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鎮城北十裏,風月亭。


    近千服色各異的人將涼亭團團圍住,有身著彩衣的鼓樂手,有身著紫色朝服的官吏,還有身著鐵甲的軍士,甚至還能看到不少布衣百姓在人潮外圍圍觀。


    煙塵滾滾,黃沙漫天。一騎煙塵絕塵而來。


    眾人紛紛讓道。


    騎士衝到涼亭外十丈翻身下馬,快步的衝入涼亭,抬頭望了眼端坐在石凳上的司徒威,跪地稟報:“啟稟少將軍,無雙國士蕩寇將軍宜安侯距此已不足十裏。”


    司徒威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朝著騎士揮了揮手,讓其退下。隨即,他“啪”拍了下身前的石桌,罵罵咧咧道:“等了半天,這家夥總算來了。”說著他站起身朝著對麵那位身著正四品文官官袍的中年文士,笑道:“陳府尹,我們去迎接無雙國士吧!”


    中年人含著笑點點頭,朝著司徒威做了“請”的手勢:“少將軍,您與無雙國士是舊相識,您請先!”


    “哈哈,陳府尹太客氣了。我們一同前往。”司徒威朗聲大笑,與陳府尹聯袂走出石亭,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石亭外的官道上等候。


    半刻鍾後,官道上現出一道黑點,黑點所過之處卷起滾滾黃沙,朝著風月亭奔馳而來。


    百中驛距此百餘裏。半個時辰,馬不停蹄的奔波至此,此馬堪稱千裏良駒。司徒威眼中閃過一道異彩,笑著點點頭,讚歎道:“好腳力,好耐力,好馬,好人物!”


    “此馬毛如染血,後頸鬃毛好似雲團,急速奔跑好似天上遊動的火燒雲,無雙國士所騎乘的馬應該是西秦千裏名駒——火雲馬。”陳府尹喃喃自語,隨即轉過頭來朝著司徒威微微一笑:“少將軍,您給無雙國士準備的見麵禮恐怕派不上用場了。”


    “哈哈哈,同是千裏馬,火雲馬確實比‘青鬃獸’耐力上要強上兩分,我那見麵禮確實派不上用場。”司徒威朗聲一笑,似乎陳府尹的話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奏樂!”陳府尹眼中閃過一縷神彩,滿臉含笑的舉起手輕唿。


    霎時,各種樂器一起奏響,聲傳數裏。


    無道聞音望去,隻見遠處官道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他嘴角帶著一抹玩味的弧度,呢喃道:“我這算不算是衣錦還鄉?”言罷,他雙腿一夾馬肚子,坐下的火雲馬速度加快幾分好似離弦之箭飛馳而去。


    火雲馬衝到人群前方數丈,無道雙手勒緊馬韁,火雲馬前腿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嘹亮的長嘶停在司徒威身前丈餘。


    無道翻身下馬,反手握著馬鞭,朝著司徒威抱拳大笑道:“司徒大哥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哈哈哈,托兄弟洪福,我能吃,能喝,能跳,身體閑得快生病了,就傳來陛下的聖旨,讓我協助你剿匪。你真是我的大貴人啊!”司徒威很隨意,也沒有和無道客套,拍了拍無道的肩膀,大笑道。


    殷勤,太殷勤了。我們好像隻有一麵之緣吧?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這是在拍我的馬屁嗎?嘿嘿,做禦封國士的感覺還真不耐,連將門虎子也得拍我的馬屁。無道心中有些興奮,連臉色都有些發熱,嬉笑著搖搖頭:“司徒大哥真是折煞小弟了。這次還需大哥鼎力相助才有望替南鎮百姓除去大害,還南鎮一份安寧。”


    “你我兄弟,何須如此客氣!”司徒威挽住無道的肩膀,拍著胸膛哈哈大笑。


    “南鎮府尹,威寧子爵,陳元裕拜見無雙國士。”陳府尹見無道與司徒威很熟絡,似乎忘卻了他的存在,急忙陪著笑臉迎上前去,躬身一拜。


    南鎮府尹,當朝四品大員對我行禮,嘿嘿,久違已久的感覺啊!無道看了眼這位白麵文官,點點頭,微微一笑,扶起陳元裕,道:“陳大人官階尚在下官之上,何須多禮!”


