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大風怒號,氣溫驟降。


    一同降溫的還有張超那顆曾經火熱激蕩的內心。


    在與呂布、陳宮共同舉事占據兗州時,張超隻以為能夠迅速除暴戡亂,從而雄踞一方。


    前期的確是如此,曹操之不得人心,令人驚歎,偌大兗州,八郡七十縣(應該有七十八縣,八個縣在黃河以北,歸附關西),仍舊願效忠曹操的隻有兩個縣。


    就算是殘暴的董卓,死之前還有三名嫡係為其前赴後繼。曹操占據一州之地,有一兩名死忠之臣並不意外,若沒有才不正常。


    兗州諸公以及呂布都覺得,曹操掀不起什麽浪花。


    若是沒有這一場席卷全境的旱災與蝗災,事情的發展會如同眾人所料。


    即便曹操仍手握數萬大軍,但隻有兩縣,供給不足,這數萬大軍將會迅速消散。


    兗州諸公,以一州之地而進攻兩縣,困也能將曹操困死。


    但接連的天災將雙方拖入了同樣的絕境,而曹操能夠率部吃人,又有當今天下最強大諸侯之一的袁紹相助,很快就占據了優勢。


    兗州諸公若不能找到外援,所有人都將死於曹操之手。以曹操之殘暴,眾人背叛了他,沒人相信曹操會一笑泯恩仇,大度的寬恕眾人。


    所以張超見到張瑞,態度十分恭敬,行禮說道:“超拜見太尉,恭問太尉金安。”


    張瑞隨意的迴道:“孤安,免禮。汝不在兗州,到洛陽作甚?”


    張超立即說道:“曹操殘暴不仁,屠殺百姓近百萬,流虐兗、徐兩州,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故我兗州義士共襄義舉,剿戮曹兇。”


    “然曹賊勢大,又有強閥袁紹為援。彼二人狼狽為奸,殘害生靈,狼戾不仁,罪惡充積。我義師遭逢天災,與戰不利。”


    “方今漢室陵遲,綱維弛絕;聖朝無一介之輔,股肱無折衝之勢。能匡正天下道義,除暴戡亂者,唯有太尉一人,故超僅代兗州數十守令,此來洛陽,請太尉助我等驅逐此僚,還千裏太平。”


    張瑞注視著張超,平靜的說道:“汝口才很好。”


    時間仿佛停滯,張超最後在內心鼓起的動力一瞬間消散,挺拔的身軀逐漸變得佝僂,無力的跪坐到席上。


    太尉的這種說法,就是表明了自己剛才所言,即便天花亂墜,也不足以打動其真金白銀的相助兗州。


    身負使命,張超不甘的問道:“難道太尉就坐觀曹操這贅閹遺醜,續遇董卓,侵官暴國,流虐天下?”


    張瑞一笑,說道:“汝若欲繼續逞口舌之利,孤便不再奉陪。他張孟卓應當不至於如此幼稚,以為寥寥幾句話就能從孤這裏騙去如山輜重。”


    張超無奈,如今關西強勢,占據了談判主動權。救與不救兗州,對張瑞而言,隻是利益多少之區別。而對兗州諸公,卻關乎生死。


    雙方如何能公平談判?


    張超隻得將底線和盤托出,說道:“若太尉願助我等擊破曹操,我等願與太尉共擊袁紹。此外,克滅曹操之後,吾等願以陳留為報酬,以謝太尉傾力相助。”


    “何須如此?曹操暴斃,乃孤之所求。孤分文不取,即刻贈送汝等糧草三百萬石。克滅曹操之後,為答謝諸位,孤再將東郡八縣都交還給兗州!”張瑞淡淡的說道。


    張超驚喜的全身顫抖,心髒怦怦劇跳,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慌慌張張的起身行禮,說道:“太尉真乃當世義士,吾等誓與太尉同指山河。”


    “嗯。”


    見張瑞反應平淡,張超臉上笑容僵住,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太尉,吾等該如何交接這三百萬石糧食?”


    “哦,這個。糧食就在河內,汝等可盡情去取。河洛倉城有存糧兩千萬石,汝等隻要能取走,想搬多少搬多少。”


    “額……太尉莫要戲言。河內十幾萬大軍駐守,吾等如何能取到糧食?”


    “善!汝亦知曉此乃戲言?這天下可有能向擁兵十萬之諸侯要債成功者?”張瑞沒好氣的說道:“汝等倒是好算計,一切報酬都等孤助汝等擊破曹操方才兌現。汝等若悔不認賬,孤還要親提十五萬大軍才有要債資格?”


    後世黑心老板都不敢這麽畫大餅啊。


    哪怕再黑心的資本家,績效工資、業績分成等等大餅畫的天花亂墜,也得給員工一份基本工資。


    結果,張超這家夥,竟然完全在空手套白狼。


    一堆天花亂墜的許諾,然後什麽沒有付出,就想讓張瑞送給他天文數字般的錢糧輜重。


    張邈、張超雖然都姓張,但都不叫張嘉,不管張瑞叫爹。張瑞也沒這種便宜大兒子,沒義務那麽嬌慣他倆。


    張超隻得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太尉有何提議?”


    “兗州立即將陳留、東郡兩郡交付關西。孤不僅給汝等糧草三百萬石,皮甲五萬套,長矛十萬根,環首刀五萬柄。還即刻出兵東郡,進駐濮陽。幫助汝等切斷兗州、冀州之間一切聯絡。兵鋒威曹操北方,使其再不能從大河沿岸進攻汝等側翼。”


    張超立即在腦海裏迴憶兗州的郡縣分布。若關西大軍陳兵於東郡,將使兗州大軍左翼變得極為安全。


    這絕不僅僅是安全感方麵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士氣與兵力部署。


    得知有關西相助,兗州大軍將士氣大振,重新恢複軍心。曹操軍隊將會變得畏手畏腳,大部分兵力要用於駐防。而兗州大軍則可以安心將兗州北境一帶守軍抽調出來,在正麵戰場上形成巨大優勢。


    僅一瞬間,張超就斷定,太尉張瑞必然已對兗州戰局已經關注許久。這種影響整個兗州軍事戰事的布局,絕不是一拍腦袋就能想出來的。必然有無數參軍、無數幕僚以及大量久經戰陣的將校,對著陌生的兗州地圖日夜研究,才能在這種關鍵節點駐軍,從而影響一州戰局之走向。


    這一點,張超的判斷極為精準。


    事實上關於是否插手兗州戰事,關西文武分歧極大,為此雙方拍案而起,殿前失儀,在張瑞麵前吵得不可開交。


    監察禦史一口氣彈劾了十五位將校,六位參軍,七位文臣。


    軍方頂級重將高順及段文被罰俸三年,參軍法正、別駕荀彧、閣輔裴潛被罰俸半年。


    其他將校文官皆被罰俸三個月。


    隻看被罰俸人員的地位與數量,就知道這次爭執究竟有多激烈,雙方動了多大的火氣。隻為公事,雙方斷不至於鬧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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