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南本來還有些迷濛,聽到林汐這麽說,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顧天南直直地看著林汐,好像真的不太理解她的話。


    「我的意思就是,有些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再胡攪蠻纏的也沒什麽意思,大家現在都過的很好。」


    「可是我過的不好。」顧天南很誠實地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林汐,「我現在每天都生活在後悔當中,尤其是我發現自己也喜歡她,所以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別人歡聲笑語。我是一個既自私又狹隘的人,所以我做不到。」


    「嗯,我看出來了。」林汐誠實相告,「你和大多數人都一樣,自己過的不好,所以也見不得別人過的好。」


    顧天南冷笑一聲,似乎是在自嘲。


    「小叔,你應當知道,我說什麽事情的時候,絕對是有充足的證據的。」


    「所以你是要壞我的好事了嗎?」顧天南這麽問,言辭很是犀利。


    「因為我不能讓喬書寧遭受不公平的對待,他是一個十分無辜的人。」


    顧天南忽然就有些挫敗:「其實我之前就想過,有你在這裏,我做這樣的事情,是很可能會露出馬腳的。」


    「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林汐笑了。


    「既然你都看了出來,為什麽剛才不當眾揭發我?」


    「因為不想將事情弄得太難堪。顧家現在的形象,確實已經夠爛了。」林汐很認真地看著他,「小叔,有些事情你必須明白,那就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文瀾和你再也迴不到當初那種狀態了。」


    「你耍了這些手段以為可以挽迴你和文瀾的感情嗎?那你就真的錯了。你這麽做隻會讓文瀾越來越厭惡你。」


    「你不會告訴她的。」顧天南一副十分肯定的語氣。


    「不,我會。」


    顧天南笑了,很諷刺很諷刺。


    林汐離開之前,看了一眼顧天南的繃帶:「本來就沒有那麽嚴重,也沒有必要再這麽偽裝下去,命裏無時莫強求,這個道理,我相信搞這方麵研究的小叔比我更理解才是。」


    林汐離開醫院之後,去了喬書寧的公寓。


    她剛才並不是在嚇唬顧天南。


    所料不錯,顧文瀾和喬書寧都沒有休息。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林汐看了一眼角落裏放著的幾個行李箱。


    「差不多了。」喬書寧迴答。


    林汐看了一眼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的顧文瀾,緩聲道:「你不需要自責,也不需要內疚。這件事情本來就和你沒有關係。」


    顧文瀾不吭聲。


    林汐知道,顧文瀾在某種程度上和她是十分相像的,那就是特別怕連累別人。


    「今天的事情,都是小叔自己安排的。」


    聽到林汐的話,顧文瀾十分驚愕地抬起了頭。


    「是他先找人去騷擾你,然後他再做出英雄救美的事情。一是為了提升你對他的好感度,二是為了耽誤你今天去義大利的行程。」


    顧文瀾簡直不敢相信,林夕口中的人是顧天南。


    喬書寧也被震驚了,顯然沒有料到這一層。


    「大嫂,你是怎麽發現的?」好半天,顧文瀾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


    「一開始是猜測,不過現在我已經找人下去找證據了,應該不久後就會有反饋。」


    「那你為什麽會懷疑?」


    「因為時間太巧了。」林汐如是說,「我告訴你不是為了別的,而是讓你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有一個公平的態度。」


    顧文瀾手掌握拳。


    如果你在知道顧天南對你也有感情之後,依舊義無反顧地和他在一起,這才是對你們的感情最好的報答。


    林汐的話不光驚愕了顧文瀾,也讓喬書寧久久迴不過神來。


    其實他在感情中,一直都處於一個逃避的狀態,他不敢正麵顧文瀾和顧天南的那些個事情,因為他也知道,顧文瀾對顧天南的感情很深,想要立刻放棄的話,不是那麽容易。


    所以他想要她先和自己在一起,然後慢慢地再說以後的事情。


    顧天南這麽做,無非也是怕你離開。他現在已經能夠正麵自己的感情,所以希望文瀾你也可以好好考慮,給你們三個人,一個最最公平的交代。


    其實林汐並不喜歡幹涉人家的感情,但是就是因為喬書寧這個人很優秀很優秀,優秀到林汐不希望他的感情有一星半點的瑕疵。


    感情這個事情,雙方就是你情我願,沒有配得上配不上之說,但是林汐還是希望,他的收穫能夠配得上他的付出。


    忽然,顧文瀾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抓起茶幾上的鑰匙,沖了出去。


    兩人誰也沒有動,因為都知道她去了哪裏。


    房間裏安靜地隻有鍾錶發出的聲音。


    緊張嗎?林汐的聲音有些幽幽的無力。


    當然。喬書寧靠在沙發上,抬起一隻胳膊擋住了眼睛。好像這樣,他就不用去麵對某些事情。


    我也很緊張,萬一事情的結果不是你預期的那樣,不知道你會不會怨恨我。


    當然不會。喬書寧如是說,我應該感謝,你幫我麵對了我一直都不敢麵對的問題。


    在知道顧天南對她也有感情的情況下,還能投入他的懷抱,這才是喬書寧想要的結果,這才是最終的放下。


    但是這麽來看,好像這個可能性不太大。


    由於緊張,林汐竟然也不困,就睜大眼睛那麽盯著牆上的指針一圈圈地轉著。


    直到房間大亮,屋頂的燈已經沒有了什麽作用。


    原定的是幾點的航班來著?許久不說話,林汐的聲音有些略微的沙啞。


    上午十一點半。


    還有兩個小時。


    嗯,我知道。喬書寧說話的聲音在顫抖。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還有一個小時,我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林汐轉頭看著他,死也要死個明白不是?


