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反應就是碰到了虜人的拐子,嚇得我整個人瞬間就慌了神,盡管被捂住了嘴,但手腳還是拚命想著要掙紮著。


    “阿初,是我。”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反應過來這聲音的主人,立馬停住了掙紮。


    等我被拖進角落之後,對方才放開了我,我連忙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不解地問她:“你把我帶這兒來幹嘛啊?”


    我原本是來這給她送錢的,沒想到還沒見著人,卻先被她拖到了角落裏。


    趙璐趕緊解下麵上的墨鏡和口罩,急匆匆地跟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有人在追我,所以我才這麽做的。”


    剛剛我還沒看清楚站在背後的人是誰,直到現在正對著她的臉,一顆心才算定了下來,問她:“誰在追你?”


    趙璐的麵色有些遲疑:“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說。”


    “沒事,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把錢給你帶過來了。”我見她那樣子,就沒繼續問她,直接拉開背包的拉鏈把錢拿給她,“這裏有兩千塊錢,你先拿著用吧。”這是前些天剛剛從銀行卡裏取出來的錢,原本打算就借她一千塊錢,但現在看到她這樣子,知曉她要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也不會跟我開口,想了想,還是咬牙給了她兩千塊錢。


    趙璐的手上攥著那些錢,眼底似乎都泛著淚花:“謝謝你,阿初,你放心,這錢我到時候一定會還你的。”


    “沒事,誰沒個困難的時候。”我聽說趙璐的家境不錯,加上她當小姐時賺的也多,平日裏說不定根本不會將這些錢放在眼裏。現在的她居然能開口跟我借錢,看來在她身上一定生了一些不一般的事情。


    趙璐忽然一把抱住了我,良久,她對我說:“我買了車票,馬上就要走了。阿初,我永遠都不會忘了你這個朋友。”


    我疑惑地問她:“你要離開這裏?”要是我記得沒錯,她好像是本地人,現在這樣子,算是離家出走嗎?


    “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喃喃說道,“可能這輩子都不迴這裏了。”


    我正想開口挽留她幾句,但嘴巴一張開,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隻能對她說:“我這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離開這裏,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管什麽時候,要是碰到麻煩了,你隨時可以迴來找我。畢竟,我們是朋友。”


    從小到大,我身邊的朋友就不多,現在寥寥的幾個,也都是上了大學之後認識的。正是因為如此,我格外珍惜我生命中遇到的每一個人。


    “恩。”臨走前,趙璐問我,“你現在還跟蔣少在一起嗎?”


    “對。”我點了點頭,畢竟這事是事實。


    趙璐再次勸我:“要是有機會,還是離開他,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她這樣告誡我,隻是,即便知道我們之間像是雲泥之差,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靠的他更近一點,又怎麽舍得離開他呢。


    我低著頭,沒說話。


    趙璐在歡場待的時間比我長,而且又比我聰明,這時候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她看著我,一字一句:“我還是那一句話,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過的幸福。”


    我笑著看她:“你也是。”


    最後,趙璐跟我辭別後,重新戴著墨鏡和口罩混入了茫茫人海中,沒過多久就消失不見。或許真如她所說的,她會放下這裏的一切,就此永遠地離開這裏,永遠地不迴來了。


    送走了趙璐之後,我感覺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她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現在,曉琳走了,她也走了,我以為事情到這裏該告一段落,沒想到沒過幾天,小風就出事了。


    我接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小風還在急救室裏搶救,而劉齊珊在急救室外哭的跟個淚人似的。我除了知道小風出車禍的事情之外,對於其他的一無所知,就想走上前問問劉齊珊,沒想到有人快我一步,直接把劉齊珊的人拖到了醫院的走廊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劉齊珊的臉上已經一連挨了好幾個巴掌。


    打她的人,是方姐。


    方姐憤怒地看著劉齊珊,眼裏卻全是滿滿的淚花:“你害了他那麽多次還不肯放過他,現在他要被你害死了,你開心了吧?”


    換做平時,個性強烈的劉齊珊早就還手跟方姐廝打起來,但這一次,她卻隻是一直跪在地上,哭的聲淚俱下,一遍遍地說著:“是,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方姐的麵上全是眼淚,手腳並用,對著劉齊珊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而劉齊珊一下也沒有還手,兩人的劇烈打鬥引得身旁到處都是圍觀的人,但方姐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看到劉齊珊就跟看到仇人似的。


    我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趕緊拉開了方姐,將劉齊珊護在身後:“小風現在還在急救室裏,你就要當著他的麵鬧嗎?你覺得小風會希望看到這個局麵嗎?”


    方姐紅著一雙眼睛,這時候像是聽進去了我的話,但嘴還是恨恨地對劉齊珊說道:“你走,你害的小風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你根本就沒資格站在這裏!”