    我官階雖在你之上,但你的爵位等同從三品,剛好高我一頭,何況你現在還是陛下身邊的大紅人,楚國炙手可熱的英雄。我敢在你麵前擺官架子嗎?我又不是沒聽說過你睚眥必報的性格,我可不想你拉開神弓朝著我家府邸來上一箭。陳元裕陪著笑臉:“國士爵位位同從三品正好在下官之上,下官行禮是理所當然。再者國士乃楚國英雄,向英雄行禮這是下官的榮幸!”


    嘖嘖,不愧為久在官場混的人物,連拍馬屁都說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無道微笑著點點頭:“陳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領了。我乃一介武夫不懂禮儀,你以後不必對我如此多禮,我不太習慣。”


    陳元裕眉頭跳了一下,陪笑道:“無雙國士,征南將軍與巡撫大人已在館驛備好酒宴,隻等國士到來。”做了個“請”的手勢。:“國士請隨下官進城!”


    “好,陳大人請帶路!”


    在喜慶的管樂聲與嘈雜的歡唿聲,無道與司徒威並肩而走,在陳元裕的帶領下進入南鎮城。


    “無雙國士,國士無雙!”


    “這就是無雙國士嗎?這麽年輕。”


    “是啊,府尹大人與少將軍都一起前來迎接,這應該不會錯!”


    “他是楚國的驕傲,也是我南鎮的驕傲。我看以後誰還敢笑話,我們南鎮郡人是山地野人。”


    ……


    南鎮館驛。


    無道在陳元裕的帶領下步入大堂。


    隻見身著將袍的司徒烈與一年近五旬身著二品文官官袍的半百老頭迎了上來。


    南鎮郡按察使賈文因賊寇破城被楚帝召入帝都問話,以馬車的腳程現在應該還沒趕到臨安城,再說郡司軍、政、監察三權分立,按察使雖然權柄之重不下於總督和巡撫,卻隻是正三品文職。郡司隻有總督是正二品,巡撫從二品,這半百老頭應該就是南鎮郡巡撫,南鎮郡民政文吏之首,蔣雄的頂頭上司的上司,趙彥。不過,賈文不在,應該由按察副使顧晨明代為掌權,總督與巡撫代表軍、政雙方魁首都來了,這顧晨明卻不來,我記得好像從未見過此人,更別說得罪他,他是否太不給麵子了?無道心中急轉,微微一笑,隻見司徒烈紅光滿臉,抱了抱拳,哈哈大笑:“年餘未見,無雙國士果然一展宏圖,大揚我大楚之威!”


    司徒烈不但官階比我高,鎮南郡侯的爵位也高我一級,這次剿匪還受到他節製,而他還是雪姐的頂頭上司,我年前大鬧蔣家已給雪姐製造了不小的麻煩,現在我是不是該拍拍這老頭的馬屁,讓他對雪姐好些,對我也放鬆一些。無道臉上浮起濃濃的笑意,謙遜的還了一禮:“司徒將軍客氣了,小子不過一時運氣罷了。”


    “哈哈哈,國士太謙虛了,箭射天龍,此等殊榮絕非運氣。”趙彥朗聲大笑,突然插話,將司徒烈的話頭給搶了過去。


    這老小子該不會和司徒烈有過節吧?哪有誰便插話的,這也太失禮儀了吧!不過,這老小子是南鎮郡文吏之首,南鎮的錢糧都歸他管,我還真不能得罪他。無道搖了搖頭,苦笑道:“下官不過是依仗神器罷了。巡撫大人繆讚了。”


    “國士請入席!”趙彥並未與無道過多的客氣,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巡撫大人,請先!”


    ……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在座的雖有五個人,但滿桌64道珍饈佳肴還是隻吃了少許。


    “國士,此次奉旨平定南鎮匪患,不知此行國士是否已經說動皇甫家?”趙彥幾杯烈酒下肚,白淨的臉也變得通紅,眼神也有幾分迷離,看似也有了五六分醉意。他舉起酒杯,敬了無道一杯酒,看似無意的詢問道。


    “我那匹火雲馬就是皇甫家主所贈。”無道指了指驛站的馬棚所在,醉眼迷離的看著趙彥笑道:“巡撫大人,您說呢?”


