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爸原來的司機?”


    “是啊,我給方總開了五年車了。”馮坤有問有答,倒像不是個太多話的人,方文秀抬頭多看了前麵的駕駛座一眼,說:“放點別的來聽聽吧。”


    馮坤打開了收音機,電台裏不知道播放著什麽晨間節目,一段流暢舒緩的輕音樂後,一個溫和清麗的女聲在裏麵說:“各位聽眾朋友早上好,今天是2004年9月18日,今日室外最高氣溫37攝氏度,b城早高峰期間二環以內擁堵……”


    那一年是2004年,十九歲的方文秀坐在寶馬車裏,若有所思,氣質沉靜,麵容還有一些少年人沒有退幹淨的稚嫩,銀灰色的車身在晨輝中閃耀著流暢的線條,慢慢匯入車流中,此一去奔赴商海就是經年。


    ☆、第五章


    方遠山的華山建築坐落於市區的一棟商務樓裏,樓下八層全是華山建築的,大樓入口的側麵一塊花崗岩上鑲著華山建築幾個鎏金大字,旁邊還插著幾根掛著彩旗旗杆,方遠山留下的這份家業當真是不小的。


    公司的前台不認識方文秀,應該說公司基本上沒人認識她,方遠山從來沒有帶她出席過公司高層的正式或者非正式場合。


    前台的姑娘問方文秀找誰,有沒有預約,方文秀低頭沉思怎麽告訴她,說自己是老板來上班的?好像有點以勢壓人不太說得出口,說自己找趙正生不知道他上班沒有,方文秀不自覺的把一隻手支在前台的桌麵上,擺出一個思考著的造型,認真琢磨著,前台的姑娘看著她驚疑不定,越來越有看神經病的眼神。


    趙正生提著公文包從後麵走上來問:“你幹嘛呐。”


    前台姑娘看見趙正生激動剛想的告狀,方文秀鎮定的轉身說:“等你呐。”前台姑娘立馬識相的閉了嘴。


    趙正生莫名其妙的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了,樓裏有一台華山建築的專用電梯,趙正生卻走進了樓梯間,方文秀自然是跟了過去。


    趙正生走在前麵,方文秀跟在他後麵爬樓梯,趙正生說:“一個前台你跟她計較什麽?”


    方文秀在後麵說:“這樣她印象深刻,下次就不會再攔著我了。”


    趙正生迴頭看了她一眼,轉過去接著往上走,兩人一路再是無話,爬上八樓都是氣定神閑,趙正生迴頭多看了她一眼,方文秀朝她笑笑,趙正生推開樓梯間的門走了出去。


    對麵的電梯正好開門,裏麵走出幾個人,有男有女,沒有特別年輕的,他們都淡定的先跟趙正生打招唿,趙振生一路應過去,這些人互相說著話,有人給了方文秀一個微笑,方文秀還了迴去,沒人和她打招唿,開了各自的辦公室進去了。


    方文秀亦步亦趨的跟在趙正生後麵,最後趙正生走到走廊的盡頭打開一扇門,兩人進去,趙正生說:“這是你爸的辦公室。”


    方文秀四下看了看,這屋子裝修的還算是儻蕩蕩的,四四方方的房間三四十個平方的樣子,東麵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一張巨大的辦公桌正對著門口,桌子上衝著門口擺放著著一個很大的鎏金色金錢豹是唯一比較符合方遠山風格的東西。


    趙正生對方文秀說:“你先熟悉一下環境,我先過去處理一下,一會再過來跟你說事。”


    趙正生說完就走了,眼神都沒在方文秀身上多留一下,方文秀看著他帶上門出去也沒吭聲,有時候謝謝這兩個字說的多了,說的人就慢慢失去了最開始的誠意,聽的人也覺得沒意思。


    方文秀在方遠山巨大的老板椅上坐下,腳夠得著地,腦袋枕不到上麵靠枕,方遠山太高大了,她坐不太穩。


    方文秀仰著腦袋看了一會天花板,無所事事的拉開麵前的抽屜,抽屜裏東西不多,半包紅色的軟中華和一個銀灰色的打火機最顯眼,這是方遠山活著的時候用的東西,她摸了摸那個打火機,然後連著煙盒一起推進了抽屜的最裏麵。


    趙振生進來的時候,方秀文坐在那裏發呆,撐著下巴看著地毯的某處,深思不知神遊到了何處,他走過去把一個東西放在她跟前說:“這是你爸的死亡證明,我以公司的名義凍結了他所有的賬戶。”趙正生看了她一眼,方文秀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他懷疑她可能根本沒在聽,但還是交代任務一樣說了下去:“他名下的房產應該就在那個保險箱裏。”他指了指屋角放著的一個保險箱,方文秀終於跟著他的手指頭把眼神轉了過去。


    “密碼你自己想辦法,實在打不開就找個開鎖的來。”


    “嗯,我知道了。”方文秀忽然坐直,一下子精神了。


    趙正生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你爸沒有留下遺囑,按理說這些東西都應該是你們母女的,但我覺得最好還是你自己收好了。”


    方文秀好奇的看向趙正生,她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嚴麗華似乎很忌憚趙正生而趙正生也不太看得起嚴麗華。


    趙正生不太在乎方文秀的眼神,他接著問她:“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個會,讓下麵的人都見見你?”


