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碼頭。


    “阿熙哥,我來拎就好了,我這當探長的女中豪傑,力氣難不成還比不上你一個文弱醫生?”


    從讓自己暈頭轉向的渡輪上下來之後,沈邦媛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一般。


    她最不喜歡坐渡輪了,而且還是從遠洋航行迴來上海的渡輪。


    路程遙遠,關鍵還特別無聊。


    她深唿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頭頂湛藍的天空。


    身後是嗚嗚嗚叫著的渡輪,身旁是吆喝著叫賣著的小販,跟著的是沈維熙。


    她感覺到了故鄉的氣息,力氣都倍增,便二話不說,從沈維熙的手上搶過自己的大柳條箱。


    她最不願意自己承認自己的力氣小,特別是力氣不如男人。


    不知道多少男人都比不上她這個小女子的力氣還有她的頭腦還有思維呢,當然,還有身手。


    沈維熙歎了一口氣,隻能堪堪保住自己的柳條箱子不被沈邦媛搶去拎著。


    身為一個哥哥,一個大男人,不幫著妹妹拎東西,他還怎麽彰顯紳士風度,原本他就應該照顧妹妹。


    隻是,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


    不過,跟在她身後幫忙付錢當錢袋還是可以的。


    “老板,來三串糖葫蘆。”


    “老板,我要一個糖人。”


    “肉包子給我來一份!可憐我這個遠離了肉包子一年的人。”


    “糖炒栗子,我的最愛,老爺爺給我來兩包。阿熙哥,付錢,拿著你的份。”


    “……”


    沈維熙很頭疼,他在法蘭西聽最多的就是這位大小姐抱怨沒有地道的中式食物了,總說不習慣。


    好幾次她差點都想拎著包袱自己搭渡輪迴去了,吃這個天性果然就是改不了的。


    大帥府前來接少爺小姐的司機和管家最後是在一個麵攤麵前找到的沈家兩位少爺小姐,順帶還拎上了他們在碼頭買的一堆吃的東西……


    沈邦媛自從和梁意年鬧翻之後,整個人都是懨懨的,剛好沈維熙有一個去法蘭西的學習機會,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出於逃避的心態,反正不顧三七二十一跟著他拎著行李跑了。


    原本她是去玩的,本來想著最多待上幾個月的時間,卻未曾想竟然待了那麽久,順便還修了一門刑偵學,為了她喜愛的破案事業而進修。


    歸來的沈邦媛,可以說是今非昔比了。


    當然,性子,沉穩得來也有限。


    沈大帥恨不得女兒能夠離開上海灘一段時間,少給他惹事,還能免收拾爛攤子。


    於是乎,一去這麽長的時間,沈大帥卻是翹首盼望寶貝女兒迴來,盼得脖子都長了。


    看到去接沈邦媛和沈維熙的老爺車終於停靠在大帥府的洋樓前,沈家洋樓門口站著的人都挺激動了,特別是還小的孩子。


    一家人來了一場久別重逢的感人戲碼之後,那畫風卻是馬上被發禮物的沈邦媛帶偏了。


    “老頭大帥,這是給你帶的進口雪茄還有帽子。”


    “大帥夫人,這是給你帶的披肩,老貴老貴的,老頭的十盒雪茄價錢都比不上你的一條披肩。你披上,馬上轉一圈瞧瞧看,肯定可以顛倒眾生和老頭。”


    沈大帥本來是一個很嚴肅的人,可是女兒總算是懂得自己的好,給自己帶手信了。


    他咧著嘴戴上了帽子,隻是一聽這話,帽子不想要了,手裏很寶貝一般拿著的雪茄也不想要了……


    沈邦媛餘光瞥到,皺眉,假裝要把雪茄和帽子給搶迴來。


    “臭丫頭,這是你給爹的,你怎麽還搶迴去。”


    沈大帥是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年輕時候倒是蠻帥的,可是中年發福了,還有一顆光禿禿的大帥頭。


    這會兒瞪大眼睛,看起來還蠻兇的。


    可是他可以震懾他的部下,卻是沒能嚇著自己已經長大了還頗具自己風範,整天喊打喊殺當了探長的女兒。


    “大帥您這不是不想要嗎?您不要我可以拿去送給局長,大老遠帶迴來,看看您那嫌棄的樣子,誰知道您是不是想要?可別轉身把它給丟了!那倒不如我拿去送給局長呢,也不知道請假那麽久,我這個探長還能不能繼續當。”


    最後一句話是嘀咕的,可是沈大帥聽到他的寶貝女兒送給他的東西要拿去送給局長,他的大眼瞪得像銅鈴,濃眉豎起,表達自己的憤怒,一把將帽子和雪茄搶了迴來遞給一旁的副官。


    “本帥的禮物,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小局長惦記了,開玩笑!”


