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北岸,上萬丟盔棄甲的袁術軍混亂的擠在一處,仿佛一群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導致這支潰兵徹底崩散。


    這支部隊是從平阿、下蔡一線撤離出來的淮河北岸守軍。隨著關西大軍以滾滾鋼鐵洪流南下,勢不可擋的碾碎一切抵抗。


    淮河北岸的袁軍固守之心大為削弱,準備逃到南岸壽春。


    外無必救之師,則內無必守之城。


    北岸的守軍都清楚,壽春不會再派遣部隊往淮河北岸支援。


    所以不肯投降,又不敢死守城池的部分將領,便帶著軍隊向南逃離。


    聯絡南岸的信使在寒冷十月,不顧嚴寒淌過冰冷的淮河,向壽春請求派出船隻接應。


    但袁術迴信:“今救汝等,則四方守軍皆不肯力戰,隻等救兵接應。不救汝等,則守軍必勉力死守,君等其勉之。”


    袁術的迴答充分顯示了他世家門閥子弟的偏見與高傲,士卒在他眼中隻是卑賤的工具。


    以袁術之傲氣,完全沒有設身處地的想過士卒的感受。


    淮河北岸守軍接到迴信軍心幾乎崩潰,如今形勢袁軍將士,皆已土崩瓦解。其之所以能相守堅持,無非是顧戀其居處老小,所以才依舊堅持奉袁術為主。


    袁術設定堅壁清野,曠日堅守的戰略,就是希望能耗到關西大軍退兵。待張瑞退兵之後,四方之眾必複可合。可是如今袁術的作法等於失其根本,孤在草野。以淮人守淮的戰略,從根基開始崩潰。


    袁軍還在想方設法逃迴淮河南岸,便聽到遠方傳來激烈的廝殺聲。


    是殿後的後軍與追殺的朝廷大軍爆發了激烈的大戰,河岸邊的大軍隨即陷入驚慌之中,這支潰軍短期內完全無法恢複組織架構,重振士氣。


    後軍的崩潰比所有人預料的都要更快,不足一刻鍾,上千甲光曜日、刀槊森寒的甲騎具裝部隊出現在了淮河之畔。


    一麵麵飄揚的旌旗下方,甲騎具裝校尉長孫素策馬上前,推開麵罩,露出年輕的麵孔。


    對著一片混亂的袁術軍,長孫素大吼道:“跪地免死!頑抗者,斬盡殺絕!”


    關西的口音與淮南相差甚大,一群驚恐慌亂的士卒對長孫素這麽長的話語無法完全聽清,但最後的斬盡殺絕卻印象深刻。


    於是袁術軍將領大吼道:“敵軍欲對吾等斬盡殺絕,吾等與彼輩拚了!”


    “殺!”


    “死之前拉個墊背的!”


    群情激憤的袁軍亂糟糟的大吼,也有士卒絕望的哀嚎,轉身投入冰冷的河水。


    看著亂糟糟舉著刀矛大吼的袁軍,長孫素不明白為什麽敵軍士氣有所迴升。作為一員將領,長孫素十分清楚不能任由對方再繼續狂躁下去。


    當即拉下了麵甲,右臂高舉長槊,大吼道:“吹號,衝鋒!碾碎敵軍!”


    雄壯、沉悶的牛角號聲響起,上千甲騎具裝端平了手中長槊,奮長槊重鎧,勢如洪流。


    上千甲光曜日的鐵騎輕鬆碾碎了前方亂糟糟的敵軍,狂暴的衝鋒浪潮讓這支潰敗完全無法抵擋,袁軍士卒自相蹈藉,墜淮河而死者過萬人。


    密密麻麻的屍體鋪滿江麵,順流而下。沿淮河流過九江,流入徐州。


    淮河下遊的守軍見到這密密麻麻友軍屍體,紛紛士氣大跌。


    在下邳郡盱眙縣,張遼、陳登、關羽等朝廷將領站在淮河北岸,不時還能看到漂流而下的屍體。


    陳登開口說道:“中路大軍必然有一場大捷,袁軍落水而死者數以萬計,不然不會在徐州仍能見到浮屍。”


    張遼點頭,說道:“淮河流經千裏,這千裏範圍內,袁術軍必然不能守的固若金湯。如今中路大捷,下遊守軍震怖,正是吾等渡河之時。”


    “某意從盱眙渡河,然後沿淮河西進,接應中路大軍渡河。汝等以為如何?”


    陳登建議道:“大將軍,某乃徐州人,對徐州地理還算了解。某以為此戰雖目標在於誅除壽春袁術。然決勝之關鍵卻不在揚州九江,而在徐州廣陵!”


    “哦?作何解?”張遼畢竟是關西將領,對徐州天文、地理不是很熟悉,今日由此問,便是想聽聽徐州豪傑的意見。


    陳登說道:“大將軍可知七王之亂經過?”


    張遼點頭,說道:“景帝削藩,導致吳王劉濞造反,眾達數十萬人。然吳多步兵,步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劉濞兵屯聚而西,無它奇道,難以立功。被梁王劉武擋在睢陽,二十萬叛軍蟻聚梁地。漢將軍周亞夫遣輕騎斷吳王糧道,於是一戰擊潰吳軍主力二十萬,平定叛亂。”


    陳登略微驚訝了瞬間,沒想到關西將領的學識竟然如此紮實。


    一位將領通曉兵法並不足為奇,但一位將領能將曆史典故說的如此精煉、準確,就頗為令人意外了。


    讀史使人明智,陳登深知此道理,對關西將領的素質再有改觀。這不是一位隻憑悍勇拚殺便位居高位的剽悍軍人,而是一位學識豐厚、頗有謀略的儒家。


    若右驍衛將士知道陳登所想,一定會驚掉下巴!儒將?


    你見過哪個儒將能拿著橫刀,身先士卒,殺穿一個個敵陣,從城頭砍到城尾,抓著敵方主將的頭發拖到街上梟首?


    你見過哪個儒將能帶著五百騎兵正麵一次次衝擊上萬人的匪寇方陣,定鼎戰場局勢?


    你以為的儒將,隻是如今身居高位,被軍紀約束著不能帶頭衝鋒了,棄其刀戟,折節學問而已。看起來博學多識,隨和寬厚。但真到了戰場上,發起衝鋒,他依舊是那個萬夫不當、勇冠三軍的神將。


    這也是關西軍政製度的先進之處,軍侯以上將領都要學習文字,考核兵法。被逼著學習的將領,日積月累都積累了一定的學識。


    孫權勸學,於是呂蒙從一位隻懂戰場廝殺,悍勇作戰的吳下阿蒙,變成士別三日,令人刮目相看,甚至於擊敗關羽的東吳大都督。


    張瑞可沒工夫一個一個的對將領勸學,在製度鞭策下,關西數以千計的將領都要折節學問。學識長進不弱於呂蒙者大有人在。


    這也是為何張遼能言出有物,震驚陳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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