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錯,這字啊,是敲門磚,雖說以後參加科舉,考官並不能看到你的卷子,但是以後很多時候都要書寫。


    要是被座師或者上官看到那一手字兒不好看,也會影響對你的看法。”


    此時,魏廣德就坐在家中書房,正在品評兩個兒子的功課。


    魏廣德的長子魏福壽和次子魏安康都規規矩矩站在身前,聽著老爹的訓話。


    魏安康還小,自然隻是個配撐,倒是魏福壽已經十四歲了,魏廣德也開始考慮改在京城還是讓他迴江西參加科舉。


    相對來說,魏廣德更希望魏福壽迴江西科舉,畢竟天高皇帝遠,更容易操作一些關節。


    就算不能保他過會試,但在江西鄉試裏做做手腳還是可以的。


    用個三四年的時間,保魏福壽得個舉人功名,以現在的魏廣德來說不過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就今早他離開府裏時給自家老大留下的作業來看,水平其實也夠得著秀才的邊,就是真考,那就得看運氣。


    畢竟,考過科舉的他很清楚,秀才這關作文其實是其次,最主要還是看運氣,自己的卷子落在那個考官手裏,能不能到提學手裏。


    思考片刻,魏廣德覺得這篇卷子是有可能得中的,於是開口說道:“福壽,你迴京城已經六年了,想沒想過迴江西老家看看爺爺,順便在那裏參加科舉考試?”


    “爹,你讓我會江西老家參加科舉?”


    雖然魏廣德說的是他離開老家多年,該迴家看看爺爺,可魏福壽自然更清楚實際上老爹更多還是考慮他的科舉。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讀書,隻不過不敢違抗老爹的命令,所以書還是看,不過空閑的時候也沒少和京城的公子哥兒們一起出去頑耍。


    “對,會江西看看爺爺,也把科舉考了。


    我看你這文章也算有幾分火候了,到時候請林先生和你一起去江西準備參加科舉。


    縣試府試隻是小試,重要的還是院試,隻要院試能過,鄉試的把握就大了幾分。


    我覺得你現在迴江西,有個四五年時間,應該就能過了鄉試這一關。


    到時候迴京城參加會試,也正好合適。


    這些年爹和娘在京城,也一直沒有顧得上你爺爺,你會江西正好代替你爹娘侍奉好你爺爺。”


    魏廣德開口說道。


    “哦,行,那我就迴江西照顧爺爺。”


    魏福壽不傻,當初在江西呆過那兩年已經是懂事了,現在迴想覺得其實在江西也很不錯的。


    自家勞資在京城是閣老,迴了江西他的地位可比在京城還要高,說句江西第一少也不為過吧。


    早年就聽說,老爹曾經用兩年時間遊遍江西山山水水,在京城父母管著,很是不自在。


    等去了江西,他也可以四處遊玩。


    “隻是父親,這個事兒,母親知道嗎?”


    魏福壽又遲疑著問道。


    “你母親那裏我會去說,他不會反對。


    這次南下迴鄉,你也去南京舅舅家裏住一段時間吧,南京你好像也沒好好逛過。”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讓孩子多出去走走,開闊些見識也是好的。


    “好了,安康的字兒也好,不過還要練。”


    魏廣德又拿起小兒子的卷子笑著說道。


    小家夥得了表揚立時就眉飛色舞起來,等魏廣德把他們打發出去了,就叫來門外的下人吩咐道:‘去把管家叫來。’


    “是,老爺。”


    下人答應一聲,隨即快步出門。


    不多時,張吉就出現在書房外。


    “進來吧。”


    得了通報,屋裏的魏廣德隨口喊道。


    “老爺,你找我。”


    張吉進屋就躬身行禮道。


    “有個事兒你記一下,大少爺最近可能要迴鄉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舉,到時候你安排人隨行護衛。


    注意派兩個機靈點的,把少爺南下的事兒,遇到的人都記錄下來報給我。”


    聽到是這個事兒,張吉馬上點頭答應下來。


    “對了,他這一路迴鄉,你安排下,讓他多在沿途走走看看這大好山河,南京那裏也要逗留些日子,讓他和南邊的子弟接觸下。”


    魏廣德又吩咐道。


    “對了,現在江西提學是誰?”