    我沒想到,方姐剛說完這句話,劉齊珊就直接跪在了她麵前,抱著她的大腿哭著懇求:“求求你讓我留在這裏吧,求求你……”


    方姐明顯恨劉齊珊恨的牙癢癢,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直接在她心窩子的位置狠狠踹了一腳,忿忿說了一句:“滾!”


    事實上,我根本連這裏的情形都沒怎麽搞清楚,但這時候,看到方姐對劉齊珊的恨意這麽濃,心裏也漸漸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看來,小風的車禍,跟劉齊珊脫不了幹係。


    方姐踹了劉齊珊一腳後,就自顧自地坐在了急救室對麵的座椅上,隻是眼睛一直呆呆地望著急救室的方向,眼淚忍不住一直在麵上淌著。看的出來,這個時候她是真的心痛。


    盡管她的年齡比小風大了不少,但在愛情的世界裏,一旦你愛上一個人,年齡又算的了什麽?看的出來方姐對小風的真心,不然也不會這時候這麽心痛。


    原本被方姐踹倒在地的劉齊珊重新爬了起來,一步步跪著到了方姐的麵前,乞求她:“求求你,讓我留在這兒吧。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是小風他最後真的去了,我向你保證,在黃泉路上他絕對不會孤單,我會跟著去陪他。”


    我根本沒想到,劉齊珊這樣一個功利心這麽重的女生,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如今她幡然悔悟,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方姐根本連看都沒看劉齊珊一眼,但語氣已經有些放緩,淡淡說了一句:“去一邊待著,我不想看到你。”


    劉齊珊流著淚,小心翼翼地點著頭:“好……好。”


    急救室的紅燈一直亮著,連帶著我們三個人的心都緊緊揪在了一起。麵上的妝早就因為眼淚哭花了,但這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心思去理會這些,心裏麵想的隻有小風的安危。


    我感覺自己的心一直懸在半空,甚至想著,隻要小風能夠好好地活著,我願意減壽十年。


    我入歡場之後,陳姐想要利用我,台裏的小姐排擠我,客人欺負我,但他卻一直在我身邊,默默地幫助我。


    我永遠記得那晚我被龍哥欺負的時候,是他帶著人衝了進來,第一個脫下衣服遮住了我的身體,連夜送我去醫院;我被圓圓和真真兩姐妹算計的時候,也是他帶著陳姐過來救我,不然我甚至不知道我現在會是什麽樣子。說不定我的臉被那把水果刀劃花了,要是一個想不開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哪裏還有今天的我?


    那一日,我們三個人一直從白天等到了晚上,但急救室裏雖然有醫生護士出出進進,卻沒有一個人肯告訴我們裏麵的情況,我們根本不知道小風現在怎麽樣了。


    手機鈴聲響起,我看了一眼屏幕,現是蔣少的電話,站起來走到一邊去接電話:“你在哪?”


    “還在醫院裏。”


    “小風的情況如何?”


    “不知道,還在急救室裏。”


    “這樣,你在那等我,我現在過來找你。”


    “好。”


    電話很簡短,但隔著電話聽到蔣少的聲音,卻讓我覺得無比安心,在最無助的時候,能有一個陪在你身邊的人,真的很重要。不是生理上的陪伴,最暖心的是心理上的安慰。


    蔣少到的時候,急救室裏依舊沒有消息,隻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紅著眼眶一把抱住了他。


    他伸出雙臂,將我緊緊抱在懷裏:“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恩。”我趴在他的肩頭,聲音卻已經哽咽,第一次覺得在死亡麵前,我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除了擔心之外根本無能為力。


    “一下午沒吃東西了吧?我給你帶了點粥,你就是擔心,也不能放著自己的身體不管。”蔣少說完後,我才現站在他身後的司機手上還拿著幾個打包盒。


    頓了頓,我將司機手上的打包盒分了幾個出來,然後遞給方姐和劉齊珊:“小風還沒倒下,你們千萬不能在他之前倒下。我們都要好好的,好好地等他出來。”


    這一天,就像是我的噩夢一樣,我真希望這個夢能早點醒,然後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小風還好好的,什麽事兒都沒有。


    蔣少一口口喂我喝了粥之後,陪我一塊在急救室外麵等著,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小風才被人從裏麵推出來。


    “小風……”我們一看到小風被推出來,一下子就圍上了前,“醫生,他怎麽樣了?有沒有事?”


    我的眼神緊緊地看著醫生,心生生地揪著,聽到醫生說,小風雖然經過搶救活了下來,但因為這次車禍太過嚴重,對小風的整個生理肌體都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尤其是腦部還積壓了一塊淤血,所以現在還需在加護病房觀察一陣子。


    若是一個星期之內,小風能夠醒來,也需要長達兩三年時間的療養才能慢慢好起來,若是他醒不過來,說不定……說不定就會變成一個植物人。


    這個消息對於我們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在聽到“植物人”三個字的時候,我們全部愣在了原地。


    小風今年二十歲都還沒到,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難道就要因為一場車禍戛然而止了嗎?


