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當時站在我麵前的蔣屹繁,為了來見我一麵,究竟經曆了多少。


    蔣家的公司已經陷入了嚴重的資金鏈斷裂的問題,若是沒有新的融資,公司就會毀於一旦。當時,蔣阿姨一直跪在地上,求蔣屹繁同意和周雅潔訂婚的事。盡管他知道蔣阿姨並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從小就看著她用手段對付了父親身邊的一個又一個女人,無所不用其極。但不管怎麽樣,她畢竟是生他養他的媽媽。


    當他親眼看著自己父親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母親跪在地上求他同意婚事的時候,他根本拒絕不了。我想了很多很多辦法,想要讓公司起死迴生,但隻有經營房地產的周家,才能拿出那麽多錢來補蔣家公司的漏洞。


    隻有周家,才能救公司。


    後來,他告訴我,若是這輩子不能和我在一起,不管娶哪個女人都一樣。


    最後,他同意了和周雅潔的婚事。


    盡管我們分開了,但他有空的時候,就會開車到我的出租房那裏,看著我住的那一層,想象著我會在做什麽。他有時候看到我的陽台曬衣服,有時候看到我下樓去市買東西。他一直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想看看我過的怎麽樣。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等太陽落山的時候走到陽台收衣服,他在樓下一直等了很久很久,卻現我好像不在家。後來,他鼓起勇氣去敲房間的門,確認我不在家,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他開始找人查我的位置,直到最後,查到我迴了老家。他那時候一心想來找我,卻被周雅潔纏住了,一直到了現在,才終於找到機會來找我。


    他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一天下來什麽都沒吃,就站在我家樓下等我。


    當他跟我說起這些的時候,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後。


    那時候,他將我抱在懷裏,吻著我的唇,帶著失而複得的疼惜,對我說:“當時,我真的以為要永遠失去你了……”


    ……


    林浩的事假隻有三天,三天之後,他不得不迴部隊,我和小媽一塊送他去車站。


    臨走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身抱了抱我,對我說:“照顧好自己,等我迴來。”


    我以前一直把林浩當成小孩子,可是當時他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始終記得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認真。盡管隻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卻感覺他一下子就長大了很多,從一個浮躁的小男生變成了一個穩重的男人。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好。”


    送完林浩上車迴部隊後,我和小媽一塊走路迴家。我爸的去世,讓我感覺到小媽在這幾天裏一下子老了很多,我對小媽說,跟我迴海城吧,爸爸已經不在了,林浩又在部隊,不如一塊去海城,等我畢業了,我會贍養她。


    但小媽卻拒絕了,她對我說:“我想陪著你爸爸,人呐,總是到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從前,我一門心思想著往外麵跑,整天整夜地不著家,可現在,我就想在這裏好好陪著他,我怕他一個人孤單。”


    看著小媽的樣子,我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心疼。


    從前,她一直廝混在麻將館裏,沉迷賭博,有時候輸錢了迴家還要和我爸吵個天翻地覆的,是鄰裏出了名的悍婦。可現在,她卻完全變了一個人,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她想陪著我爸,好好地在家裏陪著他。


    迴到家後,小媽迴了房間休息,我想迴房整理一下迴海城的行裝,手機忽然響起,竟然是周雅潔的電話。


    看到她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閃爍著,我感覺自己的雙手都在忍不住顫抖。


    要不是她故意打電話刺激我爸,他不會中風,他不會這麽快死。


    她是害死我爸的殺人兇手!


    我努力讓自己顫抖的手平靜下來,然後接聽了電話:“林初,你這個賤人,蔣哥哥是不是去找你了?!你怎麽那麽賤呢,明明跟他分手了,還老是纏著他?我告訴你,我們就快要訂婚了,你現在做的就是小三,你懂嗎?識相的,你就主動離蔣哥哥遠一點,我就高抬貴手放過你,不然,你信不信我對你不客氣?!”


    “周雅潔,你猜,為什麽蔣屹繁不愛你?”


    “林初,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勸你去鏡子前照照自己這副嘴臉!”


    “林初!你!”周雅潔一下子就聽出來我在諷刺她,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頓了頓,才好不容易調整過來,“林初,嗬嗬,嘴上狂有什麽啊?話說你們家欠我的那三萬塊錢呢?要是再不還給我,你信不信我找律師告你啊?”


    “周雅潔,你別欺人太甚!”我家剛剛辦完葬禮,又繳了在醫院動手術住院的錢,家裏這時候早就沒錢了。再說,周雅潔根本就不缺這些錢,她隻是想用這些錢來難為我、來侮辱我!


    周雅潔冷哼了一聲,說道:“嗬,這就叫欺人太甚了?就你那個鄉巴佬爸爸和那個上不得台麵的二流子媽,我陪他們逛街還沒收我的精神損失費呢!”


    “周雅潔,你給我把嘴巴放幹淨點!”我可以承受她侮辱我,當她侮辱我爸和小媽的時候,我真的受不了。


    我忿忿地說道,一字一句:“我告訴你,那三萬塊錢我會還。至於我爸因為你而死這筆血債,總有一天,我也會讓你還!”


    一聽這話,即使隔著電話,我也能明顯感覺到周雅潔一下子慌了神,連說話都有些顫抖:“林初,你別嚇唬我。我……我告訴你,我周雅潔可不是被嚇大的。”


    我掛斷了電話,將手機丟在一邊。


    盡管我爸臨終前讓我不要恨任何人,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一想到本來還能活好幾年的爸爸,現在卻因為周雅潔這個女人,被活生生地給逼死了!我真的做不到不去恨她!


    放下電話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恨周雅潔恨的牙癢癢,恨不得跑到海城,直接去市買把水果刀就往周雅潔的肚子上捅。她害死了我爸,就算是把我栽進去,我也想讓她血債血償!


    可是,我不能。


    我不怕被判刑,但要是連我都進了監獄,小媽該怎麽辦?


    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小時候一直把我當小丫頭使喚,但她畢竟照顧我長大,供我上了學,在我親生母親拋棄我的時候,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一個母親的角色。我永遠都忘不了,在飯席上,蔣阿姨說要等孩子出生之後再辦婚禮領結婚證的時候,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站起來,一口一個“我閨女不能受委屈”,用一個鄉下女人最淳樸的方式幫我討迴公道。


    她識字不多,還有些小市民的虛榮,可當我被別人欺負的時候,她和我爸一塊擋在了我麵前,為我討迴公道。


    我什麽都沒了,我可以去死,我不在乎,但是我死了之後,誰來照顧她呢?


    我爸的死已經讓她這麽難過,要是我也出了事,她又該怎麽辦?


    我要報仇,卻不能選擇直接捅她一刀的方式,我隻有讓自己一步步地變得強大起來,才有可能將曾經欺負我的那些人,一個個踩在腳底下。


    我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整理了一番情緒之後,起身去開門。


    沒想到,當我打開門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我們之間已經很久沒碰麵,還換了新的型,但我還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她:“陳姐,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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