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堡的日子很平淡,日子平淡了感覺就過得很快,因為它沒有刻骨銘心的記憶讓人去迴味,好似一本看過無數遍的書,直接被無情的拋棄。


    轉眼過了年祭,一個平常的年祭,但卻讓無道有很多迴味的地方。


    當年衛趙之間連年征戰,衛國無論人丁,土地都遠不如趙國,斷斷續續進行了七年的戰爭。無道就有七年沒有過過一個好年,他幾乎已忘了年祭時該有的喜慶模樣,他隻記得以前衛國每逢年祭似乎王宮都掛滿了彩燈很好看,隻是戰爭爆發後就再也沒有過,更多的是戰爭帶來的慌亂。


    平凡而喜慶的年祭讓他很滿足,唯一讓他覺得美中不足的是,雪姐對他總是冷冷的,自從上次抱著她睡覺以後,她便再也沒對他笑過,很冷淡,像陌生人。


    大年初三,尋常百姓都還在走親訪友,無道在這世界上沒有任何親人?結果在顏罡的指示下,他與顏霜華特意提了兩隻老母雞,還買了些營養品去周奇家探望,畢竟無道無意間打死了周奇的大哥,來探望周期家也算是對周家的補償,還有就是收攏人心。


    來到周家,隻有周母在。顏霜華與周母倒是很熟絡,周母似乎也很喜歡顏霜華,兩人相談甚歡,不時還朝無道看兩眼,看得他臉有些發燙。他坐在屋中感覺很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兩個女人講些貼己話,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去偷聽,更不好插嘴。


    好不容易,熬了一個多時辰,顏霜華終於才向周母道別。無道也向周母說了些關懷話,並交給周母一袋(百枚)金幣,讓她安心養老有什麽需要直管對他說。


    百枚金幣,對於普通的居民來說恐怕一輩子都沒見過,哪怕周家有位當鄉兵的兒子,家庭經濟雖比普通人家寬裕一些,但百枚金幣對周家來說仍是個天文數字。周母簡單客套兩句將錢給收入囊中。也並非周母貪婪,而是周奇年齡不小了,還沒成親,這筆錢能給兒子討門好親事,還能置辦點產業,過上中產階級的生活,讓兒子下半生不必再做這刀口舔血的事。她現在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可不能再有閃失,不然周家絕後,她認為自己的罪孽就大了,死後也沒臉見亡故的丈夫。


    拜別周母,無道與顏霜華並肩漫步。顏霜華的興致很好,一些街上小攤小販擺放的小玩意都要去擺弄幾下,還要問無道的意見,結果兩百多米的路程走了兩刻鍾。


    當無道推開大門,頓時,臉色慘白,隨即,轉過頭看著怯弱的顏霜華,冷笑道:“我說今天你興致這麽好?原來今天是蔣家下聘禮的日子。怎麽你擔心我在其中搞破壞嗎?”


    聽到無道責怪的話,顏霜華悲上心頭,望著無道陰沉的臉,淚眼婆娑,抽泣道:“不……不是的,我也不想姐姐嫁進蔣家。我……”


    “是我讓霜兒帶你去拜年,是我讓霜兒拖著你不讓你迴府。”此時,顏暮雪從大廳中走到院子裏,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為什麽?擔心我破壞你嫁入豪門的好事嗎?”無道看著顏暮雪冰冷的麵孔,一股怒氣湧上心頭,雙手握拳,十指關節“啪啪”直響,嘴裏卻冷笑道。


    對於無道陰厲的眼神,顏暮雪毫無避讓,紅唇輕啟吐出一個“是”字。


    “哈哈……”無道十指鬆開,自嘲似的笑了,笑得很冷,還有幾分瘋狂:“你放心,從給征南將軍投推薦信的那夜開始,我便不想再管你的事。”


    “不管最好,越管越亂!”顏暮雪別過頭看也不看無道,冷聲道。


    “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先迴房了。”無道胸口起伏不定,長長吸了幾口氣,做做樣子的抱了抱拳,轉身便往臥室走。


