候,對於這些傳言裕王都是嗤之以鼻,因為他有世子。


    隻不過,隨著之後三個孩子接連夭折,特別是世子夭折以後,他的脊梁也有些彎了,直不起來了。


    裕王好色,特別是近些年來,幾乎每夜都要有宮人伺候,未嚐沒有此中原因。


    現在好了,終於又有子嗣了,對得起列祖列宗了,隻希望這孩子能平安長大,傳承香火。


    裕王抱著懷裏的孩子,心裏還在祈禱著,希望得到列祖列宗的保佑。


    而在他身邊,高拱、陳以勤等人已經擠滿,都伸頭看著這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孩。


    一臉的褶子,和李芳、馮保有一拚,活脫脫一個小老頭似的。


    魏廣德在心裏想著,不過剛出生孩子其實都差不多是這樣,也難怪後世見到一般都要說聲“好醜”,然後就被說成小孩子越醜,長大了就越好看。


    好吧,其實他的孩子貌似也是差不多,從那張臉上完全看不到自己和妻子的影子,據說要過幾天才會逐漸好起來,那時候的小孩子就討人喜歡了。


    魏廣德收迴視線,看了眼被擠出人群的李芳和馮保,魏廣德心裏一動,想起之前他們說的話,當即開口對欣喜的裕王道:“殿下,你看讓誰去宮裏報信好,這麽大的喜事兒,應該盡快讓陛下知道。”


    “對對。”


    魏廣德的話出口後,裕王就忙不迭答應道。


    收迴盯著嬰孩兒的視線,看了眼人群後的李芳和馮保。


    李芳是自己身邊的人,其實是最合適做這個傳話人的,不過馮保從宮裏出來不久,關係人脈都還在,他要是入宮貌似更便捷。


    現在的天色,其實已經全黑了,說不得到西苑,那邊已經落鎖了。


    “馮保,就你去西苑,給父皇送信,告訴他這事兒。”


    裕王也沒多想,當即開口吩咐道。


    “是,殿下。”


    馮保高興的答應一聲,這可是在皇帝麵前漏臉的機會,說不得能夠見到皇帝。


    自己到了裕王府這些日子,主要的工作其實也就是這幾個月負責照顧李宮人了,現在也是功勞了。


    他倒不是想著嘉靖皇帝的封賞,而是想著借此,也不知道皇爺會不會把自己又調迴司禮監。


    不過,貌似繼續留在李宮人那裏,照顧這個孩子,其實也是不錯的差事兒。


    想歸想,卻絲毫不耽誤他出門往西苑去報信。


    小皇子從裕王懷裏又被傳到高拱手中,不一會兒又到了陳以勤那兒,很快大家都抱了抱,最後從魏廣德懷裏傳迴裕王手裏。


    這或許也是傳統,都要抱一抱,以示親近,將來若這孩子長大登基為帝,也是一個談資。


    “李芳,設宴,招待高師傅他們。”


    裕王接迴孩子就吩咐道,隨即又滿臉歉意的說道:“高師傅,諸位,我先過去看看彩鳳兒,一會兒就迴來,今晚大家不醉不歸。”


    王府的宴席很快就擺上,畢竟這麽大的事兒,廚房那邊一早就猜到,所以並沒有耽誤多長時間。


    裕王雖然沒到,不過眾人這會兒都興高采烈的閑聊,酒是一杯接一杯下肚。


    不多時,眾人的談話就從因為皇子降生暢想美好中,轉到朝政上,畢竟都是官員。


    談了最近主要的朝政,很快話題又轉到東南,這幾個月,明軍攜圍剿興化倭寇之威,俞大猷、戚繼光等率部沿海岸線繼續南下,圍剿各地流竄的倭寇,戰績斐然。


    之前明軍圍剿,倭寇往往自知不敵就上船跑路,而這次,俞大猷指揮著水師,乃是水陸合圍,讓倭寇登船也逃不出明軍的屠刀,捷報是接踵而至,很是振奮了朝堂。


    據廣東上報的公文,現在小股倭寇自知難以抵擋明軍圍剿,已經開始合並,打算合兵一處和明軍對抗。


    而說道北地,自然少不得又評論薊遼總督楊選。


    “之前善貸曾說,這次楊選在古北口誘捕賊酋通漢其實是自己找了個麻煩,不過現在通漢之子自願為人質,換迴通漢,最起碼,就眼下來說,通漢部族應該不會和我大明為敵了吧。”


