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股清脆之極的聲音於羅盤之上響起,一點燭火搖曳,頓時跳了出來,化身成為一個長袍長臉的人形光影。


    “主人,你召喚屬下有何事?這一年來,大洪宗的諸多武學我已經整理完畢,正意欲傳迴您那裏。”這聲音仿佛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而在這人影身後,也隱約可見一處極為恢宏的宮殿模樣。


    這是一處投影,是巨人施展羅盤之上的特殊功能,能夠將人的一縷靈識寄托於其上,一旦需要聯係,隻要點燃這靈魂之火,遠方的人便能夠通過光影和巨人聯係。


    “無妨,武學的事放一放也沒什麽,現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你的傀儡獸乃是天下間最獨特的藏地犼,最適合擅長測查追蹤,我給你一個人的影像,無論如何,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出他的下落來。”


    巨人一彈指,時空轉換,化成了一個人的影響,正是吳鵬威。


    “記住,放下手頭一切的工作,要在最短的時日內給我將這個人找出來。”


    “是,知道了,主人”


    …………………………


    千裏之外,金光飛縱之處,猶如過眼雲霞,轉眼就來到了一處海濱前的小山穀內。


    這一處小山穀地勢極為隱蔽,一旦落入其中,那雄獅一般的巨漢就打出了一個巨大的符籙。


    “火鶴遮天,給我遮盡這一方天地。”


    那巨大的火紅符籙搖身一變,化作了一隻赤火繚繞的火鶴,雙翅招搖,一下子就將峰穀給完全遮蔽了,最為離奇的是,火勢並沒有將山穀燒化,而是將整座山穀的地勢燒沉了下去了,霎那間,山穀就陷入地底深處近千米,而覆蓋於其上的泥土卻紛紛洋洋,如同液體一般流淌,將山穀上風遮蓋,很快就形成了一座厚實的地麵。


    山穀下沉,忽然轟隆一聲,象是撞擊到了什麽東西,這才頓了下來。


    “好了,終於到了,這是我獲得符籙神碑的地方,這一片方圓,都被這符籙神碑的氣息給掩蓋,誰也監察不到,唿,就算是那監察使的頭領也不行。”


    雄獅般的巨漢長唿出一口氣,大手一揮,那位於山穀上方的火鶴頓時消失不見。


    山穀之中一片幽暗,這時候,巨漢身軀一抖,一個巨大的火焰符籙跳躍而起,迸裂開來,化作點點火光,將方圓數百裏的幽暗空間照的有了一些清亮。


    而在清亮之中,吳鵬威正冷冷的看著巨漢,容色前所未有的冷寒,就象是一塊萬年的沉冰。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父子(下)


    “陰”瞧著二人神色不對,無意問了一句:“你們認識?”


    但隨即他就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因為這一番話差點引起一場生死之戰。


    “我不認識這個人,或者說,這個人我壓根就不想認識。”吳鵬威冷然一笑,轉過身去,扭頭四顧,象是在打量四周的環境。


    “小威,我是…………”巨漢卻是神情一變,語氣也出奇的柔和起來,但話語未曾說完,就被一個聲音生生的打斷。


    “閉嘴!”


    吳鵬威驀然轉身,手中無端現出“星辰之劍”,神色冷然如鐵,劍鋒直指對方,森然說:“你是誰我沒有興趣說到,再多說一句我就刺穿你的嘴巴,撕爛你的胸膛,砸碎你的頭顱,我說到做到,不要逼我。”


    他的語氣森然冷漠,不帶有一絲情感,不,相反,應該說帶有濃烈的情緒,那是恨,一股徹頭徹尾的恨,最純粹的恨,再也沒有別的情愫。


    劍鋒豎指,殺氣盎然,絲毫不能讓人懷疑吳鵬威的決心,就連一旁的“陰”都能感覺的出,這劍鋒上蘊藏的殺意,隻要微微一觸,殺氣就會傾瀉而出。


    巨漢卻慘然一笑,神情一如最初的溫柔:“我知道你恨我,可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的兒子…………”