    魏廣德隻知道江西的左右布政使和按察使等人,卻不知道提學官是誰,如此才有此問。


    魏廣德和江西官員往來也算密切,所以他知道張吉應該是知道的。


    “老爺,現在江西的提調學政是莊國禎莊大人。”


    張吉隻是思考片刻就答道。


    “莊國禎,哦,泉州那個。”


    魏廣德聽到名字,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以前應該聽過,隻是沒太在意,畢竟是提學,除了管理士子,也就沒什麽權利了。


    “他和府裏關係如何?”


    魏廣德又問道。


    “一般,每年冬夏該有的孝敬也沒少,不過都是正常水平,平常聯係也不多。”


    張吉這次馬上就答道。


    “嗯。”


    魏廣德點點頭,知道這個人應該就是按照慣例派人給府裏送東西,並沒有投效的意思。


    也就是麵子上做的過得去,按規矩給他府裏送點禮物。


    “他在江西任上多久了?”


    魏廣德忽然又問道。


    聽到魏廣德問話,張吉哪還不知道自家老爺打的什麽主意,稍微迴憶後就答道:“有一年了吧,之前接了候大人的缺,從貴州調任的江西。”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把少爺那邊的人手安排妥帖了。”


    魏廣德說完,就叫張吉離開。


    魏廣德在書房裏又坐了會兒,尋思安排誰去江西擔任提學。


    兒子的水平雖然有資格做秀才,可還是那話,院試這關太考運氣,因為各府縣都是有名額的,不是說你的文章好就一定能拿到秀才功名。


    縣裏要卷贏別人,還得入了提學大人的眼。


    最關鍵考秀才不需要上報,完全就是提學的一言堂,他說好就是好,不好也好。


    平時聯係不多,魏廣德也不打算和那莊國禎聯係,讓他照顧自己兒子的院試。


    “還是直接換人吧。”


    魏廣德在心裏說了句,隨即起身出了書房,迴後院休息去了。


    在夫人麵前,魏廣德把他的考慮說了下,讓長子魏福壽迴江西應試,順便也在南京盤桓幾日。


    聽了魏廣德的話,徐江蘭也沒反對。


    其實就魏家的情況,兒子在京城參加科舉或者迴江西參加科舉,都差不多。


    不過京城人多眼雜,要是過了那些考試,怕不是招禦史們關注,也是個麻煩事。


    至少明麵上,魏廣德和都察院可沒什麽聯係,對京城官場來說,大部分人都認為張四維在都察院裏話語權很重。


    魏廣德也樂得讓大家誤會下去,以後都察院有事兒,才好讓張四維來背這口鍋。


    就在魏廣德在後府和夫人說話的時候,一個黑影出現在紫禁城武英殿外。


    雖然有甲士日夜守衛皇城,但這道黑影似乎特別熟悉這裏,總是能恰到好處避開巡邏的甲士。


    很快,黑影就接近了武英殿,在一隊甲士走過這裏以後,黑影輕輕推開武英殿虛掩的殿門,隨即瞬間鑽進殿內。


    當殿門重新關上後,這裏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武英殿,位於北京市東城區北京故宮外朝西路,始建於明永樂年間。


