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依然如故,金光閃閃的灑遍了整個世界,包括資城最大的綜合醫院,這幢白色大樓一層大廳跟往日沒有太大的區別,拿著藥單和掛號單的人急匆匆的來來往往,白衣白帽的護士小姐保持慣有的微笑,對於生死別離。這裏在常見不過。

    住院部二樓的一個虛掩的房間內,傳出一個女人嚶嚶的哭泣聲,合著一陣從胸腔內發出的長歎聲,餘下的便是若有似無的唿吸聲。

    那個臉色慘白的女孩睡著在病床上,她的頭發有點亂,她的臉上有點髒,她脖子一下的部分被白色被子遮蓋的嚴嚴實實,床頭邊上的鐵灰色支架上倒掛著一個裝了大半瓶透明液體的瓶子,液體順著細小的膠管子流進被被子蓋住的手背裏。

    緊挨著病床的凳子上坐著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人,她的眼睛很紅,很腫,還不停的往外流著淚水,她目不轉睛的盯著睡著的女孩。

    凳子後的小沙發上,一個中年男人雙腿打得很開,頭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神情,卻能夠察覺到他的肩頭在微微顫抖。

    木製的病房門口,一個長頭發女生緊貼著白色牆壁,雙眼空洞,臉色蒼白。

    舒陽永遠也忘不了昨晚找到舒嵐的那一幕。

    翻開在陳舊木板上的包,散亂的作業紙和書本,廢棄的工地上,很髒,很亂,亂七八糟的木板和鋼條。

    舒嵐蜷縮在大紙箱後的樹下,緊緊抱著身子,貼著樹幹。綠色純棉吊帶t恤一邊的肩帶已經碎開,露出白皙的皮膚,帶有明顯觸目驚心的紅印,小腿上全是泥土和傷痕。淩亂的頭發,恐懼的眼神,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舒陽盯著她,心裏滿是悔恨,眼底盡是憐憫,緩緩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準備將滿身是傷的舒嵐輕輕擁進懷裏,卻在碰到她的那一刹驚擾了她。

    舒嵐瘋狂的搖著頭,驚恐的盯著舒陽,緊貼著樹幹的身體拚了命的往後靠,眼睛裏一個勁的往外流淚,嘴裏卻發不出聲音,隻是不停的顫抖,不停的喘著粗氣。

    舒陽。

    身後的路棋天輕聲叫著她的名字,將她拉到身後。

    然後路棋天輕輕蹲下身子,平靜溫柔的看著舒嵐,靠她並不太近。

    舒嵐,不要怕,清醒一點。

    路棋天的聲音在夜風裏很平靜,讓人安定,他說,我們帶你迴家,好不好?

    舒嵐睜大驚恐的眸子看著路棋天,好半天才認出他來。

    棋天!棋天!

    然後撲進路棋天懷裏,哭得不醒人世。

    後來的事情,舒陽的記憶很混亂模糊。有警察,警車,還有四處亂轉的身影和女人的哭泣聲。

    ……

    附近有個團夥以誘奸少女為目的,已經發生好幾起案例了!

    嗯,沒有逮捕到他們,隻是因為缺乏證據!

    舒陽迴憶起昨晚在工地上無意聽到的兩個警察的對話內容。她閉眼扯扯頭發,輕輕打開門出了去,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盯著落地窗戶外來迴行走的人們。

    一隻手溫柔卻不乏力道的放在她的肩上,舒陽轉身,路棋天看到的是一雙包含眼淚的雙眼。

    是我害了她!

    舒陽看著路棋天,任憑淚水往外流,她失控的說著,是我!是我!要不是我叫她到那個鬼地方去,她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我!

    說到最後,聲音幾乎成了喃喃自語,她無助的彎著身子,用雙手捂住臉。路棋天上前一步,使勁將她摟在懷裏,這不是你的錯,事情發生之前我完全可以救她的……

    少年沉穩的聲音禁不住的輕微哽咽,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舒嵐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了,充滿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房間,她不跟任何人說話,用驚恐的眸子虎視眈眈的掃視著每個人,也沒人敢靠近她,一但有走近她的意圖,她便使勁往牆上靠,嘴裏大吼著不要靠近我。醫生說由於驚嚇過度,心裏受了很大刺激,才會有此反應。

    可是,當高大疲憊的路棋天推開病房門時,舒嵐的眼睛裏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棋天!棋天!