    “我讓你閉嘴…………”


    吳鵬威眼神一緊,手中的“星辰之劍”飛射而出,快的難以思慮,頓時就要將巨漢斬殺於劍下。


    幸好一旁的“陰”眼明手快,在巨漢開口之時就知道不妙,一個深唿嘯,身軀急速膨脹,化作一抹黑霧將這劍勢完全纏繞,巨大的陰暗之力如同粘稠的深海水流,將劍勢完全凝滯,甚至於難以動彈。


    而此時劍鋒不足巨漢胸膛隻有咫尺之遙,不足一根毫毛的距離。


    “吳小子,你瘋啦,大敵當前,你先火拚啊。”


    “陰”的聲音在黑霧之中響起,不過聲音之中多少有些氣餒,因為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吳鵬威,向來淡漠如水的吳鵬威是一個極有見地的人,不會因為任何別人的意誌和規矩而動搖。


    果然,“陰”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吳鵬威的劍就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一股混沌原始,虛無空洞的雄渾力量在劍尖之處蘊蕩開來,猶如一個微小的漩渦,不斷吸收周圍的任何物質,越來越龐大,越來越踹急。


    這是“虛無之噬”的力量,配合著星辰之道包容一切的真義在緩慢卻堅定的運行著,擴張著。


    即便以“陰”如今幾近於初級武神的實力,也有些抵受不住。


    這並非是“陰”的氣血之力不如吳鵬威,相反,通過融合了“陽”的“大日光氣”,“陰”的“九幽深邃”之氣早已提升了一個檔次,猶在吳鵬威的“虛無之噬”其上,但它不願傷害吳鵬威,留有很大餘地,相反後者卻並非如此,一來一去,相去千裏。


    “見鬼,這小子玩真格的。”


    “陰”齜著牙一聲悶哼,大感吃不消,這個時候,忽然黑霧之外,一股極為雄渾,甚至不在“陰”實力之下的火焰力量轟破霧氣而來。


    “十八兇獸,火鶴焚城”


    一隻赤紅色鶴,展翼招搖,如同最鮮豔的紅色雲霞,挾帶無窮火氣,將黑霧燒灼而開。


    “陰”腹背受敵,頓時抵消不住,怪叫一聲,退了出去。


    “我幹,你們這對奇怪的王八……”


    “陰”翻落於百米之外,正氣鼓鼓的想找迴公道,勸架的被打,這正是天下最荒唐鬱悶的事情之一,但當他看到身前不遠處的情景時,怒火變成了震驚,震驚卻又變成了一絲涼意。


    吳鵬威的星辰之劍正穿透了巨漢的胸膛,暗金色的鮮血正沿著劍刃的邊緣滴落在地,一滴一滴,一滴一滴,象是清晨的露珠,滴落在地,散落成各式曼妙的形態。


    隻是這血卻是熱的,滴落在地,熱氣升騰如煙,煙氣卻顯得荒涼悲壯。


    劍刃之上是一隻有力的布滿符籙的巨手,緊握住劍身,幾乎是拽著往胸膛上狠狠的刺,似乎還嫌對方刺的不夠狠,不夠深,不夠致命。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始終是我的兒子。”


    巨漢慘然一笑,笑容裏蘊含了太多的情愫,但卻沒有恨,沒有一絲的恨,隻有濃濃的愛。


    “我知道,十三年前,你怪我拋棄你獨自出走,扔下你一人,你恨我,恨不得殺了我,我都知道,我不怪你,今天,你若是將我千刀萬剮,我吳驚嶽有一句怨言,我就不是條漢子,就枉為人父,來,孩子,照著心頭來刺,我命硬,這該死的上古符文將我的肉體弄的亂七八糟了,刺穿了我的心髒還不夠,最好是攪碎了,用你的‘空無之噬’完全分解了才管用,兒子,你照著我說的來,都是我的錯,都怨我。”巨漢慘然笑著,眼裏卻有著最慈善柔和的光,就象是慈祥的父親看著頑劣的孩子,無論孩子再怎麽淘氣,做父親的也隻會抱之一笑。


    就連一旁的“陰”都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但不知為何,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上前攔阻,但身體卻跟石頭樁子似的,硬戳戳的,邁不動步子。


    “你以為我不敢麽?”