    “哦,不知皇甫家願意出多大的力?”趙彥雙眸中精光閃過,好似清醒了兩分。


    “價值10萬金幣的餉金和糧秣,3-5名靈境高手,百名護衛。糧餉每季度交付一次。”


    10萬金幣的餉金和糧秣按季度交付?皇甫家真不愧為商賈世家,真會算細賬。泰安左軍是武衛軍團,每卒每月15個大鋼元,8鬥米,6斤肉,6斤雞蛋,出戰時每卒3個銀幣,1石糧,9斤肉,9斤米,再算上鹽和草料,每季度交付不過萬枚金幣。剿匪又能耗費幾個月的時光?嗬嗬,十萬金幣的糧餉說得真是好聽啊!兩三萬金幣就賣足了無雙國士的麵子,還換來了一座南安城,更報了一箭之仇,一箭三雕,真會精打細算啊!哎,希望無雙國士剿匪不要有太大的傷亡,不然隻是對傷亡士卒的撫恤獎賞就得讓我頭疼。


    “10萬金幣的糧餉?”趙元文喃喃自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大笑道:“哈哈哈,很好,很好!”


    “國士,此次征剿匪寇可有良謀?”趙彥是文官,管理南鎮財政,自然關心糧餉消耗,司徒烈是武將,而此次領軍作戰的將領是他的二兒子,這次剿匪關係到他兒子的仕途,他見趙彥開口詢問,他自然也坐不住。


    “良謀談不上,拙見到有一條。”無道偷偷的瞥了眼司徒烈,微微一笑。


    “哦,可否告知我與趙巡撫知曉?也讓我們心底有個數。”司徒烈虎目一睜,朝著雜役揮了揮手,隨即,詢問道。


    “有何不可?我在南下的路上所過的村莊中看到不少農民在掘井。我來到南疆也發現此地白天熱而不悶,晚上涼爽,農諺說:‘日暖夜寒,東海也幹’,此乃大旱之兆。若夏初再發現旱天雷頻頻出現,今年南疆勢必有旱情。賊寇山寨立於高山之上,水源本就不充裕,尤其以伏龍山為甚,若是今年有旱情,水源枯竭,隻需率軍封住下山的大道不讓賊寇走脫,然後放火燒山,賊寇勢必軍心大亂,不擊自敗。”無道見大堂內的雜役已經退下,剩下的人都是和剿匪有關聯的人,可以說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總不會使絆子將自己也陷進去?無道笑著點點頭,將這些日子思慮到的計策講了出來。


    司徒烈麵色慎重的點了點頭:“國士算計甚妙,隻是夏季到來尚有兩個月,陛下還等著我等的捷報,我們難道要圍堵伏龍山等著旱情到來嗎?”隨即,猛灌了杯酒,慎重道:“再說,現在雖有旱情的跡象,可天意難測,誰也不能斷定今年就有旱情。白白耽誤兩個月時間,若是被朝堂上的有心人貫以貽誤軍機之罪,恐怕對國士的仕途不利啊!”


    司徒烈所言不無道理,他當然不是擔憂我,以我現在的名望隻要我不打敗仗,楚帝老兒都不會責怪我,要責怪的恐怕是領軍副將司徒威,他這是在為他兒子的仕途憂心呢。無道微微一笑,解釋道:“司徒將軍多慮了,伏龍山易守難攻。若是強攻,不但損失慘重,還不一定能見成效,我想陛下也不希望我等無功而返,一定會壓製住朝堂上的非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伏龍山的確易守難攻,倉促攻擊難以見效。若是兵敗,無道有神器保命應該不難,他又是禦賜國士最多被陛下斥罵幾句,讓他迴國士府修行;威兒可就慘了,就算兵敗能保住性命,也難免被貶降述職。還是穩紮穩打的好,就算兵敗也不會敗得很慘!司徒烈額頭青筋跳躍幾下,隨即撫須大笑:“國士言之有理,看來是老夫多慮了。”


    無道聊友深意的看了眼司徒烈,含笑著點點頭,繼續分析道:“俗話說狡兔三窟,賊寇山寨內有地道這毋庸置疑,若是我軍圍山而不攻,坐等水源枯竭,這些賊寇恐怕就會化整為零分散從地道突圍。”他呷了口酒,又道:“我軍進入南安城境內,可以先在黃葉坡,滾石磯,梨園壩修建3座軍堡,截斷伏龍山賊寇東進北上的大路,阻絕棋盤山與伏龍山的聯係,擺出步步為營,鐵臂合圍之態麻痹敵人。待到水源出現枯竭之態,我軍可以一鼓作氣圍住伏龍山,燒光山上草木,阻絕賊寇大隊人馬突圍。剿滅伏龍山後,可命軍士化妝為伏龍山嘍囉隨著敗退的賊寇逃入棋盤山,裏應外合一舉攻破棋盤山。”說到這裏,無道話鋒一轉:“當然,這隻是初步計劃,至於具體措施,還得依南安城的情況而定!”


