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有望一統的勢力,每一個都極不簡單。可謂是得四方歸附,諸侯臣服。


    比如曹操,在勢力壯大以後,許褚、李通、李典、臧霸等諸多名將,直接率部歸附,為其效力。


    尤其其中臧霸,獨領一支泰山軍,號稱“步騎萬人,必能橫行江表”。在官渡之戰中,僅憑一人之力為曹操擋住了袁紹在青州的所有大軍。


    袁紹麾下幽、並、冀、青四州。並州殘破,袁紹隻占了半個太原、一個上黨,非但不能提供助力,還要消耗袁紹數萬精兵去守衛。幽州亦是同樣,袁紹隻是初步平定了公孫瓚,占據了遼西苦寒之地,能提供的幫助有限。


    官渡之戰,袁紹能調用的實力,隻有冀州與青州兩州。


    而“臧霸數以精兵入青州,故太祖得專事紹,不以東方為念。”


    這樣一位名將,不但自己投降曹操,還為曹操招降吳敦、尹禮、孫觀、孫觀之兄孫康等諸多將領。


    另一位有望一統天下的袁術,投靠他的諸侯就更多了。從名將孫堅、呂布,到匈奴單於於夫羅,黑山軍眭固、白饒,白波軍楊奉、韓暹。各種諸侯名將,投奔者絡繹不絕。


    相比之下,主動投靠右將軍府的諸侯少之又少。


    平虜將軍馬騰、度遼將軍耿祉都是陷入絕境才投降右將軍府的。


    張瑞皺著眉頭思考,沒道理啊。就連劉表虎踞荊州,都有鄭寶想要驅略數萬廬江百姓越江表而投之。


    右將軍府招降了數位將軍、中郎將,聲望、軍威都盛極一時,絕對算得上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強閥。怎麽就沒有諸侯,積極主動的率領數萬人,來投靠自己呢?


    麵對張瑞疑惑,崔琰笑著說道:“時機未至而已。孔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一統山河,並非全在於兵革之利。選賢任能,修德養民,獎勵農耕,興辦學校,輕徭薄賦,播仁政於四方。必能使,民懷其德,近者悅服,遠者來附。”


    自從聽崔琰談完一番文德服遠,張瑞最近幾日就一直在思考這項事情。


    內容倒是不複雜,依舊是輕徭薄賦,發展生產,深根固本,以服天下。


    但是這樣真的能形成近者悅服,遠者來附的大勢嗎?


    張瑞沒能思考幾日便被另一件大事打斷了思緒。內閣閣輔審配與錦衣衛都指揮使趙雲聯袂找到了張瑞。


    趙雲身體雖然還不能上戰場,但處理政務,巡視長安是沒什麽問題的。


    以張瑞的身體素質,現在都能鍛煉身體,練劍練氣了。趙雲作為頂級武將,也早已經可以點卯執勤。


    二人見到張瑞,趙雲先開口說道:“君侯,錦衣衛剛剛傳來確切消息。天子使節抵達京兆尹韋氏,拜韋氏族長韋端為涼州牧。命其前往涼州,平定叛亂。”


    審配拱手,說道:“君侯,韋端出任涼州,必將擾亂如今各方局勢,吾等需早作部署。”


    涼州叛亂,席卷一州數十萬人,叛軍十萬餘眾,右將軍府四萬大軍至今尚未徹底擊潰敵眾。


    就憑漢室的一紙任命,韋端一個人,拿什麽平定叛亂?他韋端又不是東吳驃騎大將軍步騭,可以隻帶武射吏千餘人就能平定交州。


    張瑞問道:“孤雖不嗜殺。但據孤所知,占據郡縣者,戮殺朝廷所屬州郡官員並不罕見。”


    這方麵,袁紹、曹操、袁術等人都有做過。袁紹殺了朝廷任命的冀州牧壺壽,曹操大敗朝廷任命的兗州刺史金尚,袁術則斬朝廷任命的揚州刺史陳溫。


    張瑞不嗜殺,但不代表脾氣比袁紹、曹操、袁術等人好多少。


    韋端要是敢堂而皇之的妨礙自己一統山河,自己絕不介意取其首級,警示四方。


    審配點頭,說道:“的確如此。然韋氏乃關中豪族之首,若擅殺之,恐不利於吾等統治涼州。能不殺,盡量不殺。”


    張瑞莞爾,笑著望向審配,打趣道:“難得審閣輔,竟然亦有勸某不傷人性命之時。”


    審配一向比較肅殺冷漠,臉上古井無波,完全免疫張瑞的調侃。冷靜的接著分析道:“君侯任右將軍、領並州牧。督司隸政務已有所勉強,若再繼續督涼州軍事,著實名義不正”


    何止是名義不正,這官職聽起來就別扭。


    右將軍領並州牧,督涼州軍事、督司隸政務。


    張瑞說道:“與其亂作一團,不如合各州事務於一處。官職改為使持節、督並、涼、司、益四州諸軍事、並州牧,將軍如故,封孟侯。”


    審配皺眉思考了片刻,問道:“如此合並,等於正式確立四州幕府。再無法以並州官員管轄河東、河內一類郡國,難道君侯欲任命四位州刺史?”


