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不僅是一個商業豪族,其家族正在逐漸向詩書世家轉型。


    嫡係長房如族長甄儼、嫡子甄堯皆曾被郡縣舉為孝廉,可以出仕郡縣。


    如今甄氏大舉搬遷至長安,張瑞便打算投桃報李,說道:“兄長既被舉孝廉,可有意出仕?”


    甄堯思考了片刻,迴道:“若妹夫不嫌為兄愚鈍,願助妹夫一臂之力。”


    “然有一點兄長需有所準備。鷹揚將軍府治下,官員不得經商。甄氏數以萬計之仆役、商隊該如何處置?”


    甄堯點頭,笑著說道:“此事易爾,在甄氏早有規矩。商事由專人打理,每年盈利取固定比例分與族譜中各房子弟。”


    想來也容易理解,甄儼、甄堯皆舉孝廉,肯定不會再從事世人眼中賤業,必然將商事托付專人打理。


    張瑞乃說道:“既如此,長兄便出任京兆尹治下上雒縣長。”


    舉孝廉的升遷路線分為兩種。在中央以郎署為主,再遷為尚書、侍禦史、侍中、中郎將等官;在地方的則為令、長、丞,再遷為太守、刺史。


    出任上雒縣長是走的地方升遷最正規之路。隻要政績出彩,很快便會轉任大縣縣丞,繼而升遷縣令,再轉任郡丞,最終升到郡守。


    顧雍一出仕便擔任縣令的情況並非沒有,隻是曆來少見,張瑞也是知道他才能不菲,才給的特殊優待。


    甄堯起身拱手,說道:“為兄必殫精竭慮,不負妹夫所托。”


    張瑞眼睛一亮,說道:“兄長腰間所掛乃是紫金魚袋?”


    “然也。聞妹夫治下缺糧,為兄已往長安輸送十五萬石糧食。既為百姓解困,亦為興修馳道。”


    “冀州糧草豐富否?”


    “冀州臨近並州之魏郡、趙國亦受旱災影響,清河國、渤海郡則受青州黃巾軍襲擾。民間糧草並不豐裕,然官府府庫卻多有積蓄。”


    張瑞歎了口氣,說道:“可惜韓馥胸無大誌,好虛名之屬。吾已派使節前往,亦不知能否達成交易。”


    甄宓見張瑞歎氣,便夾了一塊烤肉放至張瑞碟中,勸慰道:“夫君吃飯之際,莫要想些堵心之事。且品嚐佳肴。”


    張瑞莞爾一笑,說道:“便依小宓所言。”


    甄堯亦開口勸道:“妹夫莫要以此掛懷。即便韓馥不識抬舉,為兄亦能在冀州為妹夫籌到糧草。”


    張瑞隻以為是甄堯寬慰之言,便不以為意,說道:“那便有勞兄長了。若需吾提供何等支持,便與吾直言。且先品嚐吾府中菜肴如何。”


    甄堯細細咀嚼片刻,眼神一亮,說道:“滿口留香,其中某種香料,似從來未曾嚐過。”


    張瑞笑著迴道:“兄長果然見識不凡。其中有幾種香料乃是西域流行之物。西涼諸將在西域劫掠所得,贈與吾府上。稍後吾令仆役為兄長封包一份,帶迴府上。”


    “那便謝過妹婿。”甄堯說道。


    猶豫了片刻,甄堯說道:“事關籌糧之事,的確有幾處需妹夫提供支持。”


    “哦?直言無妨。”


    “聽聞妹夫手下有一支水師。能否令其沿河而下,直抵高唐?”


    “高唐?高唐縣?”張瑞驚訝問道。這個名字在張瑞腦海中頗有印象。記憶中,劉備就曾經在高唐當過縣令。為賊所破,乃投公孫瓚。


    能擊破關羽、張飛兩位萬人敵所統大軍的盜賊,怎麽看也不像是普通盜賊。大概就是青州黃巾賊。


    如今劉備勢力太小,又毫無名聲。張瑞也不清楚,劉備如今究竟是跟曹操在酸棗參加盟軍討伐董卓,還是在高唐擔任縣令。


    史書對他這段時期的記載含糊不清,所有證據都要到別人的傳記裏去尋找。


    《英雄記》裏寫他嚐在京師,後與曹操俱還沛國,募召合眾,討伐董卓。


    《三國誌·魏誌》又寫劉備在高唐期間“外禦寇難,內豐財施,士下者,必於同席而坐,同簋而食,無所揀擇,眾多歸焉”,後為賊所破,投奔公孫瓚。初平二年(191年),劉備又與公孫瓚所屬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對抗冀州牧袁紹。


    整個初平元年(190年),劉備飄忽不定,在討伐董卓的戰場上與討伐青州黃巾賊的戰場上都有他活躍的身影。


    於是張瑞問道:“為何要至高唐?”


    甄堯介紹道:“高唐縣位於青州平原郡境內,地處大河兩岸。與冀州清河國緊密相連。乃是青州防守青州黃巾賊最後一道防線,亦是冀州門戶。”


    “為防禦青州黃巾賊寇掠冀州,韓馥派遣大將麹義統兵駐紮於高唐縣境附近。”


    張瑞還是沒能理解,這跟自己有何關係。青州黃巾賊再怎麽泛濫,也用不著自己派水師載著大軍過去滌蕩清明。


    “這與籌糧有何關聯?”


    甄堯不得不起身,認真的對張瑞說道:“妹夫,為兄出身商賈之家,言行或許難登大雅之堂。與妹夫這等天下英雄眼界並不在同一高度。妹夫眼中風景,僅董卓、韓馥、袁紹之類手握生殺大權的封疆大吏。”


    “然尋常百姓、乃至世家大族平日裏並不接觸此輩豪傑名士。是故在吾等眼中,這冀州亦非他韓馥一人之冀州。”


    張瑞眉頭一揚,感覺有些新奇。問道:“作何解?”


    “妹夫欲向冀州求糧,必然是向韓馥鄭重交涉。然某欲籌糧,卻隻看何人能夠售賣糧草。”


    “這冀州府庫無數,韓馥並無大才,怎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碩鼠?”張瑞大概猜到其中究竟。


    甄堯麵露慚愧之色,說道:“為兄言行卻難登大雅之堂。隻為了幫妹夫籌糧,不得不行此卑鄙手段。”


    張瑞立即搖頭,說道:“能救濟斯民,便是聖人之行。兄長莫要妄自菲薄。”


    不過甄堯的確為張瑞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賈詡主管軍事,並不插手政務、外交。


    而總督政務的審配又慷慨忠烈,喜好堂堂正正的陽謀,行事光明正大。


    導致鷹揚將軍府從來不行任何陰謀詭計,更傾向於一切謀劃讓對手無法抗拒。


    卻原來還有許多肮髒手段可以達成幕後交易。


    當今世道難說是清官多還是貪官多。


    但一個勢力當中絕對不可能所有人都清正廉潔。


    國淵之所以深受器重,不就是因其既賢且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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