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不好,京城直接飛省城的飛機停飛了,想要迴去,需要去別的城市轉乘,餘喜齡嫌麻煩,買了直達的火車票。


    雖然還沒到年底,但開始返鄉的人都多了起來,現在購買臥鋪票沒有以前的限製,許多有條件或者帶著孩子的人都舍得買,餘喜齡是臨時決定坐火車,隻買到了兩張硬座票。


    和她一起迴去的還有魏敢。


    本來魏敢就準備迴清遠看趟外公和小姨,以及還沒有見過麵的小姨父,開始本來是準備年後去的,到時候不迴京城直接從清遠那邊出發歸隊。


    餘喜齡知道他是要迴清遠的,順嘴就問了一聲,魏敢猶豫了一下,便應了下來。


    “你不迴清遠?”臨行前,魏敢又問了一次喬誌梁。


    喬誌梁目光微斂,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是頭一年,我怎麽也要陪外公外婆過年,而且過兩天還要跟我舅舅出發去兵團那邊看望我媽,給他遷墳迴來,馬上要發車了,趕緊上車吧。”


    說完,喬誌梁笑著把魏敢往餘喜齡那邊推了一下,魏敢歎了口氣,也沒再勸他。


    他那天在雪地裏想了一整夜,喬誌梁喜歡喜齡是喬誌梁自己的事情,身為朋友,他夾在中間會很難做,但也完全沒有必要因為誌梁而疏遠喜齡,反正他又不會喜歡喜齡。


    看著魏敢和餘喜齡上車後,喬誌梁才跟著餘喜山開車迴大院那邊,家裏那邊要忙著準備過年的事,長輩們都還在上班,很多事得他們幫著忙活。


    這頭,魏敢提著行李護著餘喜齡上了火車,幾乎就是人挨著人的地步了,兩人慢吞吞地隨著人群挪到位置,上頭放行李的架子上已經塞得差不多了。


    她們帶的東西不多,也兩小包各自換洗的衣服,和出大院前宋奶奶塞到餘喜齡手裏的水果零食。


    火車沒有發車,這時候來來往往擠過來擠過去找座位的人還是很多,他們的座位上也坐了人,留在過道上,肯定要被人踩著,魏敢手裏拎著那兜子吃的,衝餘喜齡抬抬下巴,“你踩著凳子放東西。”


    我在下頭護著你。


    餘喜齡也沒矯情,蹬掉皮鞋,腳尖踩上綠皮坐凳就把兩人的行李給塞了上去。


    下來的時候,餘喜齡單手搭著魏敢的肩膀,腳晃了兩下,沒找到自己的皮鞋,魏敢皺了皺眉頭,“怎麽了?”


    “我鞋不見了。”餘喜齡話音剛落,就有個大叔扛著大背囊擠過來,先前過道兩邊的人都被他擠到了窗邊,還有人被過分碩大的編織袋刮到,在抱怨著什麽,大叔憨笑著一臉臉,不住地說著對不住,也不住地往前頭擠著。


    魏敢看到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把餘喜齡給扣到了自己懷裏,往裏壓了壓。


    編織袋裏裝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刮到後背上的時候,確實有點疼,但擱在魏敢這裏就不是事,比這更痛的他都熬了過來。


    不過魏敢在意的不是背上的動靜,而是陡然跳得極其劇烈的心,咚咚咚地像是極緩慢地打著鼓,就是他躲在草窩子裏感覺自己身上的血要流盡了時,也沒有這種時間變得緩慢下來的感覺。


    還是餘喜齡推了他一把,魏敢才反應過來,咽了咽口水,“鞋找到了?”


    餘喜齡點點頭,鞋是找到了,就是不知道被哪個壞心眼的踢出去,被別人踏了好幾腳,不過還好找到了,她就腳下這一雙鞋,火車到清遠不晚點都得走兩天,也沒地方買。


    正主來了,先前霸占著座位不肯挪動的大媽也就沒好意思再坐下去,原本瞅著魏敢是個大小夥子,想說兩句客氣話能多賴一會就一會的,不過被餘喜齡清淩淩的目光看著,那大媽拉著比餘喜齡魏敢年紀都大的兒子,到底起了身。


    餘喜齡拉著魏敢坐下,火車發動沒太久,魏敢就把座位讓給了個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對方是短途乘客,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下的站,走的時候對餘喜齡和魏敢再三道了謝。