    “請便!”顏暮雪理了理鬢間秀發。


    無道冷哼一聲,一甩袖,幾步便跨入後院。


    “姐姐……無道……”顏霜華呆立在大門口看著兩人從劍拔弩張,到不歡而散,她的心很痛,好似碎裂成了無數塊。她伸出手招唿顏暮雪與無道兩人都沒有任何迴應。


    她看著無道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又看了眼院子中麵沉如水的姐姐,眼淚便如掉線的珍珠般墜落下來。她衝到顏暮雪身旁,近乎聲嘶力竭的哽咽道:“姐姐,你們為什麽要這樣?你們都是我在乎的人,難道不能和睦相處嗎?”


    “霜兒,有些事你不懂。”顏暮雪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伸出手搭在妹妹肩膀上,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意,笑得很有母性光輝。


    “我懂,我都懂!我知道無道喜歡你,你也喜歡他。你……”顏霜華反手握住姐姐的雙手,聲色俱厲,神情很激動。


    “霜兒,別胡說,我和他沒關係!”顏暮雪臉色變得陰沉無比,打斷顏霜華的話。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我都懂!你是為了我才不理他,這我都知道。是我自私,隻想著自己幸福,是我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在他房間,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什麽?難道……顏暮雪心情激蕩,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有些心虛的斥責道:“你……你看到了什麽?別胡說。”


    “姐姐,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顏霜華臉上淚流不止,不停的搖著頭。


    不介意?顏暮雪當然知道妹妹指的是不介意與她共事一夫。但就算她肯,顏家的情況也不允許,難道要讓顏家從此走上逃亡的路嗎?難道要讓他放棄大好的前景嗎?她做不到。


    “我介意。”


    “我可以離開他。”顏霜華沉吟良久,貝齒緊咬紅唇,一縷猩紅的血絲流入她口中。


    “霜兒別傻了,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顏暮雪心中有著一絲感動,但更多的還是刀絞般的疼痛。她一把將妹妹拉入懷中,安慰道。


    明明彼此心中都有對方,又不是因為我,為什麽還不能在一起?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隱?顏霜華掙紮著離開姐姐的懷抱,直愣愣的望著姐姐,質問道:“為什麽?你和爹到底有什麽瞞著我?我也是顏家的一份子,難道我沒權利知道嗎?”


    “知道?你知道又能怎麽樣?”顏暮雪笑了,笑命運不公,笑自己能力不及。


    “我可以幫你分擔。”


    “分擔?你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幸福的生活就是幫我分擔了。”顏暮雪輕輕擦去妹妹臉上的淚珠,笑了,很美,很美。


    ……


    “轟”顏暮雪的房門被猛然推開,無道躥進房間,顏暮雪還未來得及反抗,便被他的雙手緊緊的抓著雙肩。無道神情很激動,近乎嘶吼的質問道:“雪姐,為什麽?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顏暮雪神色中出現一絲慌亂,掙紮幾下,卻未能掙脫。於是,別過頭不去看無道,冷聲迴應道。


    “霜兒告訴我你心中喜歡的是我。”無道抓著顏暮雪雙肩的手又加大了幾分力道,以顏暮雪的修為也痛得直皺眉頭。隧後,無道將顏暮雪一把摟入懷中,哭訴道:“你不要嫁給蔣欽,讓我照顧你好嗎?”