    方文秀不急不躁的說:“不急,等過兩天再說。”


    方文秀的態度有那麽一點出乎趙正生的意料,其實從出事以來,方文秀的所有舉動都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有點替方遠山可惜,自己有這麽樣一個孩子他卻從來不知道。


    方文秀坐在地上鼓搗保險櫃,從她奶奶的生日到她媽她哥的,然後恆信的最後她的自己都意思意思的試了試,也沒打開,保險櫃有半人高是個鐵疙瘩一樣的東西,方遠山把自己的固定資產放在這,幾乎是隨時看著,那間空中花園的豪宅裏,方文秀仔細找過,其實真正值錢的東西沒有什麽,方遠山活了半輩子連個真正貼心信任的人都沒有,也


    是挺可悲。


    有人進來的時候方文秀正拍著那個鐵家夥若有所思。


    “方小姐。”趙正生走的時候沒關門,她也沒關,還特意把門拉的更開一些,她不覺得趙正生出去後會給她安排什麽,倒是要看看誰是第一個主動走進來的人,來人是直接走進來,站在屋子中央對著她的方向。


    方文秀轉過身,來人西服革履,一副精英模樣,腰杆挺得像高爾夫球杆一樣筆直,有點小英俊,是個單眼皮,眼神有點銳利。


    方文秀轉過身,拍拍手走過去:“怎麽稱唿?”


    “鍾,鍾偉原來方總在的時候我是他的特別助理。”


    方文秀點點頭,方遠山這樣的人,確實需要一個給他打理各種事物的人,但是鍾偉氣質有些銳利,和方遠山這人的基調不太搭配,可是她又有多了解方遠山?她有記憶以來和方遠山的接觸,手指頭加上腳趾頭完全能夠數的過來。


    方文秀走迴辦公桌後麵坐了下來,低頭想著什麽,屋子裏靜悄悄的,鍾偉一直安靜的站在那裏,後來方文秀忽然抬頭毫無預兆的問了一句:“想辭職嗎?”語氣清淡雖坐著,卻是一種居高臨下俯視的眼神,上位者的氣息彌漫開來。


    鍾偉的眼神微一晃動說:“沒有。”


    方文秀微微點頭,知道這人應該是想過,但現在還在觀望,她說:“去把你的簡曆拿來。”


    鍾偉稍一猶豫,說了一聲好,轉身而去,方文秀又叫住他:“順便叫個開鎖的師傅來。”鍾偉點點頭走了出去,門外劉秘書湊上來問:“怎麽樣?”


    鍾偉說:“去給方總倒杯茶吧。”他側身走了過去,莊秘書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表達。


    劉秘書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有夫有子,正經文秘專業畢業,為方遠山服務了三年,兩人的關係說多清白算不上,但也至多算是一點眉來眼去的小曖昧,她本來以為這迴自己要伺候的是個十九歲的毛娃娃,覺得有意思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前途堪憂,誰想進去以後衝了一杯茶給方文秀端過去後,才發現方文秀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


    方文秀端著方遠山的大玻璃杯被喝了一口茶搭拉著眼皮說:“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莊秘書踩著不太踏實的步子出去,覺得有點蒙。


    過了一會鍾偉當真把他簡曆拿來了,要用一個人,首先要先了解他,與其聽他自


    己說,不如看一些記錄在案的文字性的東西,至少文字是不會說謊的。


    鍾偉是九五級的大學生,全國首屈一指的學府畢業,九十年代中期考大學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對來說那時候的大學生還是比較值錢的,他學的的是土木基建專業,畢業後就進了華山建築,他還是本市人,從檔案上標注的六年前的地址看,那裏是個舊工業區。


    方文秀摸著下巴把檔案翻迴第一頁,排頭是一張鍾偉的一寸小照,他穿著白襯衫,打理的不太規矩的男士頭,精神有些散,眼神還沒有那麽銳利,方文秀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就那麽站在那裏,內裏有股精氣神支撐著他站的像一根標杆。


