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蒙古人真能夠控製西藏,而我大明能夠壓製蒙古,則朝廷的旨意以後也會隨著蒙古人,被帶到雪域高原之上。


    利用朝貢,對草原施加影響,再以茶馬貿易的名義,派出官員入藏常駐。”


    魏廣德繼續誘惑道,“如此,朝廷的意誌就算真正走入藏地,就算格魯教有異議,也不得不執行朝廷的命令。


    畢竟,他們傳教需要得到蒙古人的支持,而蒙古人則受製於朝廷。


    自漢唐以來,中原王朝的聖旨可從未在那個地方有效過,這不啻為又一個開疆拓土之功。”


    魏廣德的話雖然極有誘惑,但是馮保也不傻,其中關鍵還是能分清楚的。


    “善貸,做這個的前提是官軍能夠在戰力上壓製蒙古人,可現在官軍能做到嗎?”


    馮保很是擔憂的說道。


    他當然也想功成名就,留下個千古美名,可這裏麵風險太大。


    明廷自始至終都把蒙古人視為最大的敵人,這是按照曆史經驗決定的。


    每當中原王朝衰弱的時候,草原人就會成群結隊騎著戰馬趕著羊群南下牧羊,似乎根本就阻止不了。


    魏廣德說大明已經可以製約蒙古人,可熟悉內情的馮保並不是那麽好忽悠的。


    戚繼光的新軍營確實打了幾場勝仗,證明這樣的編製對戰草原騎兵不落下風,可那畢竟是戚繼光練的。


    別的軍鎮編練出來的新軍營,是否也能如同戚繼光那般獲得一場場勝利,疏為難料。


    馮保不敢賭,因為建立一個新軍營,雖然大部分士卒是從各鎮抽調精銳組成,但朝廷也要實實在在砸下去不少銀子,補充新軍營的武器裝備。


    同時,戚繼光新軍營的軍餉,也比邊鎮的衛所兵高不少,太耗費銀子了。


    大明太窮了,窮的他這個內廷總管成天隻能想著怎麽從戶部撈銀子補貼內廷支用。


    如此之多的開支,朝廷能負擔的起嗎?


    別新軍營沒練出來,朝廷沒錢了,辦不下去了。


    那邊,蒙古得到西藏以後實力壯大,再來一次庚戌之變就完犢子了。


    這樣的後果,可不是他能承受的。


    魏廣德這個時候很想說“能”,但是他也清楚,就算他這麽說,馮保也隻會嗤之以鼻。


    空口白話,誰不會說。


    “這個事兒呐,還是謹慎點,兩位娘娘其實更加擔心蒙古人坐大威脅朝廷。


    至於西藏那邊的事兒,就算維持原狀也無不可。


    現在朝廷還和藏巴汗進行茶馬貿易,朝廷的話,他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


    反倒是若朝廷支持蒙古,冊封索南加措,有可能得罪他們,反而影響他們和我大明朝廷的關係。”


    馮保小聲說道。


    這其實就是內廷商議後的結果,雖然大明皇帝的旨意在那裏沒有什麽用,更像是個吉祥物般的存在。


    但是,至少明麵上,西藏的官員和首領還是接受大明的冊封,對大明保持著臣屬關係。


    雖然這樣的關係很脆弱,類似緬甸剛剛才和大明大打一仗。


    但是,西藏那地方,真不適合漢人生活,所以他們對那片地方根本就不感興趣。


    “對了善貸,聽說緬甸那邊,李成梁已經出兵清剿殘渣餘孽了?”


    馮保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冊封一個和尚不是大事兒,隻是牽扯太多,正好他想到還在進行的緬甸戰事。


    畢竟,就當下來說,這才是朝廷該關注的重點。


    至於對蒙古和西藏的安排,還是讓張居正迴來,再和魏廣德商議此事為好。


    魏廣德知道馮保是有意岔開話題,也不好發作,隻好接話道:“之前就向兵部行文,兵部也已經批準了。


    想來,文書早已經到了李成梁手裏,現在官軍應該已經進發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捷報送迴。”


    “如此就好,我們在那邊的生意”


    馮保這時候盯著魏廣德,小聲詢問道。


    “我的商隊已經派過去查看情況了,你也知道,兩地相距太遠,他們又不能使用兵部的驛遞,所以來迴傳送消息有些緩慢。


    我已經給了他們授權,尋找有價值的礦藏進行開發。


    想來,不管是李成梁還是沐昌祚,也得給我幾分薄麵。


    最遲明年,緬甸那邊就應該有收益送到京師了,雙林兄隻管等著就是了。”


