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歎了口氣,望著季淑道:“那麽什麽時候才會好呢?”季淑道:“這可說不準。”楚昭道:“小花……”聲音沉沉地,聽得季淑心都用力跳了兩下。


    季淑道:“我不是故意推脫你啊,再者說,你要是忍不住,自去別處就行了。”


    楚昭說道:“你又說這個。”將季淑抱住,便擁入懷中,季淑掙了兩下,道:“我是給你指一條明路。”楚昭索性將她抱起來,迴到床邊,慢慢坐了,令季淑坐在自己腿上,說道:“明路?”手指輕輕揉著她的下巴,目光在那櫻唇上流連。


    季淑哼道:“是啊,免得讓人說家花不如野花香。”楚昭笑道:“你還記著這個。”季淑道:“嗯?”楚昭說道:“下午時候雲吉找過我了。”季淑說道:“哦……”楚昭說道:“我有些意外,又有些不高興。”季淑嗤地一笑,說道:“意外?”又道,“你方才進來的時候可沒不高興。”


    楚昭道:“你竟懂得用《莊子》來嘲雲吉,隻不過,我雖知道你那樣做是為了氣她們的,可是我心裏……”季淑道:“你是因為我說你是死老鼠故而不高興了?”楚昭凝眸想了會兒,說道:“有些,除此之外……”


    季淑道:“如何?”楚昭道:“我隻想讓你知道,不管鵷鶵是不是一定要歇在梧桐上,吃竹子的果實,還是喝泉水,隻要是我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手。”


    季淑道:“哈……”楚昭說道:“故而,我給你什麽,你就要吃什麽,知道麽?乖乖地……”說著便用力將她抱住。


    季淑心頭有些窒息,道:“你想做什麽?”楚昭道:“我給了你時日考慮了,小花。”季淑想退,楚昭卻牢牢地將她抱著不放,季淑縮在他懷中,心砰砰地跳了兩下,漸漸變了臉色,皺著眉道:“楚昭……”


    楚昭說道:“其實當初答應你我便知道,要讓你主動開口應承我,是難上加難,我隻是不想為難你,自個也有一線期望,如今……”


    季淑搖頭,又喚道:“楚昭……”


    楚昭自顧自地道:“小花,你總不能永遠逃開我,我今晚定要……”季淑雙眉蹙起,手抵在楚昭肩頭,道:“楚……我……”話音未落,將頭一轉,“噗”地噴了口血出來。


    90.百合:幾枝帶露立風斜


    季淑不及多說,雙眉蹙著,一歪身子。縱然盡力隱忍,那一口血猛地衝上,堵在唇邊,便自嘴角沁出,朱紅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楚昭見狀,三魂丟了七魄,萬沒想到竟會如此,當下將季淑擁入懷中,驚道:“小花,這是怎麽了?發生何事!”


    季淑嘴唇一動,嘴裏的血汩汩而出,楚昭用手一攏,望著手心那滿目鮮紅,雙眸瞬間也跟著紅起來,一手摟著季淑,一邊厲聲叫道:“來人,來人!去請太醫,要快!”


    丫鬟們先頭都被趕在外麵,聽聲急急忙忙跑進來,聞言又匆匆忙忙往外跑。這邊楚昭攬著季淑,低頭看她,瞬間幾乎窒息,道:“小花,究竟是怎麽了?”手倉皇抵在季淑胸口,見她雙眸半閉,氣息奄奄地,他想也不想,將手掌抵在季淑胸前,便想催動內力替她度氣。


    不料,楚昭的手心剛抵到季淑胸口,季淑忽地大叫一聲,身子猛地抽了一抽,向後弓去,仿佛楚昭的手是烙鐵碰不得,滿麵痛楚異常。


    楚昭嚇了一跳,不敢再動,慌得隻是抱定季淑,眼睜睜見她咬牙合眸,忍著無限痛般地,身子輕輕地抖,楚昭有心去安撫她,卻又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再輕舉妄動,隻怒道:“怎地太醫還不來?”


