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落地窗前,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那裏,他的手上還掐著一支煙,煙上淡淡地燃著煙圈,白色的煙圈,淡淡的火星,孤單的身影。


    一切,顯得如斯寂靜。


    直到,有人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走進來一個秘書模樣的人,她對著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報告:“蔣總,袁小姐來了。”


    蔣屹繁拿起手指上夾著的煙,放進嘴裏深吸了一口,隨後掐滅了煙,轉過身對著秘書吩咐:“讓她進來吧。”


    當他走到座椅上的時候,秘書正好帶著袁小姐走了進來。


    袁小姐笑靨如花地問道:“今天是聖誕節,有什麽安排?”


    蔣屹繁沒說話,隻是對著袁小姐指了指辦公桌上的一些文件,其意思不言而喻。袁小姐難以置信地看著蔣屹繁,問道:“拜托,今天可是聖誕節,你就這麽給打了?”


    這裏是意大利的米蘭,今天的聖誕節,跟中國的春節是一個概念,卻不想,他居然就這麽打了,絲毫沒有一點過節的氣氛。


    蔣屹繁難得地打趣了一句,對著袁小姐建議:“你可以和你家的勃朗寧先生一塊共度佳節。”


    勃朗寧先生是袁小姐的伴侶,兩個人在兩年前已經結婚。當初,雖然袁小姐跟著蔣屹繁一塊來了米蘭,但一直過了這麽多年,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成為一對的時候,事實卻並非如此。


    即便他心裏的那個女人已經結婚,但他卻心硬如鐵,依舊沒有接受她。眼看著自己的年紀越來越大,沒辦法,她隻能選擇放手。她自認為是個再執念不過的一個人,卻不想,當這份執念在麵對蔣屹繁的時候,卻潰不成軍。以至於,在後來當她遇上勃朗寧先生的追求時,幾乎沒有怎麽猶豫,就直接答應了他的求婚。當時的袁小姐,心裏不是沒有想法,她想利用這種方式去刺激蔣屹繁,想看看他對自己究竟有什麽感情。


    但事實上,她的試探錯了。


    當知道她要和勃朗寧先生結婚的時候,他根本沒有任何感覺,甚至於,反而笑著祝福她:“恭喜。”


    當她看著他那刺耳的微笑時,她想,或許這麽多年以來,自己的堅持可能隻是一種錯誤。


    那個男人,愛不到自己所愛的人,對於她這樣一個常年陪在他身邊的人,漫長的時間並不足以打動他,不過是白白浪費她的青春而已。


    袁小姐有時候也會問自己,後悔嗎?


    當初拋棄國內的一切,就這樣為了一個不可能的男人隻身來到米蘭,為了這個男人有一天能轉身看自己一眼,而白白耗費自己的青春。


    如今,她已青春不再,也已經另嫁他人。


    但是袁小姐想,她應該是不後悔的。


    一個人在這一生中,至少要為愛情勇敢一次。其實,她並沒有輸給那個叫林初的女人,她隻是輸給了蔣屹繁。


    日複一日,就連她都已經放棄了,但他還是堅持著單身至今,即便他愛的女人已經結婚生子,和自己的丈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不知道是為了懲罰他自己,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他還是選擇了一個人過著這樣孤寂的生活。


    她似乎,已經很少在他的臉上看到笑臉了。上一次,似乎還是那個叫趙笛的少年來米蘭的時候,雖然他並不是蔣屹繁親生的兒子,但蔣屹繁卻真的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或許,也隻有在麵對林初和趙笛的時候,他那張冰冷的臉上,才會露出一絲笑意吧。


    當袁小姐想到這裏的時候,她不禁覺得有些悵然。或許,在愛情的世界裏,她並不是最落魄的那個人,畢竟,還有一個人現在還在那裏堅持著,盡管,他的堅持可以並不為人所熟知。


    袁小姐深深吸了一口氣,攤著手對蔣屹繁說道:“ok,你還是這樣,工作就是你的一切。”


    那次的聖誕節,袁小姐和勃朗寧先生一塊度過,勃朗寧先生浪漫地送給了她一束玫瑰花,即便已經成婚兩年,他還是將她當做心裏的珍寶。


    在麵對勃朗寧先生那愛意滿滿的眼神時,她想,她其實還是幸運的,在青春不再的時候,還有一個男人愛她如初。或許,勃朗寧先生在很多方麵都無法和蔣屹繁相比,畢竟對方是那麽優秀的一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也鮮少有人能與他平分秋色。但不得不說,勃朗寧先生之於她而言,才是最好的歸宿。


    最好的那個人,並不一定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


    袁小姐抬頭看了看蔣屹繁所在的辦公樓,雖然今天是節日,但那裏依舊燈火通明。在所有人狂歡的日子,他卻是個孤家寡人。


    勃朗寧先生問她:“親愛的,你在看什麽呢?”


