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傍晚,固安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呈現出一片華燈初上的靜美景象,夜幕降臨,昏暗的環境被越來越多的各色燈光點綴得很漂亮,這個靠近海邊的小城此刻像一對燭光下的戀人,多了幾分曖昧。

    舒陽將自己深深埋在被窩裏,決絕的拒絕了外麵一切充滿生氣的種種。叮鈴鈴——叮鈴鈴,電話在安靜的房間裏突兀的響起。兩米寬的床上亂散開著一條藍色點狀花紋的被子,同模樣的枕頭上隻看得見淩亂而安靜的深褐色發絲,趟在床上的人早已用被子將自己蓋的嚴嚴實實,隻剩下那些裸露在枕頭上的頭發能夠證明被窩裏確實有個人。叮鈴鈴——叮鈴鈴,悅耳的電話鈴聲急促而短暫的響著。房間裏的東西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模糊不清,唯獨床頭邊上圓柱形的小桌子上亮著一盞台燈,台燈下放著個橘黃色筆記本,封麵是一條弧線兩個圓點組合成的一個笑臉。叮鈴鈴——叮鈴鈴,鈴聲在第三次間斷後再次不罷休的響起。被窩裏的人終於有了反應,翻個身,從被窩裏伸出一隻穿著淡紅色睡衣袖子的胳膊,潔白纖細的五指搭在電話筒上,輕巧的拿起話筒,突然迅速坐起身將話筒貼到耳邊,喂……

    燕舒陽!你是要睡死在床上嗎?還不趕緊給我起來!

    舒陽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麵微微跳躍著,她伸手撓了撓耳旁的頭發說。

    我還很困呐,小沫你讓我再睡會兒好嗎?

    不行!趕緊起來!今天十五,大家都樂嗬嗬的在外麵玩,你卻躲在被窩裏睡大頭覺。燕舒陽!你真的變了不少哎!不是說好要拋掉過去重新開始嗎,我看你還沉浸在過去不想出來吧,怎麽……

    好啦!你在哪裏,我來找你。

    舒陽皺著眉打斷小沫的話,眼睛卻還是沒有睜開。電話彼端沉默一小會兒才接著發出聲音。

    你燕舒陽的死穴還是他啊我在冰河路的廣場上你快點啊不然非凍死我不可。

    小沫沒有停頓的說完話就掛斷了電話,舒陽緩緩睜開眼睛,張了嘴正欲反駁,小沫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就直接掛了電話。舒陽慢慢將電話放好原處,按下床頭牆壁上的開關,房間裏頓時明亮開來。

    米黃色窗簾掩了窗戶的一大半,半開的衣櫥顯露出折疊好的牛仔褲,床頭鬧鍾滴答滴答的響著。舒陽目光渙散的盯著牆角動也不動,清澈的眼眸,深褐色長發,潔白的膚色。她木然的拿過圓木桌上的鬧鍾看了看,正好七點,舒陽歎口氣用力扯了扯自己的頭發後掀開被子起了床。

    一年前,舒陽一個人住在媽媽給她租的這套六十平米的房子裏,周一至周五在平安路的博遠大學念書。

    嘿!

    舒陽穿著白色羽絨服套著淺藍色牛仔褲蹦到小沫身後拍了她的肩膀笑言到,董沫同學!燕同學遲到了,請你吃東西吧?

    小沫轉身瞪著舒陽,因為起風的緣故,臉已被凍紅了,她舞著帶著棉絨手套的手埋怨著。

    我恨死你了,舒陽!居然讓我等這麽久,以為你怎麽精心裝扮了一場,結果就這樣而已!

    舒陽一米六七的身高,淺藍色牛仔褲將她原本就筆直修長的腿襯托的更加完美,白色帶帽羽絨服稍大了點,卻更加顯出她的好身段,深褐色長發乖巧的散落在胸前,長短不一的劉海隨意的飄散在額前,高高的脖子被灰色的圍巾鬆鬆垮垮的圍住,衣服帽子邊沿上的絨毛隨著主人的舉動歡快的跳躍著,大大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長長的睫毛一眨又一眨,嘴唇上塗了無色卻亮晶晶的唇膏。

    走啦!我請你吃東西!

    舒陽挽過小沫的胳膊向不遠處人群穿梭的地方走去,小沫嘟著嘴被動的邁開腳步。兩個身高差不多的女孩子,一個滿臉興奮,一個滿臉鬱悶的結伴擠進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這個小城市因為元宵節的到來在今晚顯得格外熱鬧,尤其是廣場後的小食街上,不論是路邊攤還是商品店裏都擠滿了各種年齡的人,街道中心的石墩上還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燈籠,燈籠兩旁各放著一隻可愛的老鼠,不少人手機站在漂亮的燈籠前拍照留影,因為人群的滯留,所以那個地方是最擁擠的地方。舒陽和小沫隨著人群一路就逛到了燈籠跟前。

    小沫站在燈籠前將手放在一隻老鼠的頭上對舒陽說道,陽陽,給我拍張照吧!

    舒陽掏出手機對著微笑的小沫正準備按下拍照鍵的時候卻被人突然向前擠了擠,要不是小沫趕緊扶住她,舒陽肯定會栽跟頭。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怎麽迴事就被人群的吆喝聲吸引了過去。

    看!好漂亮的焰火!

    哇!

    啊!真美啊!

    此起彼伏的聲音使得更多的人站在了原處,不少人甚至從店裏走了出來,這樣原本擁擠的街道此刻就成了水泄不通了,小沫激動的扯著舒陽的袖子說。

    快看!這焰火真漂亮!

