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海到死也沒想到無道真敢當眾殺他,失去頭顱的身體內鮮血如泉湧噴薄而出,轟然倒下,將身上的袈裟給染得血紅,碩大光禿的腦袋落地後滾了好幾圈,雙眼圓睜,真有點死不瞑目的意味。


    圍觀的難民以及信眾起初聽到慧海的話,大多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泰安左軍在敲詐勒索地方,對士卒指指點點,有些脾氣暴烈的人甚至還撿起石塊向士卒擲去。待無道突下殺手,削掉慧海的腦袋後,這些人都給震住了,有的人甚至手裏還握著石子都忘了扔出去,整個場景好似畫境般定格不動。待到無道下令,眾將卒拔刀殺向僧侶時,他們便做鳥獸散,不敢再聚前嘩鬧生事,怕這些兇卒將他們也按通匪罪給砍了。


    寺院裏的僧人也沒想到無道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刀殺人,在慧海被削首後都驚呆了,直到泰安左軍將卒衝殺過來時才幡然醒悟,有些僧人伏首就擒,有些僧人性子暴烈,要衝過來給住持報仇,隻是他們手無寸鐵縱然有一身蠻力也不是披甲兵卒的對手,轉眼間就被兵卒砍翻好幾人,其餘僧人見泰安左軍濫殺僧人都給嚇破了膽,爬起來慌不擇路的往山門裏逃,泰安左軍將卒緊跟著衝殺進去。


    糧車內藏的奇兵與攻入大門的士卒匯合,控製住了側門和大門,大量的士卒繼續往山門內湧去,沒有受到點像樣的抵抗,場麵就像一麵倒的屠殺。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百十名僧兵手持戒刀、佛棍殺下山來搶奪山門。僧兵們雖強健有力,大多比之泰安左軍將卒都隻強不弱,隻是他們倉促與泰安左軍接戰,身上連像樣的鎧甲都沒有,人也遠不如泰安左軍多,豈是如狼似虎的精銳武衛軍的對手?


    泰安左軍將卒進入山門便搶占有利地形,一步步朝山上強攻,刀盾兵抗盾在前開路,陌刀衛、長槍手緊隨其後,弓弩手爬上院牆張開弓弩射殺,掩護刀盾兵前行,幾乎眨眼間的功夫就將湧出來的僧兵殺潰,使其倉促退入寺院。


    泰安左軍根本不給僧兵反應的時間,分三路殺向山頂禪院。


    山腳下的沈戎本在假模假樣的清查難民中的通匪賊人。忽然聽得山上傳來無道的命令,吹了一記口哨,吆喝一聲:“兒郎們,國士已動手,快隨我殺向崀山西南麓廣仁寺的後門,封鎖下崀山的最後通路,確保全殲廣仁寺僧眾。老子可是拿腦袋向國士保證絕不放走一個賊禿,你們千萬別給老子丟臉。”


    “我們曉得!”眾騎卒哈哈大笑,應和一聲,將手中拿著的畫紙扔得漫天都是,拔刀揮鞭向崀山西南麓。


    ……


    “還真是清淨之地呢!”山腰間,無道手按冷月刀刀柄,矗立於山門前,抬頭望著山門內的僧兵給殺潰,冷聲譏笑。


    陳華文見泰安左軍士卒在那兇惡的黑麵神的帶領下,隻要不是伏地埋首的僧人揮刀就砍,兇惡得緊,不禁讓他臉色發白,心中還有很多疑問,沒有搞明白。


    無道瞥了眼陳華文,微微一笑,自顧自的說道:“楚國國君多信佛道兩教,使得兩教在楚地長盛不衰,信徒眾多。當年英宗頒布《土地增收條令》也不得不將佛道兩教給劃分出來,以減輕施行的阻力。僧院有免丁稅和田賦的特權,自然地方上就有人將田地、人身寄到僧院名義之下逃避丁稅田賦,僧院自身也從中獲得大量的好處。久而久之,僧院也占有大量的田產,緇衣戶數量也越來越龐大,收租放貸、收押典當的營生也幹,與地方豪強勢力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僧院擁有特權,其獲得的財富恐怕比任何塢堡都還多,伏龍山賊寇路過崀山而不入,難道不值得懷疑嗎?難道這夥匪寇都是虔誠的信徒嗎?廣仁寺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畢竟有國法限製,牆高不過丈二,厚不過四尺,僧兵不過四十人,就算再難攻打,難道還比得上南安城嗎?陳城主覺得我說得有理嗎?”


