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看麵相五十多歲,雙眼炯炯有神,身上依舊是昨天那身,來到前院後就環視院子裏七七八八散落休息的學童們。


    孫夫子也很快出現,但是也是並未說話,就靜靜的站在老道士身後,任他的目光在院中學童身上尋覓。


    也許是覺得這樣也看不出來什麽,或者想要再細看一下,老道士不自覺的漫步在前院,不斷打量周圍的學童。


    畢竟私塾裏孩子並不多,很快,老道士就走到了魏廣德這裏。


    並沒有什麽異常,就像剛才走過那些學童一樣,老道士似乎並沒有看出來什麽,隻是在轉身向孫夫子走過去的時候,不經意迴頭瞟了眼魏廣德,流露出的眼神意味深長。


    來到孫夫子麵前,老道士似乎和孫夫子說了些什麽,孫夫子也是笑吟吟的說了幾句,隨著兩人的悄聲交流,兩人的眼神不自覺就看向魏廣德這邊。


    這會兒魏廣德隻是在老道士走過來的時候轉頭看了眼,但並沒有發現孫夫子也在那邊站著,所以依舊靠在廊道的柱子上休息,自然也不知道那邊正有兩道犀利的目光看過來。


    隨著孫夫子和老道士迴到後院,前院又迴到了以往的景象。


    “林真人,你還真的說對了,一個多月前,小家夥跟著哨船出去,結果意外落水,差點丟了小命,不知道這算不算你所說的劫難?”


    “你好說,老道看不透。”


    兩人已經迴到後院,但是交流並沒有停止。


    “看他的麵相,確實有大富大貴之相,可是按理說......”


    老道說到這裏猶豫半天,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真人,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看出什麽來就直接說。”


    故人來訪,還是位修行中人,自然就想到請林真人幫忙看看自己手下這些學子的氣運,看有沒有能夠考取功名做大官的人存在,這也是一個老秀才唯一的一點執念了。


    今天陪著吃罷午飯後,林真人推脫不過故而由此一行。


    “你這些學童,資質一般,隻能說都比較普。


    當然,如果他們能夠在以後發憤圖強,還是有希望考過鄉試取得功名的。”


    對於平頭老百姓來說,家裏能夠考取一個秀才,就算非常滿足了。


    但是,實際上在社會中上層人中,特別是江西這樣的科舉大省,舉人隻能算是起步。


    有明一代,江西、湖廣和南直隸一直都是科舉的大省,每屆科舉釋褐簪花甚多,所以也導致這一地區官宦家族非常之多。


    和這些所謂書香門第的官宦家族相比,那些僅僅取得秀才這樣的功名的鄉紳就不夠看了,所以老道也根本就不提秀才什麽的,實在是在江西這個地方,秀才真沒什麽地位。


    孫夫子當然明白老道士話裏的意思,臉微微發紅,但是隨即又有點失望,但還是繼續凝神細聽接下來的話。


    “唯有那個魏.....”


    “魏廣德。”


    孫夫子聽到老道士提到魏,就知道他說的是魏廣德,因為在他的私塾裏,姓魏的就魏廣德一個人,自然好猜,先前在前院裏老道士也問了幾句。


    “魏廣德。”


    老道士微微點頭說道:“說實話,這娃兒麵相好是好,可是有早夭的命相,按理說......”


    話到了這裏,老道士又猶豫著說道:“你之前說他曾經意外落水,差點喪命,到底是不是這娃兒命中的劫難,我也說不好,貧道道行淺薄,看不出來。


    但是,隻要這孩子能夠成年,舉人功名那是唾手可得,進士難度也不大。”


    說道這裏,老道士衝孫夫子拱拱手笑道:“先恭喜孫兄,收到個得意弟子。”


    孫夫子一開始聽到老道士說魏廣德命不長久,幾年師生關係下,他還是有點黯然神傷的。


    但是老道士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有種驚喜交加的感覺。


    隻能說連續多次鄉試落第,真的是在孫夫子心裏種下一根刺,太深了,無法釋懷。


    再次情況下,孫夫子也隻有把希望轉移到自己弟子們身上。


    孫夫子沒有兒子,就兩個女兒,都已經出嫁。


    他到是有打算,等外孫再長兩年,就接到自己這裏來啟蒙。


    雖然孫夫子也知道自己才學淺薄,但是給小孩子啟蒙還是沒有問題的。


    到時候外孫要是有這方麵的天賦,自然賠上一張老臉,他也要找找當年的一些同年,給推薦到更有學識的人那裏去學習。


    現在一下子聽到魏廣德似乎有這個命數,孫夫子自然上心了。


    雖然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可師生關係,在明朝也是很重要的。


    想想將來,要是魏廣德真如老道士所言,能夠連中鄉試會試,不僅是給自己長臉,更是自己外孫的一個臂助,現在的魏廣德可才十一歲,比自己外孫也大不了多少。


    “他那個命格,可有辦法化解?”


    孫夫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好說,看不透。”


    老道士搖搖頭說道,“按說他現在應該已經夭折了才對,唉......貧道還是才疏學淺,修行沒到家啊。”


    說到這裏,老道士抬頭看了看天色,又對孫夫子說道:“孫兄,我這次過來還有點事兒。


    不過到了這裏,自然要來拜訪下老友,我也就不在麻煩孫兄了,就從別過。


    將來孫兄有閑,不妨到廬山來尋我,我們再秉燭夜談。”


    老道士要告辭,孫夫子挽留不住也隻好送出門去。


    老道士離開了孫家私塾,就沿著鎮上小路往東而去。


    魏廣德自然不知道就在隔壁後院裏,孫夫子和老道士之間關於他的一番談話,要是知道了,估計也會嚇出一身冷汗。


    其實要不是他的靈魂鬼使神差的進了這具身體,小魏廣德還真就是一個已死之人了。


    在私塾裏呆到下課,又練了不少字,得到了孫夫子的誇獎,進步還是有的。


    其實,練字,還是熟能生巧,多練,字兒怎麽也比不練要強的多。


    當然,書法家,那還是講天賦的,不是練的出來的。


    當然,不練肯定成不了書法家。


    不過,魏廣德也發現,今天下午孫夫子看他的眼神有點怪,不好說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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