    握著星辰之劍的吳鵬威目色依舊陰冷,沒有一絲的顫動,對方的受傷以及話語沒有對他產生一絲的動搖,至少從眼神中看來是如此,他緊了緊劍柄,又將力量催生了幾分,“虛無之噬”沿著劍刃傳入對方的體魄之內,他能夠感覺到其中有一些類似於上古符籙的力量,在阻擋著他對巨漢身體的破壞。


    這些力量蠻橫、雄渾,一如巨漢的風格,但卻明顯不受巨漢的控製。


    這是上古符籙的力量在自發的保護巨漢的生命,就如同吳鵬威修習的“金剛不死決”一般,在關鍵時刻,不需要吳鵬威的催運都會自主運行,保護吳鵬威的生命。


    這是高明功法的妙用。


    但此刻,卻成了吳鵬威一逞心中憤恨的阻礙。


    “動手吧,我不怪你。”


    巨漢的聲音再一次在吳鵬威耳畔響起,他甚至於閉上了眼,安靜等待著“虛無之噬”在胸膛之中爆發,將心髒完全攪碎的那一刻。


    死寂一般的沉寂。


    “噗…………”


    巨漢感到心頭驀然一痛,似乎有血液濺了出去,胸口處刺骨的疼,象是空了一般,之前滿塞的感覺頓時消卻。


    他睜開眼一看,胸膛處正有一個巨大的創傷,鮮血冉冉流出,疼的撕心裂肺,但卻能夠感覺的到心髒還在跳動,沒有破碎。


    “哼,你這樣的人不值得我殺,會汙了我的手。”


    吳鵬威以袖拭劍,將上麵的金色血跡如同汙垢一般擦去,然後漠然轉身,沒有一絲的停留,大踏步往前方光亮照不到的深邃黑暗走去,轉眼就沒入其中。


    這個時候,巨漢才頹然一聲坐倒在地,眼神說不出的哀寞。


    “那個,你真是吳小子的父親?”


    “陰”好奇心泛濫,走上來很白癡的問了一句,事到如今,他其實早已明白二人的關係,但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是的,也許,這個名稱我受之有愧,從來沒有盡過當父親的責任,但他的確是我的兒子。”巨漢坐在地上,金發披肩,滿是疤痕的臉上有兩股濁淚緩緩的留下,胸膛上的傷勢正在愈合,如他所言,上古符籙蘊含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正在緩慢的修複著他的傷口。


    “陰”撓了下頭,對於人類的情感他實在是不怎麽了解,雖然曆經滄桑,是正牌的老怪物,但“陰”是一頭神龍,關於這些懦弱的情愫,高貴的龍之一族是不會擁有的,即便有也會如同棄履一般拋棄。


    “那你怎麽也不去管一下的兒子。”“陰”歎息了一聲,有些裝模作樣,但在他的記憶中,自己的父皇“應”在世時就經常對著自己這般歎氣,想來,人與龍的父親總該有一些共通之處吧。


    “不去管……”巨漢苦笑一聲,低下頭,象是在迴味一段不堪迴首的記憶,將往事娓娓道來。


    “鵬威一歲半那年,他娘親於一夜之間無故失蹤,我身為東海臨濱小城的第一高手,當時可謂是怒發衝冠,我以為是另外兩個家族將我的妻子綁架走了,玉婷她體質嬌弱,不通武力,一個纖弱卻容顏絕美的女子落在敵人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我當夜就衝入了另外兩大家族的總樞,血戰一夜,將對方的高手悉數擊敗,甚至於自己也身負重傷,但卻空手而迴,那一夜的血戰我隻得出一個結果,我的妻子失蹤和這兩大家族無關。”


