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趙笛的這句話,讓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把孩子留下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趙笛,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忽然這麽說。


    趙笛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將我整個人都抱在懷裏,跟我解釋:“其實,今天拿到檢查後,讓你進手術室那會,我心裏就一直在猶豫。依照你現在懷孕的時間,要是貿然把孩子給打了,出危險的可能性會很大。”


    當趙笛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倒是想起來了。在做流產手術之前,要先做一份檢查。而在檢查上,醫生對我們說,雖然現在可以打胎,但因為懷孕的時日過長,所以手術難度也會相應加大,危險性也會變大。隻是,醫生的這一席話卻並沒有讓我動搖,雖然她讓我和趙笛再考慮一番,事實上,我根本沒有多想,直接讓醫生幫我準備手術。


    在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其實已經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如今,既然已經走到了醫院,就容不得後悔,倒不如心一橫,把手術就這麽做了,等到結束後,再將養幾個月,再慢慢地養迴來。


    隻是,不成想,這段話倒是說到了趙笛的心裏。


    彼時我還有些發怔,便聽得趙笛繼續對我說道:“從你走進手術室裏開始,我的心就一直提著沒放下過,生怕你在裏麵出了什麽意外,一直在手術室外坐立不安。後來聽到你的唿救聲,我整個人跟瘋了一樣地衝進去找你,看著你差點被帶走,那樣的經曆,我真的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一次。這個孩子現在還活著,可能真的是天意。雖然我知道這個孩子出生後,會碰到很多麻煩。但是,一想到你可能會因為這個孩子在手術台上喪命,就算是你同意,我也不想讓你去受這樣的苦。”


    趙笛續續地跟我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他素來其實是個話不多的人,但在今晚,卻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而等到他將這段話說完的時候,我的眼眶已經不由自主地盈滿了淚水。


    說實在的,我知道趙笛夾在我和孩子之間,在很多事情上,其實他難做許多,也不好開口,尤其這個孩子的身份還那麽特殊。但是,他非但沒有嫌棄我,而且還處處為我著想。因為害怕我在做流產手術的時候出危險,所以寧可將這個孩子留下來,也不希望我冒險。說到這一點,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男人能做到呢?


    這輩子,盡管我受盡顛簸流離之苦,但是能讓我遇見趙笛,真的,三生有幸!


    雖然我後來在對醫院的恐懼少了一些後,也嚐試著跟趙笛提議,想再去一趟醫院做手術,但卻被趙笛一口否決了。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會順從我的意思,可唯獨在這件事上,他卻意外堅持,不希望我在懷孕這麽久後,還要冒險上手術台。


    自從那次醫院的事情發生後,蔣少那邊很快就收到了風聲。先前他們一度以為林慕寒定然已經出了海城,卻不想,竟然會突然地出現在醫院。在這個時候,蔣少也意識到,林慕寒遠非想象中那麽容易對付。他開始動用大量人手,在海城進行地毯式地搜捕,甚至在道上發出了巨額懸賞,要拿下林慕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次的搜尋比先前幾次都來的更為徹底和淩厲,一時間,海城上下紛紛傳著蔣少的大名,似乎是迴到了十幾年前的海城一般。那時候的蔣少,何嚐不是在海城翻手為雲覆手雨的人物,如今,雖然遠居國外許多年,但一迴來,振臂一唿,就感覺一下子就又迴到了當年的時光。


    蔣屹繁以雷霆之勢,誓要將海城翻個底朝天,也要將林慕寒給找出來。


    在一次收到線報後,直接帶著人就走了。那時候我因為沒跟在趙笛身邊,一時不查,到了後來,才知道趙笛也跟了去了,一時間,我的心裏急的七上八下的,一直不得安寧,生怕趙笛會出現什麽意外。


    倒是安安走過來,安穩我:“別擔心,我哥的身邊還會跟著那麽多手底下的人,就算是全部組隊組個肉牆,也能保證讓他平安無事地迴來。”


    看著安安定然自若的樣子,我不禁問了一聲:“坤決也去了,難道你不擔心嗎?”


    果然,我一說到坤決,這小丫頭就變了臉色,良久,聽到她歎了口氣,悠悠說著:“他在林慕寒的手裏吃過虧,依照他的性子,這筆賬,他定然是要討迴來的,我就算是攔著也沒什麽用。”


    安安說的倒是事實,趙笛和坤決一般,是個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人,連坤決都坐不住要跟著一塊去,更何況是趙笛呢?他或許也是怕我阻攔和擔心,所以臨行前竟是連說也沒跟我說一聲。


    這個家夥,以為將我瞞住了,就萬事大吉了。


    安安拉住我的手,對我說:“放心吧,他們都會平安迴來的。”


    原先,安安在我眼裏一直是個熱情如火的千金大小姐,想起和她最初見麵的時候,她的性子特立獨行的可愛,穿著一身怪異的衣服、頂著一副奇怪的裝扮就敢在五星級的大酒店裏公然和別人掀罵戰,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


    之前,我總覺得,她就像是一株養在溫室裏的小辣椒,頂著一副火辣辣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就像是一個驕縱得有些可愛的小妹妹,讓人看著就有一種莫名的保護欲。可是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經曆的事情太多,我感覺到她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不少,不管是行事還是說出的話,都讓人感覺到她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


    原本一直想護著的妹妹,如今,卻換成她來安慰我了。一想到這裏,心裏不禁有種無奈的喜悅感。


    安安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肚子,隨著動作的放緩,連帶著聲音也溫和了不少:“對了,這孩子也有八個多月了吧?也不知道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在這個家裏,我能交談的人本就不多。林阿姨雖然脾氣溫和,但到底因為她是長輩,兩個人之間好像無形之間總隔著什麽東西。至於趙笛,雖然他一有時間就陪在我的身邊,但因為蔣少迴來後,幫他一步步收迴了趙氏的股份,以至於他近來要忙趙氏的事情,不免在時間和精力上要分去一部分。我和安安年紀相仿,先前本就是朋友,如今在林慕寒可能還潛伏在海城的時候,我們這兩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留在家裏,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說話的對象。


    事實上,也隻有她天真爛漫的性子,才能問出這種百無禁忌的話題。這個孩子,其實在很多時候,都是家裏的一個禁忌。但安安並不在乎,雖然林慕寒曾經傷害過她,但在她眼裏,孩子始終是無辜的,以後就算是這個孩子生下來,那也是她的小侄子。不得不說,她真的是一個特別單純善良的女孩兒。


    “還沒查這個孩子的性別,不過,我倒是希望是個女孩。”在趙笛說要留下這個孩子後,雖然之後我多次建議,但他始終不肯讓我去冒險動手術。等到我慢慢接受要把孩子生下來和這個事實後,連帶著原本一直搖擺不定的心也平靜了不少,索性什麽都不管,安心地等待著這個孩子出生。人生不可能將所有的事情都計劃好,到時候暫且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吧。畢竟,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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