    沈邦媛哦了一聲,不過倒是還給他多添加了一樣禮物。


    自家老爹怎麽疼愛她,她說的話,也就是想氣氣他,看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樣子。


    沈邦媛繼續發禮物,她的柳條箱挺大,可裏麵全是禮物,自己的衣服也少得可憐。


    大帥府在她心裏排的上號的人,可都有了一份禮物。


    大帥府因為沈邦媛和沈維熙的歸來特別熱鬧。


    大帥夫人是一個雍容優雅的女人,眉眼間的溫柔和沈邦媛的潑辣完全不同。


    可是大帥府卻沒有別的姨太太,就她一個女主人,也足以看出大帥夫人那不簡單的溫柔。


    大帥府上下被她打理得妥妥當當,關鍵是在家裏的時候,連大帥也聽她的。


    看著自家姑娘那麽大了卻咋咋唿唿的模樣,大帥夫人不禁愁上心頭。


    入夜之後,大帥府給沈邦媛和沈維熙倆兄妹的接風洗塵宴辦得特別熱鬧,關鍵是特別豐盛,一家人都很開心。


    大帥夫妻倆趁著小輩在客廳說話,便進了書房,商量起了沈邦媛的那一樁娃娃親。


    大帥府人丁還算是興旺。


    沈邦媛的親大哥沈少帥,是一個領兵打仗的能手,已經成婚,並且有了兩個五歲的孩子。


    隻是他最近並不在家,而是去了北平辦事。


    沈邦媛的嫂子是一個溫婉的千金小姐,隻不過沈邦媛和她這樣書香門第的嫂子其實不太交流得來,姑嫂關係一般。


    再來就是沈邦媛的妹妹,梁意年曾經的學生了。


    小姑娘現在去了金陵女子大學,不在家,不然依照她活潑的性子,家裏必定是更加熱鬧。


    沈維熙是沈邦媛伯父的孩子,沈家唯一的醫生,沈大帥實在是很看重他,就是遺憾沒能讓他點頭答應做沈軍的軍醫。


    今晚,沈大帥說起的娃娃親,那已經是差不多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夫人,信南那孩子前段時間專程來了家裏拜訪我們,也傳達了老陸的意思,提起了兩個孩子的事情,畢竟,他們都已經不小了。”


    “特別是信南,接手了軍中的事務,也是時候成家了。信中老陸就問我怎麽操辦兩個孩子的婚事。夫人怎麽看?”


    大帥夫人想起那天前來大帥府拜訪的陸信南,模樣倒是很俊,女兒應該會喜歡這樣的類型。


    可看得出陸信南性子比較悶,總感覺和自家姑娘不怎麽搭。


    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家可是遵守諾言的人家,她自然是沒有異議的,女兒也是一定要嫁入陸家去的。


    大帥夫人沉吟半霎,開口分析道。


    “雖然老陸這個人不怎麽樣,可是他的夫人在世的時候,我們倆的關係不錯。信南那孩子,還是隨了他母親,性子應該也是不錯的。和我們邦媛,也算是男才女貌吧。”


    “邦媛離開了那麽長的時間,年齡長了,性子看起來也沉穩了不少,也算是曆練了不少吧。女大不中留,也是時候嫁人了。”


    “可不是,如果不是在洋人那裏待了那麽久,現在保不準我都當外祖父了。”


    沈大帥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咧嘴笑了笑,說起女兒,他絕對是一個慈父,和平時在軍中簡直是恍若兩人。


    大帥夫人沒接上他的話,這樣幻想的話接了也是在接廢話,她繼續自己的話。


    “不過,婚事這茬,你先別提,得先讓兩個孩子見見麵,熟悉熟悉對方再說。邦媛的性子你也知道,吃軟不吃硬,我怕到時候反倒是弄巧成拙。”


    “這倒也是,就怕她這個性子,嫁進了陸家,公婆會不喜歡。唉,都是我慣壞了她。”


    沈大帥附和著,可他說是這樣說,歎氣歸歎氣,那臉上卻沒有半分的懊悔之意,心裏反而是覺得很自豪。


    虎父無犬女,他的女兒可是探長,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娶了他的女兒當他的乘龍快婿,那絕對是陸信南那個小子的福氣啊。


    大帥夫人看他那神氣的樣子,也懶得戳穿他,沉吟了半霎,開口把自己的考量說了出來。


    “很快就是邦媛的生辰了,我知道她這段時間迴來,也已經早早讓人準備了。到時候,就給她辦一個隆重的生日宴會,以大帥千金的名頭,把全上海灘的有頭有臉的人都請過來,給她祝福,也算是給她和信南做個見證。”


    “就這樣辦!我怎麽沒想到呢,到時候,兩個孩子見了麵,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信南那小子模樣周正,我女兒也長得大方得體,英姿颯爽,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啊。”


    大帥拍板決定了相關事宜,兩個人也趁熱打鐵。


    第二天早晨,在大帥府的餐桌上,大帥夫人就把昨晚商量好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然,說的是為沈邦媛辦生日宴會,至於變相讓兩個年輕人見麵,那是隻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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