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海水中同生共死的經曆,讓我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在無形當中拉近了一些,隻是,隨著我距離真相越來越近,我感覺到如今坐在我身邊的蔣屹繁,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又或者,他還是他,隻是我從一開始,就錯誤地認識了他。


    雖然之前我們像這般坦承的交流並不多,可這卻是他在經曆那件事後的第一次,跟我直言。


    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事實上,我的腦子亂的一團糟,甚至於提起感情這個詞,都讓我覺得無助。眼下我沒什麽心思考慮感情上的事情,我隻想著找迴那個在趙莫軒手裏的孩子。


    對了,趙莫軒現在會不會就在附近?


    隻是,現在蔣屹繁就在我身邊,他不可能會出現。


    我抬頭看著蔣屹繁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麽,然後對他說:“你想複合,想讓我們重新在一起嗎?”


    蔣屹繁聽到我說這句話,似乎有些驚喜,眼睛裏一下子閃過了一絲雀躍,對著我點了點頭:“當然。”他似乎高興地有些不知所措,這時候反倒不像是個管理著這麽大公司的負責人,更像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還記得之前拍賣會傷的那枚戒指嗎?我一直留在家裏的臥室裏,沒有動過。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再次戴上那枚戒指。”


    說起來,若是在一開始,我們之間沒有蔣阿姨和周雅潔的阻礙,或許根本不會發生後來的那些事,早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說不定到了現在,早已兒女繞膝。


    我點了點頭:“我記得。”那枚戒指,是在拍賣會上,蔣屹繁以高價拍下來送給我的禮物。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那枚戒指,和他第一次送我的戒指何其相似。


    曾經有一枚戒指,在夏天繁星最閃亮的夜,被項鏈串連著,戴在我的脖子上。我曾戴著這枚戒指,天真地盼望著能和蔣屹繁永遠在一起,之後的一次次,那枚戒指被摘下後又被取下,到了最後,被趙莫軒丟進了莊園的池塘裏,再也找不迴來了。


    蔣屹繁口中說的是第二次送我的戒指,那枚……他想要跟我求婚的戒指。


    蔣屹繁似是輕描淡寫般,對我說著:“氣象台報道,今年的聖誕節,可能會有流星雨。要是在那一天結婚,一定會很浪漫。”他輕輕拉住了我的手,對我說,“林小姐,願意跟我一起過今年的聖誕節嗎?”


    這不單單是聖誕節的邀請,更是一場求婚。


    一場……與眾不同的求婚。


    若是我沒有偷聽到蔣屹繁和林浩之間的對話,認為孩子和趙莫軒都死了,或許在一段時間的沉寂之後,會答應蔣屹繁。


    在夢裏,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紅線給了一個人,可是等到我迴到現實的時候,才發現夢境和現實的距離,並不是睜眼和閉眼之間的距離。


    其實在這個時候,我本不應該答應蔣屹繁的話,可是,或許是心裏存了那麽一點念想,想要賭一賭趙莫軒在不在附近,想要試試看能不能逼他出來,讓我問出孩子的下落,以至於,在蔣屹繁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對蔣屹繁說了一句:“我願意。”


    在等我迴應的時候,我注意到蔣屹繁的神色一直非常緊張,但當他聽到我這句話的時候,興奮地直接將我淩空抱了起來,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將我放了下來,吻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緊緊地抱著我,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阿初,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究竟等了有多久。”


    蔣屹繁一直緊緊地抱著我,可是我此刻的心,卻充滿了歉疚。


    因為我在夢中給的那根紅線,並沒有給蔣屹繁,而是給了趙莫軒。


    人心這種東西,是最難讓人捉摸的。曾經,我很多次以為自己這輩子隻會愛蔣屹繁一個人,即便是隔了三年後迴國,再次重新看到他也好,我的心裏一直為他所跳動。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個叫趙莫軒的男人走進了我的世界。跟對蔣屹繁的感情戛然相反,我討厭他,甚至恨他,恨不得讓他去死,到最後不惜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來乞求一個情感上的純粹。


    但或許是在他為我跪下的那一刻,或者他為我擋下那一次又一次的刀時,我整個人的心直接就顫栗了。


    當我被趙莫軒囚禁在莊園裏的時候,我曾無數次幻想著蔣屹繁能來救我,每一次別墅的門打開,我所期盼的那個人,卻沒有出現,等待我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失望多了,就漸漸變成了絕望,等到了絕望的時候,一個人,就逐漸走向了毀滅。


    在別墅裏,勝男就是蔣屹繁的眼睛,可是,在趙莫軒想要侵犯我的時候,她並沒有出來阻止,而是眼睜睜地旁觀著這一切的發生。


    我寧願蔣屹繁對這件事毫不知情,或許能讓我減輕對他心裏的隔閡。可是周少知道我來了莊園,勝男也知道,蔣屹繁……也知道。隻是,為了他的事業,他選擇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他父親的死固然重要,可是在他的心裏,難道我的位置就那麽輕賤嗎?