    魏廣德說這話還是有幾分底氣的,他一個內閣次輔,還是主管兵部的閣臣。


    身後還有馮保這個內廷總管,這樣的組合在大明可以說無往而不利,就算是麵對藩王也是可以掰一掰手腕。


    “如此就好,嗬嗬,善貸你做事兒,我還是很放心了。”


    馮保聽了心裏也是高興,樂和和說道,“就是啊”


    “雙林兄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魏廣德看馮保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急忙笑道。


    “這次朝廷南下西洋,你居然沒有讓我們內廷也參與進去。


    要知道,內廷缺銀子,但好東西可不缺。”


    馮保話裏的意思,魏廣德自然明白,這是打起內廷庫房裏那些東西的主意。


    實話實說,內廷出品,那都是貢品,品質自然沒的說。


    雖然民間也有精品,但數量規模都不大,最好的大多被送進宮裏。


    但是宮裏的消耗畢竟有限,許多上等絲綢和瓷器,其實都被放在內廷庫房裏吃灰。


    而這些東西,別說出口,抹去落款或者一些標記,就算是在大明民間那也是貴族富商們趨之若鶩的好東西。


    馮保說這話,自然也是想讓內廷參與下西洋。


    隻是,這次是朝廷主導,一開始推進的時候,馮保還沒有想的太多。


    他不知道,不代表別人想不到。


    自然,這個時候內廷的大太監們也逐漸迴過味來。


    下西洋的暴利,從來都是內廷的,前朝摻和什麽。


    不過還是那話,兩宮太後就算知曉其中貓膩,這個時候也沒法插手進去。


    因為她們需要的,還是朝政的穩定,不希望因為此事引發內外廷的激烈衝突。


    到時候,外廷看什麽也得不到,再重複英宗時期的事兒,直接否定下西洋的決議,好像最後還會影響到皇帝大婚。


    所以,到這個時候,就算宮裏這些個大太監心有不滿,兩宮太後也都給他們強行壓下,不允許他們再用這件事兒找前朝的麻煩。


    不過這時候,馮保借著酒後對魏廣德一通抱怨也就理所當然了。


    “雙林兄,此事不過小事兒,你又何必斤斤計較。


    隻要西洋之行順利,以後這樣的事兒,隔上三五年來一次,還怕內廷沒個進項。


    宮裏隻需要把次些的東西預先留出來造冊,等下次西洋之行時拿出來就行了。


    宮裏的東西,可是許多人都見不到的好東西,這些東西出了宮,那價錢可是不低。”


    魏廣德笑著解釋一句,“現在要是不讓朝廷見到下西洋之利,你以為朝中會有多少官員關心皇帝大婚的盛大?


    對他們來說,藩國使者來不來有什麽關係?


    來了,朝廷還要管他們吃住,實打實的虧本買賣。


    當初可不就是因為這個,滿朝大臣才群情洶湧,堅決反對下西洋之行。


    你是宮裏大管家,自然目光長遠,手下那些鼠目寸光之輩,適當的敲打還是有必要的。”


    “是啊,雜家也是想著把陛下的大婚辦的隆重點,錢不錢的,反正都是戶部那邊出力。


    對了,這次迴來後,朝廷還會再組織這樣的活動?”


    馮保不關心其他,而是聽到魏廣德說以後還會繼續這樣的遠航,到時候內廷那些倉庫裏吃灰的東西,可不就派上用場了。


    那話馮保愛聽,就是宮裏的東西,出來了,價格可就不是宮裏賬冊上那個數字,最少翻一倍都有人要。


    之中的差額,他們這些人可都是有好處的。


    當年中官李彬倒台,可不就是因為一個人吃了獨食,拿罰沒抄官的東西變賣,用鴛鴦賬登記,可是貪了好幾十萬兩銀子。


    那還是偷偷做的,結果被錦衣衛發現了。


    到時候利用下西洋,把貨物買的遠遠的,人證物證都叫人找不出來,這錢拿到手裏才叫穩當。


    “善貸,到時候別忘了宮裏就行。”


    馮保樂嗬嗬說了句。


    魏廣德找馮保,主要是為了索南加措的事兒,而馮保赴約,則是想著內廷和自己在緬甸的份子。


    現在馮保的事兒說完了,也隻有魏廣德的事兒沒個準信。


    或許是有些覺得不好意思,馮保這時候也繼續說道:“善貸,其實你的想法我明白,都是為了朝廷好,隻是這裏麵風險有點大,所以內廷商議後,娘娘拍板等叔大迴來,還要聽聽他的意見,倒不是對你的盤算全盤否定。


    你這次的籌劃,賭性太大,一個不好就會鬧出大亂子。


    太後對其他的不關心,就是關心蒙古實力的壯大。


    等半月,叔大迴來看看他的意見,我會在娘娘麵前為你說話的。”


    好吧,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馮保打個巴掌給顆甜棗,反正沒有大包大攬,隻說會幫他說話。


    “那對蒙古俺答汗家族那些王子的分封呢?”