    至少計策聽起來還有模有樣,不管水源是否枯竭?以他這種打法最多耗費錢糧無功而返。有黃葉坡、滾石磯、梨園壩三處軍寨作為依托,就算因擊不破伏龍山而退迴,伏龍山的賊寇也不敢輕易下山追殺。司徒烈這些日子也研究過南安城、伏龍山、棋盤山的地形,聽到無道的解述也還算中肯,心中提著的石頭放了下來,舉起酒杯大笑道:“哈哈哈,國士心思縝密,計劃周詳。來來,滿飲此杯,預祝國士馬到功成。”


    司徒烈將酒一飲而盡,隨即從衣袖中掏出一份紅色的帖子遞給無道,笑道:“這是老夫的一點心意,還望國士不要嫌棄。”


    無道展開貼子一看,頓時眼睛一亮,重步兵甲300領、輕鐵甲300領,輕騎鐵甲200領,輕馬甲200領,組甲200領,棉甲300領,長矛2000柄,陌刀300柄,各型弓弩500張,箭矢……這批軍用物資足以裝備一旅(1500人)的軍隊,有了這批物資我就不用擔心作戰中軍備耗損過巨造成軍隊戰鬥力下降,若有可能還可以戰後還能藏起幾百領鎧甲。乖乖,這次真是發達了,優質鎧甲可是有錢都難買到的好東西。無道欣然大笑,將帖子收入袖中:“哈哈哈,有了司徒將軍這批軍備,小子可以放手一搏了。”


    放手一搏?我沒有奢望你能大獲全勝,送你這些隻是希望你不要輸,至少不要輸得太慘!不過,剿匪本來就是屁大個事,你卻像根攪屎棍突然插了進來,害得我為威兒提心吊膽,還擔心你兵敗後牽連到我,既然你不讓我舒心,我也不會讓你過得安心。司徒烈神色一黯,歎息道:“哎,我本想調暮雪的魔法師二營三哨協助你攻打山寨,可暮雪這丫頭經常不在軍營,真是枉費譙國夫人對她的苦心啊!”


    嘶,這老頭告訴我雪姐消息,到底是何打算?是要我不要忘了他對雪姐的提拔之恩,還是暗示我雪姐在蔣家過得不好?無道額頭青筋急跳幾下,臉色也有些陰鬱,稍過片刻後,他滿臉帶笑道:“嗬嗬,司徒將軍的心意,小子心領了。”頓了頓:“不過,魔法師營攻擊力雖強,但畢竟隻是初、中級魔法師為主,魔法的攻擊距離不如弓弩,他們更適合在城池上依險防守,若拉到崇山峻嶺中剿匪,恐怕很難發揮其特長。”


    “國士言之有理,是老夫疏忽了魔法師體質柔弱,不宜奔波,容易被偷襲。”司徒烈點點頭,轉過頭,眯著眼,老小子,你和我鬥了十幾年,恐怕今天我們還真要站到統一戰線上,想必你對突然跳下來的大國士、大英雄、楚國的門麵人物也感到不舒服吧?


    司徒烈朝著趙彥眨了眨眼,笑道:“趙巡撫,你不是說有見麵禮要送給國士嗎?”


    趙彥嘴角輕微抽搐幾下,恍乎突然覺醒,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哈哈大笑:“哈哈哈,司徒總督若不提醒,我險些忘卻。”說著從衣袖中掏出一張絹帛遞給無道:“還望國士不要嫌棄!”


    無道展開一看,眉頭輕蹙,趙彥這手還真是狡猾,直接給了我一張赦令,讓南鎮下轄81城全力支援我剿匪所需的糧秣物資。這看似將大權扔給我,若是我不得到趙彥允許,私自向各府、城索要物資,下麵的官吏會照辦嗎?就算按著我的要求來,他們的效率能高嗎?更可怕的是此戰勝則罷,若不勝恐怕難免要被冠上貪墨物資的口實。這份見麵禮看似厚重,其實不過是張白條,糧秣餉金還得靠陳元裕調送。哼哼,看來我“衣錦還鄉”南鎮城的文武似乎對我都不太歡迎嘛!無道朗聲大笑,將赦令收入懷中:“哈哈,趙巡撫厚意,小子卻之不恭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孽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孽龍並收藏龍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