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黎嵐的小公館這邊燈火通明。


    黎嵐起身倒了兩杯洋酒,若有所思地駐足站在酒櫃邊看了一會兒那靠在床上吞雲吐霧看上去滿腹心事的男人。


    大約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她才走到床邊,將裝著洋酒的高腳杯遞給唐硯華,隨後伸手將他手中那還在冒著煙霧的雪茄奪過來,放在自己嘴裏吸了一口還給他。


    這才以一臉慵懶的姿態倚靠坐在他身邊,後者伸手摟住吐出濃濃一口煙霧氣的女人,也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手中的洋酒,誰也沒有說話。


    黎嵐仰頭,撒嬌地問那將她摟在懷裏的男人。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惹了我們硯哥?今晚那麽不憐香惜玉……”


    唐硯華聞言,垂眸看了她一眼,隨後笑了笑吸了一口煙,卻沒有開口迴答她的意思。


    黎嵐歎息,將洋酒一飲而盡,把高腳杯放在一邊,這才以親昵的狀態伏在他胸口。


    “硯哥,我許久未曾見過你這個樣子了……和我說,總比自己一個人悶著好。”


    唐硯華仰頭將酒喝了個一幹二淨,雪茄也按滅了,這才捏住伏在他身上的女人的下巴,一臉的若有所思。


    “你認為,我怎麽才能讓一個女人悄無聲息地消失?”


    黎嵐聞言,似乎很認真地思索了一番,才皺著眉開口。


    “一個女人?不如綁了賣到南洋去?”


    “賣了有痕跡……死了埋了也許就沒痕跡了。”


    唐硯華鬆開手,推開她掀開被子下床倒酒。


    黎嵐看著他的背影,嫵媚地輕笑。


    “聽著真嚇人,哪個不長眼不知死活的東西敢得罪我們唐家大少爺?”


    唐硯華轉身,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開口。


    “她沒得罪我,可惜礙著我了。肖想不該想的東西的女人,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聞言,黎嵐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在這麽一瞬間的時間裏,她以為唐硯華在說她,心跳得砰砰跳響,生怕她藏好的秘密被發現。


    可看到他沉著臉喝酒的樣子,黎嵐又確定他不是在一語雙關說自己,便放了心,很快又把話題迅速轉移。


    隻是,她發現自己需要更小心了。


    第二天早晨。


    唐公館的飯廳特別安靜,用餐的眾人都沉默著,安靜得顯得無比詭異。


    唐太太第一個覺察到了兩個兒子的不對勁,麵對麵都冷著臉不說話,甚至當對方不存在。


    唐太太看著就特別頭痛,‘家庭不和睦’天天上演。


    可是不管她在中間怎麽斡旋,丈夫和小兒子的關係就是變得更緊張,誰也不肯讓步,差不多就能再打起來那種程度。


    唐太太也沒胃口了,草草吃了幾口早飯,便打了電話約上幾個貴太太帶上女兒一起,準備去寺廟上香。


    唐秉正現在隻能和大兒子說上話,因為小兒子和妻子不理他。


    妻子生他氣,覺得他沒良心還狠心。


    而小女兒被他那頓家法嚇到了,現在他麵前儼然變成了一隻縮著脖子不敢說話的鴕鳥。


    離開家前往洋行的路上,唐秉正旁敲側擊,問唐硯華他們兩兄弟鬧了什麽矛盾。


    可惜了,這次連唐硯華都用三言兩語把這個問題給搪塞了過去,氣得本來就一肚子的唐秉正直跳腳。


    唐秉正到了洋行,想起唐其臻和梁意年,還是覺得不放心,便讓阿展找人去盯著唐其臻,隻希望到時候如果有什麽狀況,他也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


    而唐其臻今天心情大好,趁著家裏沒人在,光明正大地出門去找梁意年去了,為了單獨見心上人,阿宏也被使開了。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還是被自家大哥找人監視了。


    隻是,誰也不知道,這次的監視,卻是成了最幸運的監視。


    天色還早,可郊外掛著露水的濃密草叢中,卻潛伏著幾個鬼鬼祟祟的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出城的大路。


    其中,有個粗獷男人,臉上有道刀疤,赫然就是上次抓了唐其臻和梁意年的刀疤男。


    刀疤蹲在草叢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出城方向的大路,陰著臉啞著聲音問身邊的兩個手下。


    “打聽清楚了,那唐三少爺真的會往這郊外跑?”


    刀疤臉上次損失了所有的手下,卻僅僅是撿迴了一條命,因為他的一條胳膊卻是廢了,連抬手都異常艱難。


    他萬萬沒想到那唐硯華受傷都差點去見閻王爺了,還會突然出現救了他那個弟弟,甚至給了他幾個槍子吃,害得他到處躲藏沒辦法及時治療胳膊,最後直接廢了。


    這些仇恨加起來,刀疤現在變得十分陰沉,決定這次一定要弄死唐其臻,一次撈迴本。


    他養傷期間,讓手下扮作尋常老百姓,打探了不少的消息,其中就有唐其臻總是往郊外教堂這邊跑這一條消息。


    “刀爺,絕對沒錯。我們兄弟倆摸過了,那唐三少爺隔了好些日子沒來了,算算日子,這兩天一定會出現。他在那福音堂孤兒院有一個相好的女人,隔三差五的,一定會去看她。”


    “女人?那你怎麽不早說?”