    高拱開口就透出酒氣,不過還是條理清楚的說道。


    他口中之事,其實是發生在三個月前。


    五月,楊選擔心韃子趁三屯營兵力空虛的機會,出兵襲擾薊鎮長城,所以派出大量斥候出關查探敵情。


    當然,其中未嚐沒有摸清關外韃子主力位置,也是預防他們偷襲遼東。


    隻有知道敵人的位置,作戰才能知己知彼。


    派人偵查敵情,這本沒什麽,隻是古北口一路出關的斥候卻被韃子伏擊,不僅多人被殺,還被俘獲四人。


    而俘獲這批斥候的蒙古部族族長通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高了還是什麽,居然大喇喇帶著人,押著四個俘虜到了古北口城牆下,向明軍索要銀錢換俘。


    在和明軍古北口鎮守參將郭琥談好價格後,他竟然親自進城去取贖金。


    然後,自然就是被恰巧趕到的薊鎮副總兵胡鎮撞上,二話不說派出親兵將其捉拿,隨即向薊鎮總督楊選報功。


    至於那四名被俘斥候,胡鎮是壓根不想過問。


    通漢是誰?


    其實,他隻是蒙古草原上無數個部族之一的部落族長,可他的幹女兒,卻是土默特部族長俺答汗兒子辛愛台吉的妻子。


    楊選得報後,自認為可以以此拿捏黃台吉,甚至可以和俺答汗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自然奇貨可居,更不願意理會原由。


    或許,他也覺得所謂取贖金,其實隻是兩國交戰中使用的計策。


    計策嘛,中計自然就是自己蠢,和旁人無關。


    捉住通漢後,接下來胡鎮又因為拿捏住這個蒙古部族的命脈,開始和他們進行談判。


    之後,更是得到對方保證不和明軍交戰的條件,答應釋放通漢,不過卻要求扣押通漢的一個兒子作為人質。


    由通漢的幾個兒子輪流到明軍軍中,每半年一換。


    自認為此策保證了薊鎮長城的安全,楊選在得到胡鎮迴報後,急忙向朝廷稟告了自己的功勞。


    此事,在上個月才報入京城,很是轟動。


    不少人認為此策保證了京城北麵長城的安危,蒙古對薊鎮的覬覦可休矣。


    不過,以楊博、魏廣德等少數人卻是覺得此策不妥。


    後世,戰場之上,交戰兩軍在協商一致的情況下,還允許打著紅十字旗收拾戰場,救治傷員和收殮屍體,那種情況下是暫時止戰的。


    這次的換俘,其實和那種情況類似。


    魏廣德是這麽認為,雖然是敵對關係,可該講的道德還是該有,否則將來被俘將士的安全將變得極度不利,因為他們沒有價值,可能會至極而被殺死。


    至於楊博,不管他怎麽考慮,也是覺得這麽做極為不妥,甚至認為此舉有可能招致俺答汗更大的報複,因為明軍的欺騙會點燃蒙古人的怒火。


    不過在嘉靖皇帝麵前,楊博的提醒並沒有得到重視。


    楊博自詡方略的奏疏送入京城,由朝中諸文武大臣部議後,因大多看後被認為是良策,嘉靖皇帝因此賜楊選及巡撫徐紳各銀三十兩,紵絲二表裏,總兵孫臏及胡鎮各二十兩,一表裏,參將郭琥等各十兩。