    袁小姐搖了搖頭,迴答:“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今天的披薩味道挺不錯的。”


    袁小姐原本以為,蔣屹繁或許這輩子,都會是那張冰冷的麵孔,但她似乎預料錯了。


    彼時,他們還在會議上談著一個重要的合作項目,但凡那個項目能夠成功,蔣氏的企業無疑會成為意大利華人企業的龍頭產業。從最開始入駐這裏,艱辛地開始打拚,一步步走到現在,為的就是今天。


    可就在雙方在談合作事宜的時候,他因為接到了一個消息,連帶著整個人都一下子變了臉色。


    她已經多久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了?


    五年,十年,或許更久?


    她認識他這麽長時間,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個清冷如斯的男人,可是現在,她卻看到他整個人一下子慌了神色,對著會議在場的各位說了聲“抱歉”,急著就要往外走。


    袁小姐連忙跟著追了出去,追到門口的時候,她叫著他的名字,問道:“到底生什麽事了?”


    “她出事了。”蔣屹繁的麵上帶著一副頹然之色,迴應,“我要迴去。”


    “不能開完會再迴去嗎?你知道,今天的會議這麽重要,對方都是我們請了好幾個月才請來的人。”袁小姐試圖勸說蔣屹繁留下來,可他終究隻是匆匆忙忙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後,就直接轉身走了。


    她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身影,眼淚不由地落了下來。


    這麽多年了,也隻有那個女人,能這麽輕易地牽動他的每一絲神經。隻是一個消息,就能讓冷靜自持的他一下子喪失了所有的理智,放著這麽重要的一筆生意不管,直接就趕了迴去。


    這一次,她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輸了。


    蔣屹繁在接到林初出事的消息後,就第一時間訂了最快的直達飛機迴國。但即便是直達的飛機,他也不得不在飛機上待七八個小時的時間。


    知道什麽是度日如年的感覺嗎?


    這個時候的蔣屹繁,更確切地說,是讀秒如年,想著睡一覺打時間,可一閉上眼睛,就是林初浮現在他腦海的樣子,他根本睡不著。他一直看著手上戴的腕表,看著秒鍾走動的時間,想著時間能過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在飛機上的那段時間,可謂是他這輩子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他生怕自己去的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等下了飛機後,那裏已經早已有人等候在那裏。他讓人查詢了林初的地址,隨後在集結好人手後,立刻驅車往那裏趕。


    在車上的時候,他還在不斷地打電話調動人手,企圖將人手調齊全後,能順利將人帶出來。他幾乎沒有放下過手機,一直在打電話布置這一次的行動。不得不說,這是異常倉促的一次行動。但還在蔣氏雖然在近些年將重心都放在了國外的經營上,但昔日的一些底蘊還在,還是能找到不少手下過來。


    他一刻都不曾停歇過,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沒有時間和心思去想她,去擔心她。


    盡管他一路上火急火燎地往出事的地方趕,但等到他趕到的時候,他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她受傷了。


    在他看著她被林慕寒綁在凳子上,身上還受了傷時,他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胸腔裏似乎有一團火焰,不住地燃燒著。


    這一刻,他隻想將她救出來,隻想她好好地活著。


    盡管他已經有很多年沒看到她,但即便他身在國外,依舊讓人不住關注著她的消息,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她這邊的消息,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快知道她出事的消息。


    就在前不久,趙莫軒去世了,當時,他就想著迴來。可是,他還是猶豫了,或許是一種近愛情更怯的心思。他想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陪在她的身邊,可是在他們之間,畢竟已經隔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直到後來知曉她一點點走出趙莫軒去世的陰影,他提著的一顆心才算是真正放了下去。


    在她幸福的時候,他一直選擇站在一旁,幸福著她的幸福;在她難過的時候,他比誰都希望,陪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隻是,他不確定,她是否希望看到他。


    雖然先前看到她的方式隻能通過照片,但他的眼神觸碰到她的眼神時,就像是一種神奇的魔法,一下子施在了他的身上。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也隻有她的一顰一笑,能牽動他的心思。


    時隔多年,終究,他還是逃不過專屬於她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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