    舒陽抬頭,漆黑的夜空因為五彩斑斕的煙火變得不再寧靜,一朵朵似花朵般盛開在高空中,一朵比一朵大,一朵比一朵美。在小食街的人群認真欣賞著夜空裏的美景時,與小食街相連的林園大道上出現一輛急速奔馳著的黑色凱迪拉克,與這熱鬧休閑的氛圍格格不入。因為行駛速度太快,引起周圍所有人的注目。車內坐著個緊張的司機,額角浸出細密的汗水,雙手緊握住方向盤,不時通過後視鏡小心翼翼的查看坐在後排的男生。濃黑的眉毛舒展開,黑色的眼珠沒有焦距的凝視前方,雙唇飽滿,下顎堅毅,臉上除了淡漠再沒有別的表情,這個五官分明的男生鬆鬆垮垮的斜倚著黑色真皮座椅,雙腿伸直斜搭在座椅剩餘的地方,因為腿太長,小腿以下的部位都在座位外懸空著。

    他忽然緩緩閉上眼睛開口。

    幾點了?

    前排的司機看著後視鏡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已經八點十分了,棋天少爺!您放心,我一定把您準時送到!

    少年再次睜開眼睛時,神色多了幾分冷漠以外的疲憊,他坐直身子正想換個姿勢時看見了車窗外的熱鬧景象。與林園大道相連的小食街街口擠滿了人群,許多人從裏往外走,更多人從外往裏走,大部分人都把頭抬得高高的盯著天空,冷漠少年也微微抬了頭看到了綻放在夜空裏的焰火,他聽不見那些綻放的聲音和人群的吵鬧聲,因為車窗玻璃有著上等的隔音效果。快速行駛的車瞬間遠離了那個熱鬧的一角。

    少年微啟雙唇。

    倒迴去!

    司機分明聽清楚了他的話語,卻遲遲沒有行動,他不知道少年是不是生氣了。從三年前開始,性格內向的少爺逐漸變得開朗,可是一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又變迴以前的樣子,甚至比以前更加冷漠。

    啊?什,少爺,您說什麽?

    倒迴到那個熱鬧的街口,我們從那裏繞上一圈再迴去。

    少年的語氣一直波瀾不驚,司機額前的汗水漸漸多了一層,他不得不伸出袖子擦了擦。

    可,可是少爺,您與舒嵐小姐的訂婚典禮會在八點半準時舉行,再說您還得先換衣服。從這裏繞過去,恐怕就遲了。

    一句話說完後,車已經如少年所想,到了小食街街口。司機深知,少年的決定不可違抗。

    張叔啊!你說從這裏出去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少年盯著擁堵的街口問司機,司機緊張的盯著人群說。

    這裏人多道窄,出去最少也得半小時!

    那好!走吧!

    司機啟動車子緩緩向街裏駛去,不停的按著喇叭。

    嘀——嘀——誰啊?

    幹什麽呢,這是?

    本來很擁擠的人群此時還得給這輛名貴的汽車讓道,人群中此起彼伏的發出埋怨的聲音,卻還是自動的讓開了身子,挪開了腳步。汽車漸漸駛進了小食街,越往裏走人越多,給汽車讓道的人還把本來站在街邊的人給擠得動彈不了。人們皺著眉頭讓開路,更多的卻是好奇的盯著黑糊糊的車窗戶,仿佛想看清裏麵到底是誰,坐這樣名貴的車子,在這樣擁擠的小道上行駛。車子行駛得很有耐性,總是等周圍人讓開道再前進,除了剛進街口時響了兩聲喇叭外,一直很安靜的向前行駛著。舒陽和小沫眼睛眨也不眨的抬頭看著天空,並沒有發現靠她們越來越近的車子。

    突然!某個人的身影似一道閃電般的光線閃入車內少年的眼睛裏。

    是她!

    少年冷漠的臉上突兀的冒起青筋,他屏住唿吸橫眉冷眼的死盯著窗外那個抬頭微笑的女生。

    真的是她!

    少年的嘴角緊繃著,冷漠的神情轉為滿臉的怒氣和傷心。一樣的笑容,一樣的長發,仿佛比一年前更漂亮了。

    以為再也找不到她了,為了她有多少個無眠的夜晚,多少個神傷的日子,多少次心都痛的無法唿吸!居然這樣突然的就遇到她了,在他不知道通過什麽方式尋找的時候居然就這樣容易的遇到她了!

    舒陽被周圍責備議論的人群驚擾了,她低下頭疑惑的看著向自己行駛過來的汽車。一直堅持向前的汽車忽然停下了,周圍仿佛很配合似的安靜了下來,像似期待著看些什麽。後車門打開了,一雙阿迪達斯新款運動鞋先著地,接著是穿著休閑褲的一雙修長有力的雙腿,周圍發出輕微的驚歎聲。舒陽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打開的車門後漸漸站起來的身影,眼裏除了疑惑再無別的神情。當少年的身子完全站直時,舒陽瞪大眼睛傻愣愣的盯著眼前的人。少年滿臉怒氣帶著更多的傷心,少女滿臉驚愕帶著更多的思念。這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凝視著,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般。

    直到小沫扯了扯舒陽的袖子小聲說。

    陽陽!

    舒陽迴過神來,拉著小沫的胳膊轉身準備邁步。

    燕舒陽!!

    少年雙眼微微發紅的盯著瞬間隻給他背影的女生,大聲叫著她的名字。這個在他心底響起千遍萬遍的名字。

    舒陽站住了,雙肩微微發抖。少年快步跨到她前麵生氣的說。

    你憑什麽要一聲不響的離開?擾亂了別人的生活以後就不負責任的走人,這就是你燕舒陽的為人嗎?

    換來的是女孩的沉默和越來越把頭往下低的動作,男生突然皺緊著眉,心疼的一把摟過女孩說。

    我終於找到你了!舒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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