    “蒙古人性格豪爽、敢愛敢恨、少有歪門邪念,楊總督、胡總兵這次其實就是用歪門邪道欺騙他們,怕是要引火燒身。”


    魏廣德搖頭歎道:“就算他們不對薊鎮邊牆動手,也完全可以對宣府、大同,乃至延綏等地出手。


    當然,或許沒有這事兒,他們為了搶掠糧食也會打仗,可是借口、出兵的規模,肯定都會有變化。


    聽說雖然我大明和蒙古各部族長期征戰,可也有一些部族不願和我大明為敵,不願隨俺答汗出戰的,經此一事,怕是這些部族也會派兵參戰了。”


    “兵者詭道也,就算欺騙,這貌似也沒什麽吧?”


    殷士譫開口說道。


    “據兵部傳出的消息,當時郭琥已經在城牆上和通漢談價贖金,人家來隻是拿錢的,可不是來攻打城牆的。”


    魏廣德答道,“詭道啊,也不是說可以用這個方式來欺騙,那是指誤導對方的思想,上當受騙。”


    “兩國交戰,還有個不殺來使的說法。”


    張居正倒是點點頭接話道。


    不過,他們的交談很快在裕王迴來後,宴席氣氛又開始熱烈起來,眾人自然要向裕王敬酒,恭喜王府添丁,即便是高拱也不例外。


    在他們飲酒暢聊的時候,千裏之外的遼東熊山腳下,無數火把晃搖著。


    上萬人的蒙古人和明軍的交戰已經結束,勝利的一方正在清點著戰場,收集繳獲。


    “找到了,找到了。”


    這時候,遠處一群人中,忽然傳出興奮的喊叫聲。


    很快,周圍的火把都一動過去,把那一片照的燈火通明。


    不多時,黃台吉在把都兒和打來孫左右護衛下過來,此時地上單獨擺著一具明軍的屍體,頭上發髻散亂,一身戰甲也七零八落,但是還是可以辨認出是明國製造優良的山文甲。


    黃台吉到了近前下馬,湊過去仔細看了看,迴頭對打來孫問道:“這個人就是楊照嗎?”


    他隻是遠遠看到過楊照,這會兒人都死了,單憑那模湖的記憶,一時半會兒也辨認不出來。


    打來孫和把都兒都湊了上前,看了半天才說道:“有點像。”


    “台吉,這人身上有這個。”


    最先找到的一個蒙古士卒說道,伸出的手裏還有了一方金印。


    黃台吉接過來,在火光的照耀下仔細辨認上麵的文字,遼東總兵官幾個字清晰可見。


    “應該是了。”


    黃台吉這會兒臉上才露出笑容,隨即又吩咐道:“在營中找找,看有沒有人見過楊照的,那幫俘虜裏也去問問,認出來的可以活命。”


    “是,台吉。”


    旁邊有人答應一聲,應該也是這支蒙古大軍中官職不低的人,蒙古人中的貴族。


    “抓緊時間打掃戰場,最遲明日下午全軍南下,目標,古北口。”


    黃台吉此時站直身體,大聲命令道。


    “浩瑞.....浩瑞......”


    很快,荒原上,蒙古士卒萬歲之聲不覺。


    這一仗打的太輕鬆了,輕易就消滅了大量明軍,有了許多的繳獲,而接下來,他們的台吉還會率領他們迎來更多的勝利,自然高興。


    把都兒看著周圍滿臉興奮的士卒,咂咂嘴,不過沒說話。


    等黃台吉上馬後,他和打來孫也跟著上馬,隨著黃台吉離開走出一段後才開口說道:“台吉,那邊,你還有個兄弟被明軍扣押著做人質....”


    “所以我才選擇攻打古北口,我要把這些騙子全部殺光,明國人要死敢動我兄弟一根汗毛,我就用一千個,一萬個人抵命。”


    黃台吉不屑的說道。


    正如魏廣德所說,楊選、胡鎮他們抓到的所謂賊酋,哪裏是什麽功勞,完全就是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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