    “你們小兩口真是好人,太感謝了。”火車已經停穩了,這一站要下的人不少,也沒人去在意她匆忙說出口的話,魏敢幫著提行李,把人送下了火車。


    這一站下車的人多,上車的人少,不少站著的人都坐到了座位,魏敢迴到了後,也坐了下來,站了大半天,他倒是沒什麽,不過餘喜齡看著他覺得累。


    再晚一點,車廂裏的燈就暗了下來,不少人趴在桌子上,或者在桌位下鋪了被子就直接睡了,餘喜齡腦袋靠在車窗上眯了一陣,人迷迷糊糊的睡又沒有真正睡著。


    “……”魏敢想說讓餘喜齡靠著他睡一會,但這個念頭一出,心髒就跳得有些厲害,突然有些說不出口。


    開始他就那麽任由餘喜齡在車窗上靠著,可火車哐哐地並不十分平穩,餘喜齡不時就會磕著腦袋,再說車窗本來就是硬的,靠著怎麽會舒服。


    魏敢手都伸在餘喜齡腦後了,猶豫了一下又收了迴來。


    那一瞬間,他驀然想起,喬誌梁跟他說,這輩子就認誰了喜齡時,慎重的表情來。


    明明他都想通了,他和餘喜齡就是一般的好朋友關係,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喬誌梁。


    “剛結婚吧?”對座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把魏敢的動作都看在了眼裏,略微有些滄桑的眼睛裏難掩笑意。


    魏敢臉一下子就竄紅了,忙擺手,“沒有沒有,這是我妹妹。”


    男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抽出盤在胸口的手,指了指餘喜齡,“你看著點你妹妹,再磕下去腦門就要磕青了,還有這車窗冷冰冰的,別凍感冒了。”


    魏敢一聽,心裏的那些猶豫就都不見了,想著餘喜齡的感冒還沒好多久呢,要是再感冒了可不得了,她本身感冒就好得慢。


    餘喜齡被魏敢撥到他肩膀上的時候,人半醒了一陣,問了下時間,打了個哈欠,靠著魏敢調整了個姿式就又睡了過去。


    上輩子餘喜齡坐火車的時候,幾乎從不睡覺,不過那時候她大多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不管是去外地考察,還是做別的,提著心,眼睛都不敢閉一下。


    現在大概是因為有魏敢在車上,她覺得安心,再加上養成了良好的作息規律,到了這個點自然而然便困了,閉眼就睡了過去。


    男人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手重新盤迴去,腦袋靠著座位就眯瞪起來,心裏還在感歎,真是讓人懷念的年紀,雖然瞧著生澀,但也是真美好。


    下了火車,餘喜齡才覺得活了過來,雖然在火車上有來迴走動,但雙腿還是腫了,冬天衣服穿得多看不出來,不過那種血液不流通的感覺,特別難愛。


    徐招娣開車來接的他們,順便送走要迴京城的宋清瑜。


    迴到清遠後,餘喜齡洗了個澡吃了個蘋果便迴屋休息,雖然在火車上睡了半晚,但坐著睡覺哪裏能休息好。


    她的房間還是開學前走時的樣子,被套也沒有久放在櫃子裏的樟腦味,清遠最近天氣不錯,被子上有股混著洗衣粉香味的太陽味道,餘喜齡幾乎是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這會魏敢也被徐招娣半強製性地親自送到了他外公家裏,因為提前知道他要迴來,魏敢的外公和小姨一家都在家裏等著。


    “你個臭小子!”劉麗芬一看到魏敢眼淚就出來了,上去就抓著他撲打了好幾下,“當兵就當兵,誰讓你去那麽危險的部隊的,你個混小子!”


    在魏敢的記憶裏劉麗芬一直都是堅強幹練的性子,哪裏見她哭成這樣過,任她打也不躲,趕緊用目光向一邊的小姨父求救,“小姨,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了嗎,別哭了啊,你都嫁人了,哭成這樣多丟人。”


    當著老爺子的麵,劉麗芬也沒敢哭太久,抹了眼淚後,不解氣地又給魏敢來了一下,才進廚房準備飯菜,現在下午三點多,她們都沒吃,就等著魏敢進門才炒菜。


    菜都是準備好的,隻要下鍋炒就行,等她出來時,魏敢已經逗得外公哈哈大笑,劉麗芬沒好氣地瞪了那邊一眼,“這部隊都是白進了,看著沒長大一點!”


    小姨父幫著她端菜,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你啊!”


    吃了飯,魏敢便被小姨趕到房間裏去休息,躺在大床上,魏敢怎麽也閉不了眼睛,隻要一閉眼,就想起餘喜齡被他抱在懷裏時,那一瞬間的心跳,還有那張他偷偷看了半夜的側臉。


    魏敢睜著眼睛躺了半個小時,便又精神抖擻地出了屋。


    餘喜齡睡了一覺醒來後,家裏已經沒了人,徐招娣在桌上留了紙條,她去飯店裏了,晚上去二嬸家裏吃飯,讓她醒來就直接過去。


    餘二嬸聽餘喜華的勸,在縣城裏買了棟舊民居,收拾好後住了進去,地址徐招娣寫在了紙條後頭。


    新住處離市場不遠,餘喜齡換了衣服,就慢悠悠地往那邊走,半年沒迴縣城,小縣城裏幾乎沒有半點變化,到餘二嬸那邊的時候,餘喜齡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坪裏的餘奶奶和餘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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