    如果說蔣屹繁想要跟我一塊去死的時候,就像是個瘋子一樣,而趙莫軒,則徹頭徹尾是個變態。這個男人曾讓我恨的歇斯底裏,像一塊牛皮糖一樣纏著我,讓我覺得憤怒,甚至是惡心,但就是這樣一個在我眼裏有些不堪的男人,到最後卻還是讓我愛的義無反顧。


    從前的我分不清自己感情上的歸屬,可是,或許正是因為那次我在海水之中浸泡著,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我口中喊的人,是趙莫軒,而我夢裏將紅線給出的對象,也是趙莫軒。


    一個人在潛意識中的想法,是最遮掩不了的,就像酒後吐真言一樣,因為沒有掩飾,所以反而是你最真實的想法。


    愛一個人,跟認識多長時間,在一起多久,熱戀的時候多麽甜蜜,並沒有關係。時間會將這一切消逝,但最終改變不了的,是你那顆在胸腔裏砰然跳動的心髒,是為誰而跳動。


    我並不算是一個完美的女人,相反,我很普通,和很多人一樣,想要一份寧缺毋濫的感情,而不是,一個隨時可以為了事業,將我推出去的男人。


    在很久之後,趙莫軒在紙上手寫過一段話,類似情書一般送給我,上麵寫著:一半的我是個演員,一半的我是個小孩。從戴上麵具的醜八怪,到摘下禮帽的紳士。遇見你,認識你,我一次比一次更確定,你就是我今生的未完待續。為此,我不惜摘下我的麵具,戴上我的禮帽,成為一個……足以和你相匹配的男人。


    他是個說話再糙不過的人,可是當他真正落筆的時候,卻寫出了這麽一段帶著文藝氣息的話,讓人不禁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或許就像那句話說的那樣,所有戀愛中的人,都是詩人。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是不完美的人,正因為遇到了彼此,才感覺到自己彌補了另一半的缺憾。


    正是因為在心裏已經確定了選擇,所以,當蔣屹繁抱著我的時候,我的心裏充滿了歉疚。我知道他愛我,可是當一個人的心已經冷了的時候,就很難再熱乎迴來了。


    因為我剛才答應了蔣屹繁,所以他的臉上一直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原本想低下頭吻我,可恰在此時,一個電話響起。


    當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爍的畫麵時,我注意到蔣屹繁的眉頭忽然僵了一下,不經意間往他的手機屏幕那邊瞟了一眼,發現是勝男的來電。


    蔣屹繁並沒有當著我的麵接電話,而是跟我說了一聲後,便走了出去。我對他說我想迴會場,他沒有反對,我們倆在休息室的門口暫時地告別。


    等到隻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心想著趙莫軒究竟會不會在這裏出現。


    依照他的性子,我若是和蔣屹繁在一起,他恨不得時時刻刻會盯著我才對。在感情上,他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


    這一點,和我很像。


    由於小時候陳太太對家庭的背叛,使得我對一份感情的期盼值會比一般人來的更高。在我的感情觀裏,我可以忍受很多很多的東西,但唯獨受不了的,是背叛,甚至帶著一種變態的精神潔癖。盡管蔣屹繁在和我相戀之後,並沒有出現身體出軌和精神出軌的情況,但他的做法,在我眼裏和背叛並沒有什麽區別。


    我在走廊上繞了一圈,又重新繞迴了休息室門口,但自始至終,都沒發現趙莫軒的蹤跡,我以為自己的想法落空,正覺得有些不解時,身子忽然被拉進了一個房間,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對上了一張憤怒的臉。


    是趙莫軒。


    他將我壓在牆上,抵著房門的位置,一雙眼睛像是會噴火一般:“以為老子死了,你就能跟別人雙宿雙飛了?我他媽告訴你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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