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視察團從清遠鎮一走,餘建國還沒想好要走上頭哪個領導的關係,他的處分就下來了,清退。


    清退理由是作風不正影響工作和風氣,清退通知旁邊是一封匿名舉報信,上麵詳細列舉了餘建國和葉聽芳過往甚密的各種細節,甚至還有具體的時間,而且貼的隻是舉報信的第一頁,後麵的內容並沒有張貼出來。


    “老餘,不是我不想保你,實在是,你這次做得太出格了。”廖書記批完桌上的文件,才看向站在一邊臉色煞白的餘建國。


    放下筆廖書記起身去旁邊的櫃子裏拿文件,餘建國眼巴巴地看著,想要替自己解釋一二,“廖書記,我……”


    冷不防,廖書記猛地迴身,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到餘建國的腳步,嚇得他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你說說你,幹得都是什麽事!”


    “這次的檢查有多重要,大會小會我開了多少遍!我掰開了碾碎了講得清清楚楚,可是你呢!關鍵時刻給我掉鏈子,這事我就不說了,到底是圓了迴去,但你看看你幹的好事,你知道那封舉報信後麵寫的是什麽嗎!知道嗎!”廖書記走上前,拿手指狠狠地戳著餘建國的胸口。


    餘建國滿臉惶然,他從進鄉鎮府起,就跟著廖書記,從小幹事到現在的主任,他從來沒有見過老好人似的廖書記發過這麽大的火,好半晌他才啞著嗓子問,“寫的什麽?”


    “你還有臉問!”廖書記拉開抽屜,拿出放在最上麵的信封,猛地甩到餘建國的身上。


    餘建國懵的幾秒,彎腰把落到地上的信封撿起來,黃色的牛皮紙上印了清遠鎮鄉鎮府的字樣,看來寫匿名信的是鎮府職工,餘建國抿了抿嘴,強壓著心悸把信封打開,剛看了兩行字就再看不下去了,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那些項目你拿了多少好處我就不問你了,諒你膽子也不大,現在這個結果,是領導班子開會決定的,我頂著壓力把這封信後麵的壓下來,已經給足了你麵子,你就體麵地走吧,鬧也鬧不出什麽結果來。”廖書記摸出根煙來點上。


    餘建國無話可說,默默地離開了書記辦公室,收拾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下樓。


    在樓梯口遇到撿級而上的小李和民政黃主任,餘建國扯起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冷著臉從他二人中間擠了過去。


    “嘿,這個老餘!”黃主任被擠了一下,迴頭看了餘建國一眼,也不生氣。


    如果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捅了自己一刀子,餘建國就是傻了,故意找錯人害他在領導麵前丟臉,事後又寫匿名信舉報他,至於他嘴裏的那個女人,隻怕也是小李編出來騙人的。


    簡直是可笑,餘建國覺得自己失敗極了,連找小李追究的念頭都沒有起。


    “餘主任。”快要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小李追了上來,手裏拿著餘建國落在辦公室的茶缸,“您的茶杯。”


    餘建國沒接,目光陰寒地看著他,小李心裏有片刻心虛,但很快便理直氣壯起來,他要是不出手,現在被推出來頂包,要走的就是他。


    把杯子放在餘建國的紙箱裏頭,“餘主任,您也別怪我,這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我也是被逼的。”


    餘建國冷笑兩聲,沒有接他的話,轉身就要走。


    “餘主任,您也別把這事全怪在我頭上,你還不知道您和葉聽芳的風流韻事已經傳遍整個清遠鎮了吧,就是沒有這一出,你也要被記大過的,說實話,與其記大過斷了前途,倒不如直接離開來得體麵不是。”小李無所謂地笑了笑,雙手插進兜裏,“不然以後看著比你年輕的後輩一個個踩著你爬上去,隻怕心裏更不是滋味。”


    餘建國磨了磨後槽牙,忍著怒氣,赤紅著雙眼往車棚走去。


    魏敢好不容易擺脫了葉暖暖的糾纏,再去找餘喜齡就找不到了,心裏頓時恨得牙立癢癢,卻又無可耐何。


    “你中午人到哪裏去了?”魏姑父坐在後車座上閉目養神,沒等魏敢迴答,自己先輕輕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個,對了,上午是你讓秘書提醒我去軍屬家裏的?”


    “不是阿敢,是個年輕姑娘,是鄉鎮府的臨時工。”前座副駕駛秘書聽了迴頭應了一句,說完得意地衝魏敢擠擠眉,魏敢無聲咧嘴,衝秘書比了個謝的手勢。


    雖然等鄉鎮府這邊發現找錯了人,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圓過去,但餘喜齡還是怕她出手會影響到林家人,離開前特意找到考察團這邊的人旁敲側擊了幾句,不過她找錯了人,是魏敢幫著跟秘書說了兩句,這才能夠轉達到魏姑父的耳朵裏。


    魏姑父點點頭,沒有深問,“你轉學的事,你外公怎麽說?”


