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西南邊陲,南牙關和鐵壁關西麵一處密林裏,李如楨頂著一雙熊貓眼,無聊的坐靠著一棵大樹,頭四十五度望天,也不知道天上什麽東西吸引了他,已經一動不動坐那裏半天了。


    本來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在保山城裏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前天大哥在親衛隊裏麵挑人,說出來執行任務,他好奇就吵著也要出來。


    然後,就是一隊幾十人,都跟著他來到了這裏。


    好吧,他現在很後悔。


    和兩天吃不喝睡不好,和以前行軍打仗的待遇可是差遠了。


    別說,明軍的行軍,一天就是幾十裏,走完就找地方紮營,是真沒他們這兩天辛苦。


    而且,軍營是當兵的安下,他進去的時候就準備好了帳篷可以休息,別提多舒坦了。


    而這次出來,就是草墊子一鋪,支兩根木頭搭上一塊皮子就算帳篷,丁點大,隻能夠鑽進去躺下。


    這特麽也能叫帳篷。


    李如楨很不爽,但是也沒辦法。


    吃的也和過去差了很多,都是隨身帶的一些幹糧。


    「三爺,林瞎子他們打了一隻兔子。」


    正在李如楨雙眼無神望天的時候,旁邊林子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很快就鑽出一個人,手裏還提溜著一隻兔子。


    「給三爺烤了,迴頭到城裏,三爺有賞。」


    到了這個地方,李如楨也知道沒啥好賞的,給銀子都花不出去。


    「謝三爺,我到後麵去生火。」


    那提兔子的親衛樂嗬嗬笑道,旋即提著兔子就往東麵走去。


    「對了,侯三兒他們出去打探消息,迴來沒有?」


    李如楨一下想起來任務,急忙小聲叫住那人問道。


    「還沒,現在也不知道人走那邊。


    三爺你就在這兒歇著,等有消息他們就會馬上迴來通知的。」


    那人停下腳步,轉身對李如楨說道。


    「特麽的,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守幾天,要是人不從這裏走可咋整。」


    李如楨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說道。


    那人見他沒事兒了,急忙鑽進林子,烤兔子去了。


    按常理,孟養首領思個應該會走這個方向,入南牙關或者鐵壁關才對,但是現在他們正在被緬軍追殺,也不排除會繞道走南麵的天馬關或者北上繞行走孟拱進入大明。


    不過走孟拱的可能性最小,那邊有大河攔著,他們走的匆忙,未必有時間找渡河的工具。


    而且,雖然西南這邊道路艱險,但其實山裏還是有羊腸小道可走,並不是非要走大道。


    隻不過是少量人出行的話,走小路翻山越嶺還行,隻是辛苦點。


    可要是人多了,帶的東西也多的話,那就沒辦法走山路,隻能是大道。


    而幾個大道,親衛們都已經探查過了,有緬軍潛伏在道路兩側。


    顯然,雖然緬軍攻擊孟養一度受挫,但他們卻從未擔心會失敗,打不過孟養那點人。


    所以,已經做好了攔截孟養那些土司首領逃亡大明的通道。


    西南雖窮,窮的還是百姓。


    別說在大明,全世界都是一樣,甚至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西南的土司,或許他們用的沒有大明江南那些土財主精細,生活品質上差點,但其實也算非常奢侈。