    喬書寧吞了吞口水,隨後吐出一個好字。


    病房裏的氣氛很祥和,祥和到有些刺目。


    顧文瀾坐在顧天南的病床邊,削了一個蘋果。


    看到了病房外邊的二人,顧文瀾朝著他們笑了笑。


    她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隨後站起身,給顧天南揶好被角。


    動作柔情似水,刺得人眼睛生疼。


    又將椅子搬迴原處,將顧天南的點滴調了調,將果皮收拾幹淨,她打開房門。


    喬書寧看著她,寂寞無言。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事情的結局。


    顧文瀾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眼睛,隨後目光下移,看過他整潔的衣衫,隨後是空空如也的雙手。


    冷不丁,她笑了起來。


    這還有一個小時不到了,迴去拿行李還來得及嗎?


    喬書寧有些不明所以。


    你啊,出來不把東西拿好,現在隻能等大嫂給我們寄過去了。顧文瀾將短髮別在耳後,見喬書寧這麽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笑得更燦爛了,別傻著了,趕緊走啊,頭等艙的時間是寬鬆,可是也不是讓咱們這麽耽擱的。


    大嫂,我們的地址等我到了義大利之後會給你發過來,你記得將東西給我寄過去,就是你昨天在角落裏看到的那幾個箱子,一個都不能少啊,不然我倆日子沒法過了。


    林汐也傻,直到走廊裏沒了影子,都迴不過神來。


    顧文瀾開車很快,這還是喬書寧第一次見到她這麽瘋狂地開車。


    市中心離機場很遠,二人風風火火地到了機場,終於趕在最後的時刻值機,登機。


    累死了,還好趕上了。顧文瀾撫著胸口,嘖嘖感嘆。


    直到飛機飛離地麵,喬書寧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顧文瀾被他沒有焦距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毛。


    未婚夫,麻煩你不要這麽看著我。顧文瀾捧著他的臉,笑得十分燦爛,我和你說過多少次,讓你自信自信再自信,怎麽你就老是不相信我,不相你自己呢?


    兩頰傳來溫熱的觸覺,告訴他這不是夢。


    這個他本來以為會拋棄他會離開他的女生,現在活生生地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飛往另外一個國度,尋找未來。


    雖然很沒誌氣,但是喬書寧還是想說自己這一刻感動得有些想哭。


    我還記得小叔剛剛迴顧家的時候,沒有人搭理他,我搭理他,他還死活傲嬌地不理我,直到有一次我親手削了一個蘋果送給他。


    她當時對我說,你看,我為了這個蘋果手上都劃開了口子,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玩,你還不和我玩嗎?那時候,我就覺得很感動,因為這個小女生,是唯一不會嫌棄我的人,於是我就按照她說的,和她玩,融入了她那個圈子,也讓別人知道了我,顧天南,顧家四少。


    顧天南不知道自己現在和林汐說起這些陳年舊事的時候,到底是怎樣一種心境,但是他知道的是,顧文瀾走了,不會迴來了。


    昨天晚上她忽然就來了病房裏,我以為她是在知道真相之後覺得我卑劣無恥和我算帳的,但是她沒有,而是給我講了一些我們小時候一起發生過的事情。


    也就是那個時候顧天南意識到,那些事情,不光是顧文瀾記得清楚,他也歷歷在目。


    最後,她給我削了個蘋果,說我們是怎麽開始的,就怎麽結束。年少懵懂的那些事情,權當笑話來聽聽就好了,人要看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顧天南這麽說這,笑容忽然有些出奇地苦澀,你看,林汐,那麽掏心掏肺愛我的文瀾,也不要我了。你看,我勇敢了這麽多次,也是無濟於事。


    但是你的勇敢太卑劣,將她逼到了一種風口浪尖的地步。林汐如是說,我相信文瀾寧可不要你的這種勇敢。橫眉冷對千夫指,她已經在國內呆不下去了。


    所以都怪我,無論我怎麽做,都是錯。


    林汐抿唇:你們一開始就是錯的,所以小叔,希望你就此收手,不要再去打擾他們了。他們走到今天的地步,真的不容易。


    顧天南不語。


    他去成全他們,可是誰來成全他?


    果然是她顧文瀾的性子,一旦放棄,就絕對不會再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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