    “這簡單。自今日起,孤治下,取消刺史、州牧一類官職。新設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與都指揮使司。”


    “其中承宣布政使司,中樞有德澤、禁令,承流宣播於州,以下於有司。”


    “提刑按察使司,理一州司法刑獄、監察按劾、治理驛傳等。”


    “都指揮使司,管一州之軍籍、軍事、布防、戰事等。”


    這三司的權責很簡單,就是分別管行政、司法與軍事。


    這是製度的進步,張瑞不可能辛辛苦苦統一四方後,還保留州牧、州刺史一類官職。


    尤其州牧,位高權重,行政、軍事、人事、司法、稅務一把抓。僅看擔任州牧期間的自己德行,以及所作所為,張瑞就不可能允許再有人將這麽多權力統統握在手中。分權勢在必為。


    審配問道:“此三司秩比幾品?”


    “皆從三品。”


    從三品低於六部中郎的正三品一級,由一位總督一州政務的封疆大吏再升一級進入中樞朝堂,總管全國政務。晉升之路,順暢合理。


    審配迴道:“請君侯容內閣與吏部詳細商量一番官職架構。”


    “可。”


    審配繼續說道:“合並四州政務之事暫且不提,當務之急是平定涼州。叛軍層出不窮,韋端影響深遠,皆不利於吾等穩定涼州。”


    趙雲待審配說完,打斷了一下二人的交談,說道:“君侯,剛才錦衣衛來報,韋端求見。”


    張瑞、審配同時望向趙雲。這韋端好快的速度,這邊侍衛剛剛迴報他府上的情報,他後腳就緊跟著侍衛的腳步,來到了右將軍府求見。中間相差不過半個時辰,己等還沒商量好該怎麽應對他呢。


    張瑞笑著說道:“既然來訪,便請其入府一敘。看看這韋端有何意圖。”


    在兩名錦衣衛的帶領下,韋端很快便來到張瑞麵前。


    見到張瑞,韋端沒有任何猶豫,立即躬身將手中印綬舉過頭頂,說道:“拜見君侯,臣中大夫韋端,請獻涼州。”


    張瑞背靠胡椅,右手托著下巴,注視著韋端,未發一言。


    韋端咬緊牙關,全身緊繃,無比慶幸自己來的及時。


    孟侯默不吭聲,說明右將軍府眾人也沒想好該如何應對這份涼州牧的任命。


    其實倉促之間,韋端也沒想好應該如何處之。


    但韋端知道,無論如何,選擇權都不在自己。


    平時裏,豪族們可以自視甚高,以彰顯自己的士人風骨。士人嘛,傲嬌一點,隻要不是太跳脫,右將軍府文武不會認真與豪族們計較太多。彼輩一群人,目光都放在山河一統上,輕易不會大肆屠戮治下百姓。


    但若是妨礙了彼輩一統山河,觸犯了其根本利益。一群赳赳武夫,必然會二話不說,拔刀入戶,誅殺滿門。


    而韋氏就處於京兆尹境內,逃都無處可逃。至於舉兵叛亂,韋端還沒瘋。長安南大營駐紮了一萬五千京兆尹新募的府兵,訓練已有數月。這時候叛亂,那不是把腦袋送到對方刀下找砍嗎?


    而一旦右將軍府文武商議好對策,確定殺意,那自己無論獻不獻涼州牧印綬,都會被右將軍府大軍所得。


    怎麽看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將處置權交給右將軍本人。


    韋端自稱的中大夫,最終影響了張瑞的抉擇。


    這個自稱,說明他認可右將軍府的統治,以右將軍府臣民自居,或者說,至少當著張瑞之麵,是表示願意臣服的。


    若他堂而皇之的自稱涼州牧,拜見並州牧。


    那張瑞就得認真考慮動刀殺戮的事情了。這種說法,明顯就是要與張瑞平起平坐,意圖將涼州十二郡從右將軍府治下搶奪出去。


    這別說張瑞不能忍,換任何一個諸侯過來都不能忍。


    最終,張瑞接著韋端的說辭迴應了下去,說道:“韋公獻涼州十二郡與孤,有功於邦國天下。孤甚嘉之,升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賜黃金一千金,雲錦五千匹。”


    “端拜謝君侯。”韋端客氣的行了一禮。


    可是過了許久,張瑞也未等到韋端請求告辭。對待這位功臣,張瑞也不好意思直接攆人,好奇問道:“韋公可還有要事?”


    韋端拱手,說道:“端願盡微薄之力,助君侯平定涼州叛亂。”


    這位韋氏的族長,不可能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有多大風險。作為朝廷任命的涼州,與涼州事務交集過深,十分容易招致猜忌,從而惹到殺身之禍,可其還是說出了此言。


    是意圖用這種方式,兩全其事。既保住了自己家族的安全,也算是不負漢室委托使命。


    張瑞抬頭看了一眼韋端,淡淡的說道:“那韋公先談談如今涼州形勢吧。”


    想要參與涼州平叛,首先要有能力掌握如今右將軍府及叛軍在涼州的部署與形勢。這一點都弄不清楚,就沒必要再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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