    其實差距,更多的還是生活習慣的不同。


    如果說金銀財寶的話,在西南,特別是緬甸這邊那更是不缺。


    這裏,本來就出產各種寶石和玉石,連大明皇室都會定期來這裏采買。


    而且大明的雲南


    和緬甸這邊還有銅礦,一般人也都知道,金銀銅礦往往都是伴生的,所以這裏不僅出產銅料,還有金銀出產,這裏也是大明製造銅錢的銅料主要的采買地。


    戶部願意點頭支持明軍出兵,穩定緬甸局勢,其中未嚐沒有戶部想要這裏的銅礦和金銀礦的打算。


    大明還是缺銅和金銀,即便已經開放海貿,可白銀大多是流入了商賈手中,朝廷能收到的以前真不多。


    當然,這次加稅也已經開始了,以後進入戶部庫房的銀元會逐步增加也是不可避免的。


    現在大明朝廷能維持運轉,甚至略有結餘,多半還是鑄造銀幣帶來的。


    大明北方,大明通寶已經在市麵上被接受。


    沒說的,銅銀合金,重量和品質都有保證。


    商人們拿到銀幣後就融過,知道裏麵是按一定比例的白銀和其他金屬,雖然說起來有些吃虧,可做成銀幣流通確實對他們來說也是非常便利的一件事兒。


    而且,鑄造銀幣需要成本的,所以這點損耗商人們也樂意接受。


    反正這種縮水的銀子,繳朝廷的賦稅人家都是按照通寶價值算,可不會按實際含銀算,這就很公平了。


    現在戶部其實最頭痛的還是銀子不足。


    雖然國庫裏麵銀子多,更別說還是天子私庫和太仆寺常盈庫打底,可大明民間對交易白銀的流通需求量非常大,鑄幣廠連夜趕工都應付不過來。


    想想,所有支出的銀子,全部都換成銀幣發出去,不準再用銀兩,朝廷每年就要支出幾百萬兩銀子。


    現在還隻是有少量銀子流向江南,那邊的土豪更多,生意做得也更大。


    而在南牙關和鐵壁關外,兩路人馬一前一後潛伏在各條通道附近。


    不得不說,他們發現的所謂緬軍埋伏的人,其實就是他們自己人,大家都是抱著一個目的來的。


    隻不過,相互之間可不敢通氣,甚至都在相互隱藏。


    蠻莫城外,一隊緬軍正在城外沿著大道巡邏,忽然就發現前方出現一隊穿著孟養服侍的兵馬過來。


    「注意,敵襲,快迴去報首領。」


    打頭的緬軍隊長大聲下令道。


    身後的緬軍在他的命令下,很快就聚在一起頂著藤牌平舉著長矛,兩個腿腳快的已經快步往迴跑,他們是去給蠻莫城裏報信,請求援兵的。


    蠻莫城原來的首領,在緬軍兵臨城下時就已經降了,之後緬軍換上孟養軍的穿戴,佯裝成孟養的兵馬繼續守城。


    隻不過,在他們控製蠻莫以後,已經封閉了交通,不準人往來。


    至於封關的理由,自然是他們正在和緬軍交戰,擔心有緬軍習作進入蠻莫城。


    而對大明方向來的商人,也是用這樣的理由,拒絕他們進入孟養地界。


    這其實很不合情理,但他們還是這樣做了。


    按說打仗的話,對物資需求增加,對於大明商人的到來應該更加歡迎才對,搶購他們手裏可用的物資。


    不過,或許是他們已經習慣了。


    隻要不是公開打出旗幟,大明那邊就算知道了也就那樣,根本不會管。


    每年隻要用宣慰使的大印蓋個賀表送到昆明去就成,大家維持著表麵的關係。


    好吧,這都是之前做做樣子,現在孟養已經被緬軍攻破了,他們也已經懶得繼續偽裝,都已經換成了緬軍自己的裝備。


    隻是,很奇怪,對麵過來的這隊孟養兵在看到他們以後,並沒有結陣準備交戰,也沒有轉身奪路而逃,依舊繼續向著他們這邊走來。


    緬軍組成半圓形陣線,他們也防備道路兩邊有孟養兵的伏兵,準備包圍他們


    。


    不過,在孟養兵鬆散的隊形走近隻剩下二十丈左右距離後,他們仿佛才發現他們一般,都紛紛停下腳步。


    隨後,孟養兵人群裏就走出幾個人,明顯是隊長一類的頭目,繼續向他們走來。


    他們身上雖然帶著武器,卻並沒有要拔出來的意思。


    緬軍隊長一看這架勢就鬆了一口氣,這是要投降的孟養兵了。


    這段時間,成批成建製投降的孟養兵是真的不少。


    在思個發現擋不住了,又看不到大明的援兵丟下人馬跑路以後,孟養兵就已經開始不受約束的選擇投降。


    一開始隻是個別人,後來發展成小隊、大隊開始投降。


    以前很難攻克的山口、關隘,隻要緬軍抵達,那裏的守軍就很快開門投降。


    他們也不想死,也不願意繼續打下去,他們的土司都跑了,還打什麽。


    可以說,在西南這些地方,土司還真就是這些人的天。


    雖然被土司壓迫剝削,可真要頭上沒了土司管著,他們還不適應這樣的生活。


    其實,大明內地情況也類似,隻不過在那裏不是土司的天下,而是地主豪紳和裏長甲長,還有就是村裏的族老。


    村民們但凡家裏有事兒不能做主的,就會去找他們。


    至於官府,窮苦百姓哪裏敢往那裏去想。


    就算出了大事兒,也多是這些人出麵和官府打交道,老百姓都自覺的避開。


    這,才是大明百姓的生活常態,解決問題的辦法。


    很快,對麵的人走到緬軍陣前,帶頭的那人直接摘下身上的佩刀丟在地上,才大聲對著對麵的人喊道:「我們是思個的衛士,思個要丟下族人逃往大明,我們不願意跟著去,就把他抓起來獻給緬王大人。」