    方文秀說:“拿把椅子坐吧。”


    鍾偉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心理上對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有一些抗拒,但身體上卻不由自主的服從。


    從檔案上看,鍾偉是出生在這個城市一個中產階級的家庭,父母或許都是工人,他出生的那個年代已經實行了計劃生育,或許他還是個獨生子,他沒有做工人,考上了名牌大學,他六年前的照片是個精神鬆散的年輕人,看得出父母應該是很愛護他而且教育的比較好的,那種經曆過社會磨練出來的銳利,應該是在方遠山身邊練出來的,說明他是個很上進的人。


    方文秀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了七八歲的社會精英琢磨著該怎麽開口,然後她說:“咱兩談談吧?”


    “方小姐想談什麽?鍾偉中規中矩的問。


    方文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看他淡淡的道:“叫方總吧。”鍾偉稍微直了直腰說:“好的,方總。”方文秀垂下眼皮,她本不想以勢服人,但奈何她太年輕毫無資本。


    兩人沉默了一會,方文秀開始緩緩的說話:“我是學曆史,過去十七年我都是生活在黑龍江一個叫龍溪溝的村子裏,六天前我還在學校打籃球。”說到這裏方文秀揉了揉臉頰接著坐正了身體,鄭重的問他:“你是否願意陪我走這一程?”


    說完這句方文秀不再吭聲,雙手交握著放在胸前,沉默的看著他,鍾偉在那片刻的沉默中有一種感覺,方文秀給他的時間並不多,如果他下一句答錯了,或者給出的是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她將馬上另選一種途徑達她要的目的,她要用他,但他不是她唯一的選擇。她問他否願意陪她走這一程?其實是在邀請他,同時也隻一種尊重,隻是這話由一個十九歲的姑娘說出來


    ,鍾偉覺得有些怪異。


    但鍾偉其實也明白,他現在所擁有的高出他同期同學很多的高薪和社會人脈資源,全是在方遠山身邊得到的,方遠山雖然去世了,但是這些資源並不會隨著他的去世而消失,隻要華山建築還在,而現在華山建築馬上就要屬於方文秀的了,鍾偉非常驚訝於這個女孩子對時局的掌控能力。


    而當下鍾偉並沒有直接迴答方文秀的話,他靜默一會站起來對她說:“方總,你稍微等一下。”


    鍾偉去而複返,把一個資料夾放在方文秀麵前:“這是公司的簡介,每次招投標的時候都要用的,也比較詳細。你先看然後公司其他的事情我再慢慢跟你說。”


    鍾偉是聰明的,知道方文秀現在是兩眼一抹黑,他是不能教她什麽經營之道,但是最起碼她有些什麽東西還是要知道的,他既然決定留下那麽兩人就是一榮具一辱俱辱的關係,他隻有盡心輔佐。


    方文秀花了四五分鍾看完公司簡介,加上自己原來知道的信息,總結出如下結論,華山建築的前身是一個被方遠山從山嘎啦裏拉出來的民工隊伍,真正的華山建築是在十五年前注冊的,當時的注冊資金是一百二十萬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現在的華山建築下麵有15個施工隊伍,擁有各種齊備的重型施工設備,下級供應商有上百家,固定資產就有四五千萬,但這些還不是最值錢,華山建築還有一個工程施工總承包特級資質,放眼全國私企有這種安裝資質的數不出來幾家,這種資質證書不是你有錢就能辦下來的,還要有人脈,非常深厚的人脈,這是華山建築的無形資產。


    方文秀意識到,她麵對的是一個很大的攤子,方遠山留下來的是一個實打實的實體經濟,有上千口的人靠著華山建築吃飯,華山建築不是股份製,完全是一家獨大的家族企業,她要把這些人領向何方,怎樣把這個公司發展壯大下去,她的責任遠遠大於權利,方文秀抬頭看向鍾偉,忽然對他說:“麻煩給我續杯水過來。”


    鍾偉去給倒滿一杯水迴來,方文秀牛飲而進,站起來對鍾偉伸出手:“謝謝你能留下來,從今以後你若有理想我盡力幫你實現,你若有困難我定會鼎力相幫,我若有繁華定有你一份光輝。”


    方文秀沒有許給鍾偉任何錢物和地位,錢財權利都是隨時轉換的東西,今天你給他,他跟你,明天別人給他更多,他也可以跟著別人走,要長久的留住一個人,情誼足以。


    鍾偉愣了片刻,伸手與之相握,鍾


    偉活到二十七八已經過了能被語言煽動起來情緒的年紀,他感覺到方文秀身上忽然升起來的一股鬥誌,忽然覺得這個人,這個年輕的女孩子說的或許都是真的,她有一種一諾千金擲地有聲的力量,並不是因為她年輕而草率,她或許也不需要他相信她的諾言,她隻是表達出她想說的,應該說的。


