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二嬸看著手裏被餘喜齡塞的錢,這都是餘喜齡結婚的禮金,她一個當二嬸的怎麽好意思拿著,隻忙不迭地道,“我替你收著,到時候給你媽,讓她去還人情。”


    餘喜齡沒讓,徐招娣要不是因為這次她結婚,也不會總往餘家祠堂這邊跑,徐招娣跟餘建國離婚多年,要不是跟餘二嬸一家關係處得還不錯,實際上早跟餘家沒有半點關係。


    村裏人有什麽紅白喜事,也不會去喊徐招娣,這錢還是交給餘二嬸最合適。


    夜裏餘二嬸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今天看著餘喜齡跟著顧鈞身邊敬酒,雖然早知道她們小夫妻已經領了結婚證,但這時候才有實感,餘喜齡已經成了別人家的媳婦,餘二嬸心裏不免感慨,白天時就不由自主地迴想最開始的事情來。


    迴想自己十多年前的樣子,餘二嬸有時候也會發笑,那個尖刻小氣,重男輕女,時刻隻想撈便宜的人,竟然是她。


    十多年前,餘喜齡帶著喜安來投奔公婆,那會她生怕她們占了公婆的舊房子,生怕老兩口有點好東西不補貼她們家壯壯,給了這兩個賠錢貨丫頭。


    沒成想,不大點的孩子,自己帶著爺爺去縣城寫對聯,熬夜做起豆腐,一點點把這個家撐了起來。


    餘二嬸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心酸,伸手抹了把淚,自然也想起了當初貪婪的自己,眼紅著餘喜齡的豆腐攤子,一心想要搶占過來,她這個當二嬸的,當時小心思可不少。


    還好喜齡這孩子大度,願意帶著她們一家子,不然哪有她們一家現在的生活。


    實在睡不著,餘二嬸把餘二叔推醒,跟他絮絮叨叨地說從前發生的那些事,餘二嬸感慨著,忍著眼淚笑道,“想想以前,怎麽人的心眼都被錢給糊住了呢。”


    那時候,要不是喜齡及時驚醒幫忙,他們家壯壯才平安無事,但她當時心裏也沒怎麽記恩,嘴上說得好聽,扯到錢的事,立馬就把這恩給忘了,那時候她一心盯著餘喜齡的豆腐攤子,還想著餘喜齡不給,就要去找餘建國來著。


    差點兒一步錯步步錯。


    “都是窮鬧的。”餘二叔歎了口氣,說起來他也羞愧,他一個當二叔的,指望著侄女扒拉,這侄女也真把他們一家子給扒拉上來了。


    餘二叔心裏最感激的,還是他們家壯壯這事,這孩子雖然成績一般,沒有他堂哥堂姐和堂妹會念書,但今年也勉強考上了個省內不錯的大學。


    他這輩子沒啥要求了,就盼著小輩們都平安健康就行。


    還有喜榮和喜華兩兄妹,要是沒有喜齡的拉扒,帶著個癡傻的弟弟,兩個沒本事的父母,日子還不知道過得怎麽落魄呢,哪裏能把日子過得這麽好。


    喜榮娶上了合心意的媳婦,家裏開著養殖場,自己還當上了村幹部,帶領村民們一起致富,這都是他們家喜齡在後頭撐著,喜齡在,就有底氣。


    尤其是喜華,現在嫁得好,兒女雙全還自己開了兩家店,當上了老板,女婿女兒都孝順得很,每年都給他們塞不少錢,要不是現在他們兩口子想給小兒子攢點老婆本,他們現在不幹活,有女兒養著都夠了。


    而最早以前,餘二嬸心裏的想法,是把這個女兒找個有錢點的人家嫁出去,給兒子換老婆本的,不管高矮胖瘦,年長與否,隻要能出得起彩禮的人家就行。


    想到這裏,餘二嬸後背出了一身汗,完全不敢想沒有喜齡,她們一家會落到什麽境地去。


    “明天讓兒媳婦多給喜齡裝點做好的熏肉的帶去京城。”餘二嬸想了想又搖頭,“還是別帶了,也拿不上多少,讓喜榮拉到縣城郵過去,多郵一點,還有今年新打的菜籽油,他們城裏人愛吃這個油。”


    餘二叔點頭,“你放心,喜榮夫妻倆會看著張羅的,睡吧,明天還得趕飛機去看外孫呢。”


    餘喜齡在京城的婚禮,餘二叔和餘二嬸也要去的,兩人還能趁此機會去京城玩一圈,見見好久沒見的兩個寶貝外孫。


    可惜她們沒能走得成。


    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出門前的時候,還天氣晴朗,到了縣城,天色就陰了下來,出縣城不久,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原本以為這種雷陣雨下一陣就停,哪裏知道,一路到了機場,雨熱一點也不減。


    天氣不好,航班延遲,他們換了第二天的票,在機場酒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好不容易等到天放晴,早上剛起慶,就接到了餘喜榮打來的電話,餘奶奶不見了!而且老人家是昨天下午不見的,他們已經找了一晚上了,還是沒有找著人。


