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的表情,茫然而恐懼,根本不像是裝出來的,她拚命的搖頭,說道:我不認識你……你是誰,我在哪裏……


    “那……你,你知道你自己是誰麽?”我又問道。4 5


    趙晴楞了一下,過了很長時間,這漫長的沉默,讓我無比煎熬,就像是等待了好幾年,接著,趙晴的迴答,卻更讓我感到一陣絕望。她抬起頭來,雙眼通紅,帶著哭腔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誰……


    我伸手撐住旁邊的牆壁,我感覺,自己有些經受不住這種打擊,這是什麽?失憶了?趙晴居然失憶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這樣的遭遇。


    這時候霍靜也走了進來,看見我的樣子,看見趙晴的樣子,也是滿臉的驚懼。


    而當她了解了一切之後,卻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那種沉默,讓我感到要窒息,我忍不住問道: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麽?他們到底對趙晴做了什麽?


    這個時候的趙晴,把自己死死的裹在被子裏,怯生生的看著我們,滿臉驚恐。


    她像是一下子小了十幾歲,像是一個被拐賣的小女孩。


    霍靜低著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說道:你記得我跟你說過麽?蕭雲,奪神天咒,傷的是人的魂魄。


    “魂魄……”


    “她,可能是被傷了心魂。”霍靜說道。


    “心魂……心魂是什麽?!”


    “天地人三魂隻是最基本最籠統的表述。”霍靜說,“細分下來,還有很多說法。而心魂,是人魂的一部分,人的記憶,思想,甚至更多的東西,都潛藏在心魂之中,心魂受損,人就會沉寂在無盡的迷茫和恐懼之中,會忘掉自己的過去,會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會產生,仿佛世界上隻有自己一個人的錯覺。你或許不知道吧,如果一個人沒有了過去,什麽都想不起來,她會多茫然……”


    “就沒有補救的辦法麽?”我顫聲問道,心中一陣陣劇痛。


    “任何一種魂魄的損傷,都是不可逆的,都會留下永久的疤痕……”霍靜笑了笑,說道,“否則,我們這些修煉惑術的人,又怎麽會這麽痛苦?”


    “你是什麽意思?她,救不了了?是麽?”我激動地說道。


    “你別著急,我的意思是……”


    而我早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一把抓住霍靜的肩膀,大聲說道:你告訴我,你就告訴我,她還有沒有救,你告訴我!


    “我……”


    “你說呀!”我幾乎對著霍靜吼了出來,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誰知道,這時候,裹在被子裏的趙晴,居然雙手死死抱住了頭,顫抖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不要大叫,不要打人,不要……


    我呆住了,扭頭看著趙晴。


    她一直在道歉,完全沒有了從前的影子。我甚至懷疑,這隻是一個披著趙晴皮囊的冒牌貨。但事實告訴我,她就是趙晴,隻是,早已不是原來的趙晴了。我一個箭步衝上去,緊緊抱住她,撫著她的頭,就像是哄小孩那樣,小心翼翼的說:別怕,你別害怕,我們不鬧了,好麽?不是你的錯,你別害怕……


    良久,趙晴的身子,才停止了顫抖,慢慢的倒在我懷裏。我把她小心翼翼的放迴到床上,讓她躺平,依舊輕撫著她的頭,這個時候的趙晴,眼角淚跡依舊未幹,那張原本精致卻幹練的臉龐,這個時候,看上去卻讓人特別疼惜。


    “你們不要打架……”她怯怯的說,“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我趕緊又說道,“和你沒有關係,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有些事,如果想不起來,就暫時不要去想。先養好精神,如果可以,有機會,我們幫你一起想,好不好?”


    趙晴陽光流轉,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這才閉上眼,沉沉睡去。直到她再次徹底睡著,我站起身來,現霍靜依舊站在牆邊,靜靜的看著我們,而這個時候,她不住的抹著眼淚。我心頭一緊,說道:你怎麽了?


    “沒事。”她擦拭幹淚跡,說道,“別管我,好好想想,怎麽救她吧,若一直這樣下去,恐怕她真的會……”


    霍靜的一席話,卻讓我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我連忙向她道歉,但她卻擠出了一絲笑容,說:沒什麽,你就是這樣,我還不了解你麽?


    說完,她轉身出了房間,我看了趙晴一眼,知道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也隻好跟了出去。


    那天之後,我推遲了和蕭家人見麵的日期,接連一個星期的時間,我都瘋狂的查閱霍靜給我帶來的各種資料,也反複看著劉屠夫給的筆記本,而我所得到的答案,卻無一例外隻有一樣,那便是十個字:神魂受損者,無法可想也。


    趙晴每天要睡很長時間。


    她逐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但卻依舊隻是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很多時候,她不是躲在屋子裏,就是跟在我後頭,當我在查怎麽治療她的時候,她就像是一隻寵物貓,默默的坐在一邊的沙上看著我,一看就能看一個下午,一動不動。


    有時候,她會和我說話,但總是說的很簡單,卻又很小心翼翼。她問我叫什麽,問她自己從前叫什麽,問我這是什麽地方。我企圖幫她迴憶,但是卻沒有半點效果,她默默地背出了我、霍靜和她自己的名字,但是也隻是背出了名字而已。她不知道從前生過什麽,不知道我們怎麽認識的,更不知道什麽趙家,什麽靈山十部。


    我反複質問著,那天她到底遭遇了什麽,蕭安國又對她做了什麽,但是當然,沒有人會迴答我。


    之後,我沒有時間繼續等下去了,隻好勉強收拾心情,召蕭家的那七八人來“大本營”開會,開會的時候,趙晴默默的在房間裏呆著,和霍靜聊天,看一本老掉牙的小說,安安靜靜。


    蕭家的那幾個人,給我帶來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蕭家和靈山十部的那場大戰,改變了整個市區的格局,大戰滅亡了靈山十部一半以上的力量。


    曾經最強大的趙家,如今終於隻剩下不到十個人,趙青峰也不知去向。


    劉家,則在劉慶背叛,劉屠夫也徹底失蹤之後,從靈山十部中被劃去。


    徐家家主被楚天耀所殺,加之蕭家祠堂失敗的打擊,那個少家主,已經無心管什麽十孽棺主人和蕭家宋家,一心開始追殺楚天耀。


    楚家,楚天耀帶著宋小雨失蹤了,六姨婆他們也不知去向,這絕對將是一場漫長的追捕。


    霍家早已經名存實亡,沒有人找到我,自然也沒有人找到霍靜,至於霍念秋,大概依然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周家老太太和劉屠夫一起失蹤,周家也不複存在。


    鍾家依舊隱居在圍屋之中,似乎怎樣慘烈的死亡,都激不起他們一絲血性來,隻是我不知道,鍾雯對這一切會怎麽想。


    至於宋家人,則成了一個謎團,他們一直沒有出現,更沒有參加蕭家祠堂一役。


    唯一依舊保存著實力的,大概隻有遠在海外的龍家,除了龍震,沒有任何人拋頭露麵。現在,市區和縣城圈子的主導地位,實際上落到了鍾家手上,所有人都在等鍾家找迴血性,再次出手,但誰也不知道這要等待多久。


    這樣的格局,能為我們迎來短暫的平靜,這短暫的平靜,也足夠讓我自己的組織,慢慢走上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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