    片刻不久,太醫並個太醫院跟隨,如風一般地跑了進來,見楚昭抱著季淑,嚇得不敢上前,還要按規矩行禮,楚昭吼道:“快些過來!”太醫應了,垂頭小跑上前,不敢多看一眼,說道:“三殿下,讓微臣替……娘子把脈。”


    楚昭把季淑的手握著,向外一撇,季淑抖了抖,似想掙脫,楚昭低聲道:“小花兒,忍著點,讓大夫看看。”


    季淑掙紮著抬眼,看向楚昭,楚昭拿了帕子,擦拭她嘴角的血跡,道:“放心,無事的。”


    季淑聲音微弱,痛地昏沉,喃喃道:“楚昭,我、我很難受,我……我大概要死了。”


    楚昭心頭酸痛,輕輕親了親她的臉,柔聲道:“你乖,不許胡說,……片刻就好了。”那手卻也跟著抖個不停。


    那太醫聽著兩人說話,不敢稍微抬眼,隻看麵前那支手,卻見那手皓白如玉,指頭纖纖,無力垂著,似花兒般地,又宛如玉雕而成,太醫不敢就握,正在遲疑,楚昭喝道:“磨蹭什麽!還不快些!”


    太醫嚇了一跳,慌張地將旁邊簾子撩起,搭在季淑手上,才敢搭手過去。


    楚昭見季淑的臉色雪白,雙眸合著,動也不動窩在自己懷中,又驚又怕,心急如焚,正是前所未有的六神無主,片刻見太醫撤手迴去,趕著問道:“如何?”


    太醫神色不定,望了楚昭一眼便又急忙低頭,說道:“請殿下恕罪,這位……娘子的病症,有些古怪,請恕微臣,那個……有些無能為力。”


    楚昭說道:“你說什麽?”此刻神色難看之極,卻宛如被萬箭穿心了般。


    太醫肩頭發抖,吞吞吐吐地說道:“王爺請息怒,臣是說,娘子這病症,並非是自身之病,也非是藥物所致……有些古怪在裏頭。”


    楚昭心思這才慢慢穩了下來,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說明白!”


    太醫道:“這……”十分為難。


    楚昭探身,一招手將他衣襟揪住,兇狠道:“實話實說,若是被我知道你有所隱瞞,你也知道我自小邊漠長大,卻不是個好脾性之人!”


    不說則已,一說,太醫渾身如篩籮般抖了起來,哆嗦著說道:“臣、臣不敢瞞,這病症臣先前隻見過一遭,是在很久之前,若是臣診得不錯,這恐怕不是毒,也不是病,而是……”一時還是猶豫著,甚是忌諱,不敢說出來。


    楚昭咬牙切齒,道:“快說!”


    太醫看著他的模樣,一瞬間仿佛看到一頭易怒的狼在自己跟前呲牙要吃人了,委實害怕,戰戰兢兢看看左右,壓低了聲,道:“臣,臣死罪……娘子這症,倒好像是……是、是蠱。”說出那個字來,整個人似要癱倒下去。


    一個“蠱”字出來,楚昭刹那也變了顏色,低頭看了季淑一眼,雙眸盯著大夫,說道:“你確定麽?”


    太醫一臉如喪考妣,說道:“臣也不敢欺瞞殿下,故而鬥膽說了,殿下也知道,這種東西,在吾朝是禁物,臣說這個,也是冒著斬首的風險。”


    楚昭神色變幻,說道:“好,你且下去,今日之事,不許對任何人說起!”太醫道:“請王爺放心,這是自然了,除非是臣不想要命了,”連連欠身點頭:“絕對不敢多說一個字出去。”


    太醫倒退出門,楚昭將季淑放下,手指輕輕摸過她毫無血色的臉,眸光閃爍,片刻起身,往外便走,方走到門口,就見一人在門邊上徘徊不前,楚昭一怔,停下步子,道:“小權,你在此處做什麽?”


    原來這在門口之人竟是天權,見楚昭出來,急忙行禮,道:“我在外頭,聽人說君上你召宮內太醫來,生怕有事,便想進來看看。”


    楚昭望望裏屋,又看看天權,便將他手腕一握,向著旁邊走開一步,說道:“方才那太醫在裏頭所說,你可聽到了?”