    他是那樣清秀陽光的男人,甚至不能說男人,放在學校裏還是很多女同學追逐的男神,隻是現在,在這麽年輕的年紀,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讓我們怎麽接受的了?


    劉齊珊呆呆地看著醫生問道,眼神裏都沒了光彩:“醫生,他真的會變成一個植物人嗎?”


    事實上,醫生根本給不了所謂的保證,隻能保守地說了一句:“這要看病人術後一星期的恢複情況。”


    醫生的話,讓我們的心一下子跌入了穀底。


    方姐直接甩手給了劉齊珊一個巴掌,使得劉齊珊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她紅著眼眶,一字一句:“都是你,要不是你,他會變成這樣嗎?他會半死不活地躺在這兒嗎?”


    劉齊珊沒有還手,隻是一個人倒在那裏默默地流淚,嘴裏喃喃說著:“是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要錢了……隻要你能活過來……我什麽都不要了……”


    一直到之後,我才從劉齊珊口中漸漸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自從劉齊珊出院後,她就一直和小風住在一起。小風知道劉齊珊喜歡錢,就把這些年在夜場賺的錢都花在了劉齊珊身上,隻是,這筆錢對於劉齊珊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


    等到劉齊珊把錢花完的時候,她一直鬧著跟小風要錢,但這時候,他手上已經拿不出任何錢了,所以劉齊珊一直鬧著要跟小風分手。她重新迴了夜場上班,並在那裏認識了一個大款,為了錢,她同意做那個人的小三,隻是因為那個大款每個月能給劉齊珊一大筆錢。


    劉齊珊找了和小風不在的時間,迴他家收拾東西準備跟著大款走,不想中途正好碰上小風突然迴來,劉齊珊拿了東西甩下小風離開,但小風緊接著追了出去。那個大款氣勢洶洶地讓小風沒錢就不要纏著劉齊珊,那時候,小風在大馬路上就給劉齊珊跪下了,讓她不要離開他。


    隻是,當時被金錢迷花了眼的劉齊珊,哪裏看的到小風的真心,她罵了句“窩囊廢”準備走人,卻被小風一把抱住。三個人當街開始拉扯起來,這時候,他們碰上了酒駕。


    那輛車上的司機喝多了,那輛車橫衝直撞地就開了過來。在那一個刹那,之前還對劉齊珊海誓山盟的大款為了自己逃命,毅然決然地將劉齊珊推到了車子麵前,而小風為了救劉齊珊,直接將自己送上了車門。


    大款跑了。


    劉齊珊得救了。


    酒駕的司機被警察抓了。


    而小風,則滿身是血地被送到了醫院。


    當時的劉齊珊聲淚俱下地對我說:“我還記得,小風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還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他對我說,不要走。他說,不要走……”她閉上眼睛,眼淚倏地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也是在那一次,我得知了當初劉齊珊為什麽要出賣楊菲菲的原因。


    是嫉妒。


    是不甘心。


    因為覺得兩個人條件相當,但楊菲菲卻因為家境原因,一直以來都對她指手畫腳,當做丫頭看待,讓她的心裏從很早開始就埋下了嫉妒的種子。


    在抓到了楊菲菲的把柄後,她知道光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根本鬥不過家世優越的楊菲菲,隻能不動聲色地等待機會。


    但不想,正好等到了“高校門”的出現……


    一個女生的妒忌之心,可以化成很多東西,那一顆小小的種子會一點點芽,在心裏滿滿滋長……


    隻是,她沒想到,一直到了楊菲菲綁架林浩對付我的時候,我還是沒把她供出來。她以為這世上的人心淡薄,以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沒想到還是有人傻乎乎地願意承受一切。


    她最後對我說:“林初,你真是一個傻姑娘。”


    在我過去的二十多年,有好多人說過我傻,小的時候學說話晚,那時候周邊的小孩就愛圍著我叫“小傻子”,我“啊啊啊”地張著一張嘴,想要辯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傻傻地哭,但我的眼淚根本沒人會心疼,迴家之後,我爸見我哭的樣子,隻會打我一頓,說:“哭哭哭,哭有什麽用?”


    他嫌棄我是個小啞巴,是個小傻子,所以他也不想要我,但是沒辦法,我媽把我丟給了他,因為一層血緣關係,他隻能將我一點點養大。


    之後,我慢慢長大,我身邊的朋友都會這樣評價我——你是個傻姑娘,也是一個好姑娘。


    隻是,現在這個吃人的社會這麽功利,一個傻姑娘,又怎麽能生存的下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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