    “迴去之後,我閉關養傷,開始疏離家族的事務,潛心分析妻子的離去,但卻找不到哪怕最微小的蛛絲馬跡,沒有打鬥的痕跡,沒有留下的隻言片語,甚至於對方綁架的目地我都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快瘋了,於是便借著家族海上生意的由頭開始在風瀾大陸尋找妻子的下落,起初隻是沿海一帶,後來是中原繁華地帶,兩年多下來,我的足跡遍布了小半個風瀾,但依舊毫無頭緒。”


    “玉婷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完全的失蹤了,我愛她極深,更不能看著鵬威沒有娘親,便發了瘋的尋找,後來偶然的一次翻越玉婷留下的書籍時才突然發現了一絲端倪,於是立刻出門尋找,隻是沒想到這一縷線索卻讓我跌入一個大謎團之中,一過就是十四年。”


    “十四年彈指一揮間,我不是不想迴去見一下威兒,可我身在困局之中,就連性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迴去了見了威兒隻會給他帶來無窮的殺戮,我已然人鬼不如了,難道還要讓我的兒子也步上後塵麽,哈哈,不,我吳驚嶽不是那樣的人,隻是,威兒卻不知道,卻不知道,卻不知道…………”


    一連竄的囈語緩緩響起,伴隨著巨漢眼角的淚悄然滑落於地,卻是鏗鏘有聲。


    他承載了太多的哀思和無奈,但麵對自己的兒子時,對方隻有無盡的恨,這讓他情何以堪,卻又讓他無可奈何。


    人世間的慘事莫過於此。


    但他並不知道,“陰”和吳鵬威心意相通,他的這番話在落入“陰”的耳簾之中時,同時也流入了吳鵬威的心底。


    這一刻的吳鵬威,隻是站在一方巨大斑斕的石碑前,靜靜的佇立,眼神靜謐如水,深邃如海,誰也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隻是靜靜的站著,隻是靜靜的站著………………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星辰大衍殺


    這一片地下的世界很奇特,奇特之處便在於廣袤地域中心處的一尊鏽跡斑駁的石碑,石碑上刻製了無數稀奇的符籙,除了吳鵬威曾見過的深紅和赤金之外,還有暗綠、銀白以及青黑另外三種顏色,每一種顏色都透露出蒼茫悠遠的氣息,這些符籙不比吳驚嶽軀體之上的如同靈物一般不斷散發著強大力量氣息的符籙,仿佛死去多時,進入了最深的長眠。


    在石碑外是一望無垠的黑暗世界,但在左側極遠處,卻泛起了一點青光。


    這青光不是別的,而是地下世界的一方湖泊。


    青色水液的湖泊。


    吳鵬威就站在青色水液的湖泊旁,雙目平視靜謐不動的湖麵,整整一天一夜。


    他的容色看不出悲喜,就仿佛一尊石雕般,沒有些許的情緒外露,就象是在觀賞湖色一般,尋常而又簡單。


    隻是在他的心湖中,卻早已轟然作響,波浪洶湧。


    父親的到來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承受,父親,這個在世人看來神聖且偉大的名字在吳鵬威看來,卻是極度的反感,甚至有那麽一絲的厭惡。


    整整十四年過去了,很漫長的時間,但其實隻是一轉眼,隻是過往的事情卻始終縈繞在吳鵬威的內心深處,不曾散去。


    幼年時無人照顧,孤苦伶仃一人時的哀憐無助時,這父親在何處?


    自己需要關愛,需要指導,需要人嗬護的時候,父親在何處?


    別的孩子能夠在父親懷中肆意撒嬌,哪怕是調皮玩鬧,看見喜歡的食物或是中意的衣服玩具時,總能纏著父親購買,這個時候,他的父親又在何處?


    臨危吳氏,乃是當地的豪門,而在豪門中,武學尤為重要,別的孩子都有父親悉心指導,武學前行之路不會有太多的波折或是錯失方向,即便不願去學,不想去學,也會為孩子打點之後的人生,父親一詞重逾千斤,包含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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