    麵對無道的投來的目光,陳華文覺得臉皮有些發熱,國士的話確實很有道理,照理說廣仁寺確實有很大的通匪嫌疑,但也隻是嫌疑而已,事實如何還難說的很?就憑一張不知真偽的紙條就屠戮廣仁寺僧眾也太武斷了。陳華文心虛的很,卻又不敢頂撞無道,隻得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應道:“國士言之有理,但還是要能找到更充足的證據才好。”


    聞言,司徒威皺了皺眉頭,抬腳踩住慧海的頭顱,看到其猶如銅鈴的雙目圓睜著,仿佛死不瞑目,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冷笑:“充足的證據?隻要陳城主和國士都認定慧海有罪,他沒罪也得有罪,何況他是真的有罪。他以為自己掩藏得好,每日放鴿子也擾亂了國士打草驚蛇的計劃,卻沒想到國士早已安排高手盯著廣仁寺,甚至是他那群鴿子也沒放過。廣仁寺僧兵不下百人,還私藏大量違禁兵械甲具,就憑這兩項罪安個通匪罪足矣。何況我軍還發現寺內藏有十數名殘疾者,這些人雖說有可能是附近傷殘的農民,但更可能是攻打南安城致殘,起初來不及轉移,後來不敢轉移的匪寇。”


    來不及轉移應該是指伏龍山離南安城八十裏,多山多林,地形險惡,重傷的匪寇恐怕還迴不到山中就死在半路上;不敢轉移應該是指我進駐南安城後,傷殘丁壯不敢南下,因為這太引人注意了。若少將軍所言屬實,安置廣仁寺一個通匪罪確實足夠了。陳華文心中鬱結稍解,臉色也有所好轉,笑道:“真如少將軍所言,定廣仁寺通匪罪足夠了。”


    ……


    廣仁寺依崀山而建,山門設在北麓半山腰,泰安左軍發起突襲用了不到三刻鍾便拿下了整座廣仁寺。


    無道看了眼山頂禪院上豎立的軍旗,以及十數名站在禪院房頂上歡唿的將卒,扭頭朝著司徒威嘿嘿一笑:“大哥,該上山尋找證據了。”隨即又看了眼陳華文:“陳城主有沒有興趣與我們上山尋找證據?若沒興趣,我明日將證物送到你城主府。”


    這賊船不上也上了,不管慧海有沒有罪,但廣仁寺確實有嫌疑,就算沒罪證,我也得弄些出來,不然我的官運就到頭了。無道事先沒有向陳華文透露絲毫信息,使陳華文心中將氣得半死,卻偏偏不敢忤逆無道的意思,隻得強行憋出一個笑臉:“嘿嘿,怎麽能勞駕國士親自搜查證據?還是由卑職來吧!這事我拿手。”


    陳華文是混跡官場十幾年的老官油子,無道也聽出他話中的另一層含義,含笑著點點頭,與司徒威一起,在皇甫家三人的陪同下,以及數十甲士的護衛下走進山門。


    剛踏進山門,就見染紅了半身衣甲的洛遠滿臉喜色的衝下山來,老遠都能聽到他豪邁的笑聲。他跑到無道身前,抱拳跪拜道:“啟稟國士,我們這次真的抓到大魚了。你猜那慧海和尚的真實身份是誰?”


    看這小子興奮的,恐怕慧海還真不是個小人物,難道慧海是伏龍山大當家飛天神猿袁庭棟?不會吧,袁庭棟怎麽會跑到廣仁寺做假和尚,那麽慧海是誰?難道是他嗎?恩,應該是他?伏龍山的頭領就屬袁庭棟和林天嘯最神秘,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掌握他們的確切樣貌。無道搖搖頭,笑罵道:“是誰?看你這沒出息的樣。若是我沒猜錯慧海應該是伏龍山三當家有千麵狐之稱,尤善易容術的林天嘯吧!”


    “國士就是國士,一下就猜到了慧海的身份。”洛遠豎起大拇指大笑著,隨即哀怨歎息道:“我還是攻打禪院時,有好幾個弟兄傷在那廝手裏,將那廝製伏後嚴刑審問才得知慧海是林天嘯,所以急忙跑下山來報喜。”


    這家夥拍馬屁,也拍得赤。裸。裸的,沒有絲毫技術含量,比起司徒威來差遠了。無道暗自搖頭,拍打了下洛遠的肩膀,佯怒道:“既然傷了好幾個兄弟好了,你不去救治傷員,清點繳獲,卻興衝衝的跑下山報喜,真該挨軍棍!”


    “傷者有人救治,還輪不到我。繳獲的金銀財貨,兵甲器械、以及地契都清點過了。如果國士非要打我,那麽我也隻能咬牙受著了。”洛遠顯然知道無道是在開玩笑,他也沒有絲毫的生氣,故作委屈道。


    沒想到這小子也敢和我開玩笑,難得啊!無道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不和你小子扯淡了。攻山隊伍傷亡如何?斬俘多少?”


    “稟國士,此役我軍戰歿22人,傷57人,擊斃僧寇83人,俘獲僧寇31人,僧眾76人,以及傷殘匪寇11人。”洛遠神情瞬間變得肅穆起來,胸膛挺得高高的,聲音很渾厚,很洪亮。


    陳華文聽得慧海竟是伏龍山三當家林天嘯,心裏一跳:我和慧海認識已有八年,每年相見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也曾多次與其交談,我怎麽就沒發現他是伏龍山的匪寇頭目?哎,不過這樣也好,我和慧海相交不算深厚,就算要牽連也很難扯到我頭上來。俗話說隔山打鳥見者有份,今日跟隨國士前來“剿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國士少不得要分我一份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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