    天權麵露難色,道:“不曾,我隻打聽了不是君上有事,便在此處等候了,太醫說了什麽?”


    楚昭皺眉,壓低了聲,咬牙切齒說道:“是小花有事,那太醫說她……她……大概是中了蠱。”


    天權驚地後退一步,道:“怎會如此?”


    楚昭不語。天權麵色變了變,就問道:“君上,那現在要如何?”


    楚昭緩緩地道:“你來的正好,如今你去把搖光叫來。”


    天權道:“君上,你莫非是想讓搖光……”


    楚昭對上他遲疑神色,道:“此事非同小可,自然需搖光……”說到這裏,忽地似察覺什麽,望著天權道:“你、小權,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天權沒想到自己略一猶豫,便被楚昭察覺,想掩飾卻已經來不及,隻皺眉低頭,為難不語。


    楚昭心思轉動,上前一步,將天權手腕擒了,道:“小權。”


    天權看看楚昭,終於道:“君上,我隻是覺得,此事最好不要讓搖光來做。”楚昭說道:“為何?”天權說道:“君上……據我所知,搖光並不喜歡花娘子。”


    楚昭不以為意,道:“不喜歡?我並不是要他喜歡……等等。”說到這裏,他雙眉一皺,目光如電,望著天權,慢慢地說道,“小權,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是不是……搖光、他對小花做了什麽?”問最後這句之時,已經並非是單純的問句。


    天權將頭轉開,顯然不願多說,被楚昭逼問急了,隻道:“君上,此事我也是所知不詳,你不如去問天璿。”


    楚昭靜默片刻,說道:“很好。”


    楚昭並未離開季淑居處,隻是等在外間,片刻天璿同搖光兩人來到,見楚昭負手站著,行過禮後,楚昭說道:“可知我叫你們兩人來是為何?”


    天璿看了搖光一眼,搖光說道:“天樞,是不是有什麽事?”楚昭說道:“嗯。”搖光道:“可需要我去做麽?”楚昭道:“正是。”搖光喜道:“不知是何事?天樞你說就是。”


    楚昭卻說道:“搖光,在此之前,你有沒有事要跟我說?”


    搖光一怔,楚昭慢慢說道:“我心上那個人病了,病得極重,大夫都無計可施,我想讓你幫我看看,她究竟是得了什麽病,該怎麽醫治。”


    搖光神色一變,問道:“是那個女人?”


    楚昭道:“嗯。”


    搖光哼了聲,撇嘴說道:“天樞……那女人福淺命薄,你何必為她傷神。”


    楚昭說道:“福淺命薄?”


    搖光笑道:“天樞你何必以她為重,天下女子多得是,似她那麽無禮輕狂之人,早該死……”


    話猶未落,天璿喝道:“搖光!怎可在天樞跟前口沒遮攔!”


    楚昭卻慢慢地說道:“好,很好。我竟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竟私底下一條心,要聯起來瞞騙我了!”


    楚昭說完這句,天璿急忙跪地,道:“君上!”搖光也變了臉色,跟著跪地,說道:“天樞,我……我沒有瞞騙你。”


    楚昭說道:“歇在萬山那一晚上,是誰去過她的房!”


    搖光身子一抖,天璿垂頭,濃眉皺起,說道:“君上,兄弟們裏頭我算是年紀最大的,若有什麽責怪,還請責怪我一個人。”


    搖光卻說道:“我本就不想瞞著天樞的,的確是我去過!”


    天璿忙道:“搖光!”


    楚昭手緊緊一握,說道:“你去做什麽?”


    搖光道:“我去……是想殺了她!”


    楚昭手臂揮出,一掌打落在搖光臉上,搖光未料想楚昭竟下重手,不曾亦不敢防備,當□子向著旁邊跌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天璿向前攔住,勸道:“君上,息怒!他不過是年幼不懂事。”


    楚昭氣的手指哆嗦,道:“不懂事?若不是你及時攔著他,險些就讓他鑄成大錯,若真的大錯鑄成,難道就也隻一句不懂事打發了去麽?我們七人,以我為首,自來是我說一不二,我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我說的話你們都不聽了!你發現他有不軌,就該同我說明!卻隻是替他遮掩,如今更惹出更大的事來!”