    刀疤現在的脾氣變得特別差,聞言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其實這事那小嘍囉說過了,他沒注意而已,後者卻還是受了他一巴掌,捂著臉委屈地低著頭,卻不敢吱一聲。


    刀疤看著城門口的方向,啐了一口,隨即揮揮手招唿那倆手下。


    “走,去福音堂把那個女人抓了,給那個唐其臻一份大禮,我讓唐硯華再也狂不起來。”


    梁意年今天出門晚了些,因為她在家裏做了不少的新式樣的點心帶來給孩子們。


    然而,就是因為她遲過來,剛好就碰上了剛剛蹲守好在教堂後麵候著她準備抓她的刀疤幾個人。


    刀疤不費吹灰之力,直接在梁意年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她打暈抓走了,順利得讓他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這些唐其臻都無法知曉。


    他去百貨公司買了不少的東西給孩子們,所以耽誤了不少時間,到福音堂的時候,卻被廚娘告知梁意年還沒過來,同時還給他遞了一封信。


    “唐少爺,剛剛有個人送了一封信過來,說是給你的。”


    廚娘剛剛外出拔蘿卜,突然被人塞了一封信。


    她當時也是一頭霧水,不過也不是什麽重要事,把信交給唐其臻她轉身就走。


    可唐其臻一打開信,心都跳出了嗓子眼,一把扯住了廚娘,一臉陰沉好像要吃人的樣子,讓後者直接僵住了。


    “送信的人長什麽樣子?他去了哪裏?”


    唐其臻著急得大吼出聲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廚娘嚇得連忙搖頭又點頭。


    “沒,沒看清楚,戴著帽子。他看,看起來鬼鬼祟祟的,往梅林的方向去了。”


    唐其臻放開廚娘,拔腿就跑上車,往不遠處的梅林處去。


    遠遠跟著唐其臻的一個小嘍囉,看情況不對,便趁著車開遠了,機靈地跑過去把唐其臻丟在地上的那寫著東西的紙張給撿了起來。


    小嘍囉小時候上過兩年學堂,剛好認得幾個字,便照著紙條念出聲。


    “你女人在我手上,梅林見。”


    “咦,怎麽還有一把刀?”


    小嘍囉看著畫著的那把刀,一頭霧水。


    然而,腦子好使的他突然想起了平日裏晚上最喜歡聽幫派裏的弟兄們講一些別的幫派老大的故事。


    這其中,就有個是說刀疤喜歡畫刀,還寫得一手好字。


    小嘍囉意識到什麽,慌裏慌張地想跑去救人,可跑了幾步,他意識到單槍匹馬的,如果真是刀疤,那麽首先就應該去找他家大少爺。


    他轉身,拔腿就循著小路往城裏的方向跑,恨不得腿上長了洋車的四個輪子。


    ……


    這個時節的梅林,梅樹葉子長得挺好。


    唐其臻到了梅林下車還沒鑽進林子,就被潛伏在一旁的人用槍給指著了頭。


    唐其臻被人一腳踢跪在地上,一個穿著略顯破爛的鞋子的人出現在他麵前,他抬頭發現來人赫然是刀疤。


    “唐三少爺,我們又見麵了。”


    刀疤心情看起來很不錯,和唐其臻難看的臉色形成特別大的反差。


    唐其臻被人用繩子綁住,推攘著到了靠近梅林的那個湖邊,隨後好像貨物一樣被那人推倒在地上,而一旁的地上,躺著昏迷的梁意年。


    看到梁意年安然無恙,不過是暈過去了,唐其臻稍微鬆了口氣,這才沉著臉看向站在他們對麵冷笑地看著他們的刀疤。


    “刀疤,上次我哥沒弄死你,沒想到你竟然還敢迴來。”


    唐其臻現在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和唐硯華特別相像。


    刀疤手上拿著槍,看他這副模樣,怒氣上頭,二話不說直接一扣槍,往唐其臻的腿上打了一槍。


    砰地一聲,槍聲響起,唐其臻嗯哼一聲,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喊出聲。


    不過,這麽大的動靜,直接驚醒了昏睡過去的梁意年。


    她醒了過來後,發現自己被綁著,昏迷前的一幕湧上心頭,驚嚇之下抬頭,竟然發現自己麵前站著之前差點殺了他們的刀疤,頓時嚇得臉色蒼白,直接往後退,並沒發現唐其臻。


    唐其臻忍著槍傷造成的的劇痛,不管傷口還在流血,連忙挪到梁意年身邊安慰她,“意年,意年,我在,別怕。”


    刀疤蹙著眉頭,看著地上坐著的兩個人,吹了吹那槍口,看著梁意年笑著開口。


    “這位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唐三少爺,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個漂亮的小娘們相好啊,讓你們抱著一起死,黃泉路上讓你有伴,這也算是我刀疤造福了。”


    說著,瘋狂的刀疤舉起槍又要故技重施。


    “啊……唐其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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