    「你們抓住了思個?」


    緬軍隊長聽到對麵說思個在他們手上,心中頓時狂喜。


    他們也是接到消息,所以才四處巡邏,就是想抓住思個。


    大王可是恨他入骨,敢殺東籲王朝的使者。


    思個,必須死。


    當緬軍確認了思個及其家人身份後,看著垂頭喪氣的思個,當即就大張旗鼓把人往蠻莫城裏押送。


    如果說思個還在抵抗,那孟養當地的百姓,或許還會心裏有個念想,未必會真心實意投降。


    可是現在思個被抓住了,緬王就可以順理成章安排其他人擔任這裏的土司,成為這一片新的主人。


    為了讓孟養百姓投降,緬軍是絲毫沒有顧忌,直接拉著思個遊街示眾。


    孟養這地方,說大其實也不大,思個也經常視察各地。


    所以,這裏的百姓,看到過他的人還真不少。


    畢竟是土司,平時到這裏來的時候都是騎著大象或者是馬匹,左右都是親衛護衛著,根本也不顧忌什麽。


    很快,思個被緬軍抓住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全城,而這裏的緬軍主將也急忙向緬王上報此事。


    天上掉下來的功勞,自然得接住了。


    思個是生是死和他沒關係,反正等著大王的獎勵就是了,說不好還能有一塊地盤,自己也做個土司。


    土司,其實就是一個地方的諸侯,土皇帝,在自己的領地裏欲所欲求,為所欲為,真的是人人羨慕的。


    當然,富裕地方的土司,那就更讓人嫉妒了。


    三天後,在林子裏喂了幾天蚊子的李如楨總算也收到了消息,思個已經被緬軍抓住了,他家一個沒跑掉,是被他身邊的親衛抓起來獻給緬王莽應龍的。


    「走,召集派出去的人,我們迴去。」


    李如楨嘴裏罵罵咧咧的,吩咐下去就要迴去。


    這西南地區的林子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蛇蟲鼠蟻也多,這幾天真不是人該呆的地方,完全不比遼東的林子。


    好吧,隻是在這裏守了幾天,李如楨已經懷念起遼東的林子了。


    實際上,這次帶出來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情況。


    他們生在遼東,長在遼東,一下子離開家已經幾千上萬裏路,不想家是不可能的。


    「三爺,我們迴去看來還得召點本地人,不然這幾天還真夠咱們喝一壺的。」


    有親近親衛小聲在李如楨耳邊提醒道。


    「嗯,有道理。」


    李如楨點點頭。


    這幾天西南林子裏荒野求生的生活,可是把他們這些東北漢子折騰的苦不堪言。


    要不是找了兩個當地人幫忙,怕是都不一定活的下來。


    「派個人,給家裏送消息。」


    李如楨又吩咐道。


    他們的目標被緬軍借助了,任務就算是沒完成,自然要和老父親說一聲。


    至於沐昌祚派出來的那一撥人,早在李家知道消息前就已經得到信兒。


    蠻莫城裏,可是有沐家眼線的,在遊街那會兒,就有人出城抄小路跑過來報信了。


    此時的孟養城裏,莽應龍已經坐在原來是思個的位置上,在他下首都是這次帶兵來助戰的各家土司首領。


    此時的孟養城外,緬軍已經集結了近二十萬人,三百頭戰象,這樣的兵力,就算是他老爹統一緬甸的時候也沒有達到,可以說是東籲王朝最輝煌的時刻。


    手下兵多將廣,莽應龍自然是無限憧憬。


    等兵馬休整完畢後,乘勝出擊,繼續向大明進軍。


    莽應龍已經盤算好了,一直打到昆明去,再和明國進行和談,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從大明咬下一塊肉來。


    此時的莽應龍誌得意滿,不由得和各家土司舉杯暢飲。


    從沒見過這麽多兵馬的緬甸各地土司們,自然也是對他一頓阿諛奉承,大家都被勝利衝昏了頭腦,都已經飄飄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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