    京城魏敢最近一段時間都挺亂,魏敢在家裏呆不住想去部隊,魏大姑和魏姑父沒同意,他這個年紀還是小了點,他們更希望他能通過高考進入軍校學習,於是魏姑父趁著這次來湘視察的功夫把人給帶了過來,想讓他轉學到外公家這邊呆一段時間。


    “家裏的事對我沒什麽影響,您和我姑是瞎操心。”魏敢眼裏閃過一抹黯然,臉上卻還是開朗的模樣。


    魏姑父側臉看了他一眼,怎麽可能會沒有影響,魏敢現在雖然竭力表現得跟從前一個樣,但他的開朗仿佛蒙了一層淡淡的陰霾,他們這些親近的長輩,輕易便能看穿他。


    一個子從跳脫變得成熟穩重,也不過是一夜之間發生的事情而已。


    “不轉學也可以,搬去姑父家裏住。”魏姑父重新閉上眼,語氣不容拒絕,連續奔波加上持續的工作,他頭這會疼得很厲害。


    魏敢默了默,“那我還是轉學到這邊來吧。”


    魏姑父家裏的關係比魏家還要複雜,搬去他那邊還不如轉學到外公這邊來,至少外公家裏隻有外公和小姨,關係簡單說一句話不用在腦子裏過三遍才能出口。


    “等這次迴京抽時間給你辦轉學。”


    “嗯。”


    接下來魏姑父的工作依舊繁重,每天不是開會就是下鄉,睡得一天比一天晚,魏敢每天跟著他在外麵跑,清遠鎮也去過幾次,卻再也沒有碰到過餘喜齡。


    “終於等到你放假了。”魏敢等在校門口,看到喬誌梁過來,一拳垂在他的肩膀上,隻用了三分力氣也把喬誌梁打退了半步。


    他到清遠縣的那天就來學校找喬誌梁了,不過喬誌梁要上課,就是下午放學也要幫著姑姑做家務,寫自己的作業,輔導表弟妹們寫作業,根本就沒有時間陪他,兩人隻能約周末。


    喬誌梁把手裏的籃球丟給他,“今天陪你一天。”


    “夠兄弟!”魏敢笑,接過球兩人並肩往學校裏的籃球場走去,走了兩步魏敢突然停下來,心有餘悸地四下看了看,“葉暖暖沒過來吧?”


    提起葉暖暖,喬誌梁也覺得奇怪,他已經知道魏敢去鎮上遇到她了,按道理來講,葉暖暖昨天晚上就應該來縣裏來的才是,結果她昨天沒來不說,現在也沒過來。


    喬誌梁有些擔心,現在聯絡不便,也不知道她是根本沒來,還是來的路上出了什麽事情。


    “要不去打個電話?”魏敢聽他這麽一講,也有點擔心,雖然不喜歡葉聽芳,有時候也嫌葉暖暖煩人,但她畢竟是喬誌梁的妹妹,也是他的妹妹。


    兩人把球寄放在門衛室裏,一起去不遠的報刊亭打電話,電話打過去很久沒人接,喬誌梁要掛了才有人接起來。


    電話是打到街道,正好街道的婦女主任從家裏過來,看到葉暖暖坐在院子裏,聽喬誌梁一問,連喊都不用去喊,直接告訴了他答案。


    得知葉暖暖在家裏,喬誌梁放了心,魏敢也安了心,不來就好!


    葉暖暖坐在院子裏,鬱悶地看了屋裏一眼,心早就飛到縣城去了,這幾天家裏氣氛不好,昨天她提了一嘴要去縣城就被她媽罵了一頓,還揚言她隻要敢偷偷去縣城,她媽就要打斷她的腿,還要斷絕母女關係。


    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隻是她媽的氣話,但葉暖暖心裏還是有些怕,哭了一場沒人理後,隻能自己坐在院子裏生悶氣,也不敢偷偷溜走。


    “餘喜齡,你怎麽在這裏!”葉暖暖正唉聲歎氣,就見餘喜齡推著輛自行車從院門前經過,葉暖暖直接跳起來,跑出去拖住餘喜齡的後車座。


    暫新的26寸鳳凰女式自行車,葉暖暖看得眼睛都紅了,她一直想要一輛這樣的自行車,放假的時候可以騎去同學家裏玩,可以跟同學一起出外麵玩,可是每次她媽都以家裏離學校近的借口給直接駁迴了,餘喜齡怎麽會有,是借的還是偷的!


    葉暖暖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也不知道在瞎想些什麽。


    餘喜齡對葉暖暖都有些無語了,她們早撕破臉皮老死不相往來了,怎麽葉暖暖就沒有這個覺悟呢?


    “這大馬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憑什麽不能在這裏。”餘喜齡真不樂意從這裏過,但清遠鎮小就這一條主街,她想從別的地方過都過不了。


    “……”葉暖暖悶了幾秒,“你爸被清退的事你知不知道?”


    這事她還真不知道,她今天來就是要去找楊三叔打聽消息的,沒想到先在葉暖暖這裏聽到了答案。


    餘建國被清退了,這可真是普天同慶、喜大普奔的好事!


    “你怎麽還笑得出來,你不覺得丟臉嗎?”葉暖暖十分不能理解,多丟臉的一件事,餘喜齡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要知道有個在鄉鎮府工作,還是當主任的叔叔,對葉暖暖來說,是多有麵子的一件事,尤其是這個叔叔寵她,什麽好東西都沒斷過她的,班裏的同學都羨慕她,羨慕得不得了,現在餘建國被清退,葉暖暖都不太想去上學了。


    萬一班上的人知道了這事怎麽辦,她們背地裏肯定要笑話她的。


    “正相反,我高興得想買掛鞭炮來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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