    “你說什麽胡話?我和蔣欽有婚約在身,怎麽能說不嫁就不嫁?若我不嫁,別人會怎麽看待我?怎麽看待父親?”顏暮雪突然被抱著心神慌亂,雙掌一推將無道震退,麵色陰鬱,厲聲嗬斥道。


    “我不管。我聽說蔣雄貪財,我有錢,兩萬金幣夠不夠?我出兩萬金幣讓蔣家解除婚約。我記得顏家堡藏寶庫內也有不少寶物,價值起碼也有五、六萬金幣,我們一起給他,若還不行,我去向司徒烈借幾萬金幣還不夠嗎?”無道拉著顏暮雪的手,“咆哮”道。


    “你把我當成了,貨物嗎?”顏暮雪緊皺著眉頭,一把甩開無道的手,厲聲斥罵道。


    “不……不是貨物。我絕沒有將你當做貨物的意思。你是無價的,我隻知道我離不開你。”無道也知道自己情緒激動說錯了話,立即解釋道。


    “無道,你別傻了。我是不會跟著你的。”顏暮雪搖了搖頭,聲音也緩和下來,勸解道。


    “為什麽?是因為霜兒嗎?霜兒都說不介意了。”無道跨出一大步,抓住顏暮雪的肩膀不停的搖晃,質問道。


    “不是。”顏暮雪不掙紮,更不去看無道,任由他拿住自己的肩膀。


    “你到底有什麽難言之隱?我知道你不喜歡蔣欽。你們顏家到底有什麽秘密?為什麽不告訴我?”


    “沒什麽秘密?我累了,請你出去。”顏暮雪甩開無道的手,指了指大門,下令逐客。


    “你不告訴我,我絕不出去。”無道一甩袖,一股勁風將房門給推得關上,一臉決絕的看著顏暮雪。


    顏暮雪見房門關上,心中有些猶豫,遲疑片刻,道:“你……好,你迴答我幾個問題?你若讓我滿意,我就跟你走。”


    “好……好,你問吧?”聽到顏暮雪鬆口了,無道激動的點著頭。


    “你為什麽非要留我在你身邊?”


    “我舍不得你離開,看到你離去我的心就像刀絞似的。”無道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因為這是他心中的真實感覺。


    “你喜歡我嗎?”


    “喜歡!”


    “你對我的感情是對親人依賴的親情還男女之間的愛情?我想聽實話,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顏暮雪遲疑片刻,凝望著無道俊秀的臉龐,眼中多了一絲柔情。


    親情?愛情?到底是親情還是愛情?我……我……


    無道遲疑了片刻,道:“……愛情。”


    顏暮雪失落的搖了搖頭:“你忘了那日你醉酒後對我說的話嗎?”頓了頓,又補充道:“你還是分清楚你對我的真實感情才來告訴我吧!”


    顏暮雪的話對無道來說好似晴天霹靂,他楞楞的呆在原地喃喃自語:“親情?愛情?……”。然後打開房門,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剛走入院中,無道雙手抱頭,痛苦的仰天長嘯:“啊……到底是親情,還是愛情?啊……”聲嘶力竭的發泄之後,他好似發了瘋一般衝出顏府,衝出顏家堡。


    “小雲,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對不起!”顏暮雪看著無道漸漸消失的背影,軟軟的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啊……”無道衝出顏家堡,跑入山林之中,一邊跑,一遍狂嘯,最後跑到一座小山頂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張開雙臂仰天長嘯。聲波隨著空氣傳播淒涼而悲慟。


    嘯聲中,無道的身體開始膨脹,轉眼間便化為龍人形態,淒涼而悲慟的嘯聲配合猙獰的外貌讓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顏霜華心碎,感覺一柄鈍刀在慢慢的切割她的心髒。


    “嗚嗚嗚……”她轉身不敢再看無道,她擔心自己看他一眼,心就會碎。她轉身躺在地上,嗚咽著。隨即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讓她感覺碎裂的心有了一分寄托:“霜兒,你怎麽啦?”


    “爹,我的心好痛,好痛!”顏霜華聞言,循聲望著臉上帶著慈愛笑容父親,一下跳起來投入父親的懷抱,按著自己的心房,聲嘶力竭的哭訴。


    顏罡輕撫過女兒的秀發,一記手刀將女兒擊暈。隨即,將女兒攔腰抱起,不經意間眼角滑過一滴淚珠,呢喃道:“三個人的傷痛,難道我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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