    她叫著他的名字,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醫生說這是好事,至少有人讓她相信,對她恢複身體和心裏的健康都很有幫助,不過要幸苦一下這個少年就是了。

    棋天!

    中年男人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他雙手握住路棋天的手,拜托你了!嵐嵐她隻認得你,你幫我幫幫她!幫我救救她!

    魏叔!放心吧!

    路棋天肯定的說。

    ……

    那天起路棋天就每天到醫院報道,給舒嵐削蘋果,給舒嵐倒開水,給舒嵐蓋被子。其實,他這樣做不單單是因為憐憫,因為答應魏遠明的請求,而是像舒陽一樣,認為那是自己的過錯。如果當時沒有掉頭就走,後果就不會發生。他是這樣認為!

    來!

    路棋天把從紙裝盒子裏倒出的半杯牛奶遞給半坐在病床上的舒嵐。

    舒嵐看著路棋天,接過杯子,一仰頭將牛奶喝得幹幹淨淨,然後把空杯還給路棋天。

    累不累?休息會兒吧?

    路棋天一邊將空杯放在桌上一邊對舒嵐說話。

    嗯!

    舒嵐應著,開始往下躺,棋天!

    她平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路棋天,你可不可以等我睡著了再走?

    那聲音裏滿是祈求,仿佛有如果對方不答應就會哭出來的意味。路棋天沉思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舒嵐眉心舒展開來。

    十分鍾後,路棋天從沙發上站起身,疲倦的推開了病房門,就遇著拿了一疊單子的魏遠明。

    棋天!

    魏遠明將路棋天帶到家屬休息室,這段時間真是謝謝你了!舒嵐的狀況很好,睡覺也不用服藥了!

    魏叔言重了,是我該做的。

    路棋天雖疲憊卻也不失禮貌。

    有些話,魏叔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講。

    魏遠明拍著路棋天的肩膀沉痛的說,我知道嵐嵐現在這個樣子配不上你……

    魏叔!

    路棋天打斷他的話,雖然舒嵐年紀比我大,可是在我眼裏她就像妹妹一樣,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我真的有些累了,還有一大堆作業要寫,先失陪了!

    他說完就欠身走了出去。什麽跟什麽?真拿他跟舒嵐配對了!怎麽會接受這樣的事情!

    ……

    魏舒嵐在那個周五晚上被強奸的事情上了報紙,傳遍整個校園,除了路棋天和燕舒陽,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當金燦燦的朝陽照進教室時,董沫跳躍到舒陽跟前,路棋天一直在醫院照顧她?

    他白天有來上課,放學後才去醫院。

    舒陽淡淡的說。

    董沫認真的看著舒陽,我很同情她,真的。可是為什麽要路棋天去照顧她?他是個少爺,向來都是被照顧的好不好?強奸她的又不是路棋天,幹嘛要他去負責任啊?

    舒陽盯著董沫,眼底有些怒氣。

    好啦,好啦。我收迴那些對她不敬的話,可是為什麽是他守著她呢,那你怎麽辦啊,你是她女朋友耶!

    你不懂啦!

    舒陽不耐煩的撇開她向外走去。

    是!我不懂。小心照顧出感情來了,就再也分不開了!

    舒陽聽著董沫的聲音,隻是沒有理會。

    遠遠的看著路棋天向自己走過來,放學後一起去醫院吧,晚一點我有話跟你講!

    噢!

    舒陽呆呆的答應到,隨即又說,你要講什麽?現在不能講嗎?

    路棋天看著她,無奈疲憊又寵溺的揉了揉她頭頂的頭發,你很笨耶,這個時候你應該想象我會跟你講什麽話才對。

    你會跟我講什麽話啊?

    舒陽繼續發揚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不屈不饒的精神。路棋天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把弄得亂糟糟的頭發給她捋好,溫柔疲憊的笑著說,我上課去了。

    剩下舒陽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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