    “昨天中午我去豬場前,還跟奶奶說了話,她就坐在禾坪裏,揮著手讓我快點去。”大堂嫂林恬眼睛都哭腫成一條縫,這話她已經跟人說了很多遍了。


    昨天一早,公婆帶著小叔子跟著餘喜齡夫妻去趕飛機,家裏就隻有餘奶奶和她們一家子在,中午吃完飯後,餘喜榮就去了鎮上開會,孩子放了暑假,自己去了外婆家玩,她跟奶奶在家呆著。


    本來也好好的,結果一個不錯眼,餘奶奶就不見人。


    餘奶奶打從神智有些糊塗起,餘喜齡就經常叮囑他們要看好餘奶奶,萬一丟了,老人現在的狀態,鐵定是不認得迴家的路,很容易就找不迴來,可是這麽久也沒出過事,就算是在村裏轉轉,也有村裏人幫忙盯著,她也沒想會出事。


    “奶奶的衣袖上,我都縫了地址和電話,不曉得會不會有人看到。”林恬抹著眼淚道。


    禾坪裏餘建國也被餘喜榮從縣裏喊了迴來,餘小寶坐在他身邊,餘建國沒敢看餘喜齡嚴肅的臉,而是看著餘二叔,“媽沒去我那裏,我聽著信,帶著小寶沿路走迴來,也沒有見著人。”


    事實上,昨天林恬迴家沒見著餘奶奶,開始還並不擔心,老人家本來就愛在村裏四處走走,經常飯點才迴家,可是一兩個小時過去,林恬心裏就有些慌了,在村裏找了一圈,結果不見人。


    餘奶奶丟了,村裏人都跟著上心,已經自發組織著,在本村和周邊村子裏都找了一圈,問題是附近都找遍了,都沒見著人,問人的話,也沒人注意一個老太太有沒有路過。


    林恬還自己沿著大馬路,沿著兩頭各走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找到餘奶奶。


    林恬自責得要死,心裏本來就著急,又害怕公婆男人怪她,眼淚就一直沒停過。


    “建國,我恍惚著,昨天傍晚,好像見你們家那位迴來了。”餘家的院坪裏聚集了不少人,突然有個出五服的堂嬸開口,眾人都愣了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建國家的那位是誰。


    等反應過來時,各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餘喜齡看了顧鈞一眼,顧鈞衝她點了點頭,看來是海市那邊葉聽芳呆不下去,被葉暖暖掃地出門,才迴了清遠。


    隻是她來餘家祠堂做什麽?


    那堂嬸話出口,也怕自己沒說清楚讓大家誤會,忙解釋,“不過,我看見她是一個人走的。”


    餘建國反應比大家慢一點,好一會好弄明白是葉聽芳迴來了,頓時臉色一變,幹瘦蒼老的臉瞬間陰沉得嚇人,他沒有再多留,問明了葉聽芳離開的方向,知道她是迴了縣城後,就帶著餘小寶先走了。


    雖說堂嬸是見葉聽芳一個人走的,但是誰也不知道,她跟餘奶奶走丟這事到底有沒有關係。


    餘奶奶丟了,葉聽芳又恰好在村裏出現過,不去問問,誰也不能放心。


    ……


    葉聽芳一肚子氣迴到縣城,她下火車後,直接坐車迴了縣城,找個養豬場後的房子時,那裏早就人去樓空,雜草都齊腰高,不知道多久沒住過人,找不到餘建國,她又去了市場餘二嬸家的豆腐店裏。


    店倒是沒換地方,但是店鋪關了門,問了旁邊的商鋪才知道東家有喜,餘二叔夫妻迴了鄉下好幾天了。


    這時候葉聽芳還不知道,所謂東家有喜,是餘喜齡和顧鈞結婚的事。


    在市場找不到妯娌一家,葉聽芳沒處打聽餘建國的住處,自然要迴餘家祠堂這邊來問情況,到了村裏才知道,昨天是餘喜齡結婚,今天一大早,餘二嬸一家便去了省城,說是要去京城參加婚禮,竟是生生錯過了。


    葉聽芳聽到消息後非常生氣,她的兒子因為餘喜齡入獄,餘喜齡倒好,竟然和別人大張旗鼓地辦喜事,葉聽芳想去找餘喜齡撕擼個明白,但是可惜,人已經走了。


    不然,讓她逮著人,一定要狠狠罵餘喜齡一頓,害人不淺的狐狸精!


    雖然沒有見到餘喜齡,最終也沒有在村裏遇上餘建國父子,但是葉聽芳還是打聽到了一個好消息,餘建國批了宅基地,已經挖了地基準備建房子。


    她迴來得倒是正好,不用擔心沒房子住。


    葉聽芳在葉暖暖那裏時俯首帖耳,但是麵對餘建國卻十分硬氣,他們兩人半斤八兩,誰也別嫌棄誰,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共同的孩子,餘小寶。


    先前葉聽芳慫恿餘建國去告餘喜齡兄妹,不止是說說而已。


    她自己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是餘小寶不養她,她就去告,她不怕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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