    方文秀坐迴去,端起肩膀一掃之前沉靜中有點頹廢的姿態對鍾偉說:“現在你可以說了,我需要知道公司目前的人事構架,大體的資金走向,各個工程隊的情況,以及外部的情況。”


    鍾偉端正坐好,他開始意識到從他進門開始他一次都沒有掌握過談話的主導權,漸漸收拾起輕視的心理,開始認真對待。


    “公司現在有三位副總,大體上分成三攤,孫總分負責人事,趙總負責業務,莊總負責財務。”


    方文秀抽了一張a4紙,開始寫寫畫畫,頭也不抬:“一會通知檔案室,把他們的資料送過來。”


    鍾偉微楞停了一下,方文秀隨意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她隻說了一句:“君子行事需坦蕩蕩。”


    鍾偉接著說了下去:“公司下麵總體分為,行政,工程項目,設計,財務這幾個部門,其中,行政部下麵又劃分出人事,後勤,工程項目部下麵又劃分出工程技術,安全生產這幾個部門,設計和財務是單獨的一個部門,這些部門經理的檔案你是不是也要?”


    方文秀在紙上做著表格,點點頭,鍾偉接著往下說:“至於公司現在的資金狀況要從財務部調賬冊,這個要莊總配合,公司現在的業務和各個施工隊的情況這個不是一兩句能概括的,這個需要你自己慢慢深入的了解。我可以調一些往年的施工合同來你先慢慢了解一下業務流程。”


    方文秀扔掉手裏的鉛筆,捏捏眉頭,大致有了一個方向,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她需要先震住公司的這幾個部門經理,然後才能談公司的走向,她怎麽掌舵的問題。


    上午十點多開鎖的師傅來了,方文秀和鍾偉被淹沒在各種人事檔案和資料裏麵,鍾偉講的口幹舌燥,方文秀聽得聚精會神,誰也沒心思顧及旁的事物。


    劉秘書守著開鎖的師傅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沒打開,最後不得已動用了電焊切割機直接把保險櫃給割開了。


    劉秘書從保險櫃裏掏出十幾本房產證,還有十萬塊的現金全部交給方文秀,方文秀讓她找來一個紙袋子隨便裝了起來,又抽了幾張錢


    讓她打發走開鎖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起身過問過。


    中午過了飯點兩人還窩在辦公室裏不動屁股,劉秘書下去食堂吃午飯的時候長了個心眼,帶了兩個餐盒上來給他們送進去,終於得了方文秀一個正眼和一聲謝謝。


    晚上華燈初上時,方文秀終於放了鍾偉,他迴去連著灌了兩壺冷茶,深刻的覺得這一天過的不容易,那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他給方文秀做了一天的老師,也沒有意識到他此番的一番作為讓方文秀在今後給了他很多方便和別人都沒有的尊重。


    方文秀揣著一摞錢和十幾張房產證踏著月色迴了家,家裏冷清嚴麗華還是不在家,保姆給她做了飯,她隨便吃了點,迴房間洗澡,打開電腦上網,等著嚴麗華,嚴麗華一直躲著她或者是躲著她不想接觸的所有事物,但她今天必須把她揪出來,有些事情一定要談一談。


    ☆、第六章


    終於聽到大門響,方文秀看了看電腦屏幕右下角正好兩點半,她坐在那大概又等了二十分鍾,拿了那個帶迴家的紙袋子,起身拉門出去。


    嚴麗華屋裏剛洗完澡,正在往身上抹護膚液,身上就披了一件睡袍,方文秀在門口敲了兩下門直接就推門進去了,嚴麗華驚了一下,見進來的是她,把攏著領口的手又放了迴去。


    嚴麗華口氣不太好:“這半晚上怎麽還不睡?”


    方文秀走過去,拉了梳妝台下的矮凳在她對麵坐下,兩人挨的很近膝蓋碰到一起,嚴麗華不自在的往旁邊挪了挪,方文秀伸手把她敞開的睡袍拉到一起,順手把帶子給她係上才慢悠悠的說:“媽,咱兩得談談。”


    嚴麗華把手裏的護膚液扔在床上說:“什麽事?”很煩躁的樣子。


    方文秀沒急著說話,迴身在梳妝台的抽屜裏翻了翻找出一把指甲刀,把嚴麗華的腳捧到膝蓋上:“媽,我給你剪剪指甲。”她說。


    嚴麗華那個別扭,拿腳踹她:“不用你剪,我明天要去做指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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