    天璿道:“我隻是念在兄弟情麵上,不肯揭穿,並不是想著瞞天過海故意逆你的意思,天樞,……你就饒了他這一次!”


    楚昭說道:“我饒了他,誰饒了我?現如今我那人被他害的苦不堪言!”


    天璿驚道:“這是何意?”


    楚昭瞪向搖光,說道:“你不如去問他!”


    此刻搖光緩過勁兒來,手捂著臉,一探身吐了口血出來,抬頭看著楚昭,眼中淚撲簌簌落下,道:“天樞,我不過是替天樞你不平而已,你是什麽樣兒人,哪裏輪到她輕薄使性子,當初你那麽待她,她卻絲毫都不領情,當著眾兄弟的麵,將你的衣裳踹開……天樞你不知麽?眾兄弟都替你不平,大家能忍著,我忍不了!我本想偷偷殺了她,然後扔下山澗,替你出這口氣,不過是個薄有姿色地女子罷了……哪裏找不到……”


    楚昭聽了這話,越發毛骨悚然,想到當時情形危在旦夕,差點便真個萬劫不複,不由地寒徹了一顆心,當下咬牙道:“你還敢如此放肆渾說,莫非你是以為我不敢動手殺你?”


    搖光含淚說道:“天樞你從來不是個喜好女色之人,為什麽這次卻一反常態,為了個女子對我反目?我不過是想替你出氣而已,何況,我並沒有就殺了她。”


    楚昭說道:“那迴是攔下了,可這迴呢?”


    搖光茫然問道:“什麽這迴?”


    楚昭走近一步,握了搖光衣裳,將他向身邊一扯,湊近了,低聲說道:“她中了蠱,這北疆之中,擅用蠱毒又能近她身兒的,除了你,還會有誰?”咬牙切齒說罷,渾身殺氣凜然。


    搖光大吃一驚,說道:“什麽?”


    楚昭打量著他,說道:“你還要同我遮掩?”


    旁邊天璿攔著說道:“天樞,你手下留情,此事恐怕另有隱情。”


    搖光驚疑不定,擦了把淚,說道:“是,我的確是恨不得她就死,可自從她到了府中,我隻在外頭,連見她都不曾一見,又怎會害她?”


    楚昭道:“你的手段難道我不知?你若想害個人,又何必親自動手?”


    搖光一驚,臉上露出痛苦之色,說道:“天樞,你……你竟這樣疑我?”楚昭冷道:“是你自己先違抗我意願在先,就不用怪責我不信你!”說著,將搖光往地上一推。


    搖光呆呆跌在地上,半晌不動,隻淚落如雨。


    正在此刻,外頭有人急急進來,道:“天樞,手下留情。”


    91.百合:自憐入世多難合


    門口有人匆匆進來,卻是天權,見狀便將楚昭一攔,道:“天樞且慢!”


    楚昭轉頭看去,冷冷說道:“小權,你也要跟我作對?”天權躬身,道:“君上,天權不敢。”楚昭負手說道:“那你想要如何?”


    天權瞧了地上的搖光一眼,垂頭說道:“天權隻是覺得,君上平日裏何等穩重謹慎的人,怎麽這迴卻大意起來?若真的是搖光所為,他必然是不想君上察覺的,何況先前在萬山也是偷偷為之……既然有殺心,自要做的秘密,又怎會這樣張揚地用他擅長的蠱術?”


    楚昭哼了聲,看了天權一眼,又看搖光同天璿,道:“那也不能說就不是他所為,何況除了他,還有誰?”


    天璿便也道:“君上,先前搖光有殺心,無非是因那人……花娘子她對君上頗為怠慢,搖光年紀輕,不懂事,也不知君上疼惜花娘子,故而才會衝動行事,而我自發覺了之後,便日夜盯著他,百般勸說,搖光也都從了,何況他若是有個輕舉妄動,我怎會不知?怎會不攔著?是以此事絕對不是搖光所為,君上,天璿願以性命擔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好孕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薇妮並收藏花好孕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