    魏廣德小聲問道。


    “這自然是極好的,隻不過娘娘擔心那隻是我們一廂情願。


    畢竟塞外苦寒,那幫人一刻也不會忘記我大明的大好河山。


    真有了實力,逮個機會可不就兵合一處南下了,他們可未必真會按你想的,在草原上鬥來鬥去,隻為了爭一個‘可汗’的虛名。”


    馮保答道。


    魏廣德笑笑,隻是說道:“可隻要我大明官軍戰力起來了,他們就算想向南看,他們也得有這個實力才行。”


    “弄到銀子,按照戚繼光那套編練出新兵營,想來娘娘們就可以放心了。”


    馮保知道魏廣德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於是說道。


    “銀子,我也知道重要,可那那麽容易弄。”


    聽到又提起銀子,魏廣德心裏就歎氣,大明朝做什麽都受限於銀子。


    得了,還是等張居正這頭老黃牛迴來,催促他盡快清丈田畝,把朝廷的賦稅給收起來才是正事兒。


    “對了善貸,有一個事兒我一直在琢磨,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馮保這時候開口說道。


    “什麽事兒?”


    魏廣德好奇問了句。


    “你不說倭國那邊不是有金銀嗎,還有金山銀山可以采出金子、銀子,讓登萊水師跑一趟,就帶點穿的用的過去,隻要不是鐵器、火器,應該能賺不少銀子吧。”


    馮保小心翼翼說道。


    “雙林兄慎言,對倭國可是有禁令在的,禁止我大明商品流通倭國。”


    魏廣德雖然背地裏就在經營大明和倭國之間的貿易,但是在馮保麵前,他還是義正辭嚴拒絕道。


    開玩笑,這條商路利潤確實大,但那也是來迴倒騰才行。


    把大明的絲綢布匹和茶葉、瓷器販賣過去,再從倭國倒騰迴來紙扇、刀具,甚至銅料,差額才會兌換成金銀。


    來迴一次,差不多七、八倍利潤,一條船一年可掙近百萬兩。


    這可是壟斷生意,魏廣德自然不希望其他人也插手其中。


    利潤大,風險也大。


    不過大明商品進入倭國,魏廣德相信內廷也知道,隻不過以為都是些海商和夷人商人在倒賣,想不到是他手下的商會在做這個生意。


    過去十倍不止的利潤,因為現在競爭增加,也隻剩下七八倍了。


    若是馮保真插手進去,五倍利潤怕是都難保住。


    最關鍵,到時候說不好登州水營就要有內廷派出的太監坐鎮,有些事兒就更不好操作了。


    “我也就是想著把不值錢的東西倒騰出去,給內廷和兵部都賺點銀子,也算為朝廷分憂了。


    倒是我唐突了,倭國鼠輩,還是少和他們交往為好。”


    不知道馮保的話是否意有所指,最後說了這麽一句。


    魏廣德麵色不變,拿起酒杯就和馮保喝起來,不過內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安。


    不確定是否是錦衣衛密探在倭國發現了海商蹤跡,順藤摸瓜牽連到他身上,所以馮保今晚才說出這話。


    隻要不是往倭國倒騰鎧甲、火器,其實魏廣德不覺得是多大的事兒。


    倭國在冷兵器打造上,其實比大明還要精湛,火銃也是不錯,不過他們缺鐵,武器的生產始終受到限製。


    不過和魏廣德有關聯的海商,是嚴禁往倭國販賣鐵器的。


    而在緬甸阿瓦城,魏廣德派出的商隊也已經抵達這裏,不過對於這裏錯綜複雜的形勢,還是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魏廣德盤算的礦山,大多已經被李成梁和沐昌祚私底下分掉了,他們介入,可就是搶人家的蛋糕。


    兩個都是統兵大將,商隊掌櫃還真不知道該處理這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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