    武英殿南向,麵闊五間,進深三間,黃琉璃瓦歇山頂。


    須彌座圍以漢白玉石欄,前出月台,有甬路直通武英門。


    後殿敬思殿與武英殿形製略似,前後殿間以穿廊相連。


    東西配殿分別是凝道殿、煥章殿,左右共有廊房六十三間,院落東北有恆壽齋,西北為浴德堂。


    明初,武英殿是帝王齋居、召見大臣的場所,萬曆後改由文華殿舉行此類活動。


    在明崇禎年間,武英殿成為皇後千秋、命婦朝賀儀的場所。


    不過在明清時期,武英殿除了舉辦皇家各種活動,更是皇宮收藏名家書畫作品之所。


    明朝時期,皇宮的書畫作品一般就收藏在兩座宮殿,一是南熏殿,一是武英殿。


    南薰殿始建於明代的宮殿建築,位於外朝西路,武英殿西南,為一獨立的院落。


    殿麵闊五間,黃琉璃瓦單簷歇山頂。


    殿內明、次間各設朱紅漆木閣,分五層,奉曆代帝王像,每軸畫像均用黃雲緞夾套包裹,裝入木色小匣,按閣之層次分別安放。


    殿之東室安奉曆代皇後像;西室放置一木櫃,貯明代帝後冊寶,殿內木構及彩畫均為明朝遺物,十分珍貴。


    南熏殿存放的存放的帝王像可不止明朝,還包括前朝帝王像,如唐太宗就有有三幅畫像,宋太祖也有四幅之多。


    當然,大明曆代皇帝的畫像也是極多,如明太祖畫像更是多達十三福。


    除此外,南熏殿也存放大量民間精美字畫作品。


    而武英殿也是存放這些的場地,內部還專門設有書畫館,供皇帝品鑒書畫之用。


    約摸半個時辰過後,武英殿殿門再次開了一條縫,隨後一道身影從殿裏躥出,順著宮道向外奔去。


    隻是和先前不同的時候,這次黑影的背後明顯背著一個長條狀的物品,輕車熟路躲避了巡邏甲士後,很快就消失在宮裏。


    司禮監旁一座獨立直房裏,此時燈火通明,而周圍的直房此時都已經黑漆漆的。


    直房,就是皇宮裏太監的居所,據說皇宮裏有九千間直房用來居住數萬太監宮女。


    直房是宦官飲食、起居的場所,通常位於紫禁城護城河一帶,緊挨內府承運庫。


    這些直房不僅是宦官的居住地,也是他們工作的地方,例如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和隨堂太監的直房就位於河邊直房。


    這裏,就是河邊直房,而能夠單獨擁有一處直房的,自然也是宮中權勢頗大之人。


    “咚咚。”


    兩聲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內侍詢問聲,“幹爹,小五子迴來了,要他進來嗎?”


    “進來吧。”


    直房裏,傳出馮保的聲音。


    很快,一道身影雙手捧著一個畫卷推門走進直房。


    “拿來了?”


    “幹爺爺,已經拿迴來了。”


    馮保從小五子手裏接過畫卷,隨即擺擺手說道:“你迴去休息吧,辛苦了。”


    “給幹爺爺辦差不辛苦。”


    小五子討巧的說道。


    “好小子,下去吧。”


    馮保樂嗬嗬說道,等小五子退出屋子以後,馮保才迫不及待打開了畫卷,直接鋪在書案上。


    畫卷很長,那張長長的書案居然還不能放下。


    不過沒關係,隻打開一頭,放出大半的畫作。


    書案上幾盞蠟燭照耀下,將整個畫作照亮。


    瞬間,北宋都城東京城市麵貌和當時社會各階層人民的生活狀況就生動的出現在馮保眼中。


    馮保仔細端詳畫作上繪製的數量龐大的各色人物,牛、騾、驢等牲畜,車、轎、大小船隻,房屋、橋梁、城樓等各有特色,體現了宋代建築的特征,也記錄了北宋時期都城東京當年繁榮。


    畫頭是幾方印章,之後一副郊外春光,隨著畫麵的展開,接下來就是汴河場景,最後則是城內街市,馮保看的很仔細。


    甚至,馮保仔細觀察了那些建築的細節,似乎都完全沒有錯漏,可見畫家完成這幅畫作時的認真。


    自然,馮保正在看的這幅畫就是後世評價極高的北宋畫家張擇端原作《清明上河圖》。


    說起這幅圖故事也是不少,張擇端作《清明上河圖》後就被收入禦府。


    北宋皇帝宋徽宗剛得到它不久,便爆發“靖康之變”,宋徽宗、宋欽宗父子被金兵俘虜,《清明上河圖》被盜出皇宮。


    在民間顛沛流離了一個多世紀,直到成吉思汗的孫子元世祖忽必烈建立了元朝,《清明上河圖》再次被收進皇宮。


    《清明上河圖》被納入元朝的內府,內府之中有一個裱畫的,裝裱匠見這幅畫特別好,於是就搞了一張假畫,把《清明上河圖》偷偷地換了出來,然後把真畫賣了,千古名畫再次流落民間。


    而這幅畫再次迴到宮中,則是當初成守節查抄嚴嵩家產時意外發現此畫。


    是的,經過顛沛流離,這幅畫作在嘉靖朝被嚴世番所得,並將其收藏,直到被沒官。


    隻不過,現在這幅畫落到他馮保手中。


    想到這裏,馮保不免甚是得意。


    當畫作前頭重新卷好,漏出最後綿長題跋後,馮保也是不由心喜,隻思索片刻就親自磨墨,也準備在畫作之後留下自己的題跋。


    此刻,他已經全然忘記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宮裏奴才,此刻他已經把自己當做了這幅畫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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