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張瑞率部抵達東垣縣。


    大軍主力在縣城外紮營,趙雲、第五儁、關靖與郭淮等將則各自率部在境內清剿殘餘匪寇,肅清糧道。


    隸屬河東太守府的大量文臣已經開始撫境安民,清點戶籍、丈量土地。


    而建義中郎將府的官員們則陪同張瑞圍在地圖之前,審視當前態勢。


    張瑞開口說道:“戰前未曾想,竟然是吾等率先掃蕩敵寇,打通前往安邑的道路。如今河東郡治即在眼前,諸君以為吾等當如何部署?”


    審配作為主簿,總領幕府,率先開口說道:“主公武運昌隆,兵鋒所指,所向披靡。又有子龍驍勇無雙,戰端剛起十日,吾大軍已達河東重鎮安邑之前。然其他三部軍兵卻仍在奮戰,某以為吾等不宜孤軍向前。”


    張瑞頗為認同,目光轉向地圖北方,問道:“其他三部軍兵近況如何?”


    審配走到地圖前,指著一座座城邑介紹道:“離吾等最近的段文所部已克端氏,正在猛攻絳邑縣。以段校尉之雄烈果敢,捷報指日可俟。攻破絳邑之後,該部將南下攻克聞喜。”


    張瑞目光注視著聞喜縣,此縣與臨汾、絳邑、安邑、東垣四縣相連,是安邑門戶。


    欲克安邑,必拔此縣。


    便問道:“高順所部進境如何?”


    若是高順抵達臨汾,則三部軍兵可對聞喜形成夾擊之勢。


    審配將手指再次向北移動,手指平陽縣與臨汾之間的汾水沿岸,說道:“平陽未曾失守,如今縣令已向高校尉獻城。高校尉所部沿汾水南下,被阻於白波軍起兵之地,白波穀。高校尉昨日遣信使來報,該部正與白波賊激戰,難以速克。”


    高順所部陷陣營千人,有全軍最精良的甲具,人人攜帶弩箭,野戰攻堅能力為全軍之最,張瑞對其有必勝的信心。


    縱然白波穀內賊寇盈野,這位悍將亦能殺穿敵陣,全軍浴血,高舉旌旗,迎著陽光南下與己等匯合。


    隨後張瑞將目光轉向地圖的最北端,問道:“張白騎所部進境如何?”


    審配麵色凝重,說道:“張白騎進軍路線便是當年白波賊從太原轉進河東時征戰之路。賊軍遺留部眾甚多。又兼之有部眾專司防範太原。是故張白騎所部至今頓兵於蒲子縣境內。”


    張白騎出身黑山,乃是張瑞麾下嫡係重將。


    按理審配應明哲保身,不與置評,否則有挑撥心腹之嫌。


    但審配深感主公知遇之恩,寧願不惜此身,亦要助主公成就大業,便說道:“若張白騎能速克蒲子縣則罷。一旦被賊軍所阻,張白騎眼見其他諸部軍兵攻克戰取,心中必然焦慮,某恐其中賊子奸計。”


    望著一臉正氣的審配,張瑞能感受到他的一心為公。


    何況他二人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不可能給張白騎進讒言。


    於是張瑞慎重的點頭,說道:“即刻傳令給張白騎,讓他穩紮穩打,不得莽撞冒進。”


    本來還想再升王淩為監軍,監督張白騎審慎行軍。


    但考慮到張白騎的麵子,最終還是作罷。


    四部軍兵當中,若唯獨隻在他軍中設立監軍,讓他如何做想?豈不是明擺著懷疑他的能力?


    待理清敵我態勢,張瑞下令說道:“如今段文在絳邑猛攻城邑,無需鐵騎相助。便令趙雲督親軍侍衛騎與第五儁合兵,逆汾河北上,與高順所部夾擊白波穀。”


    有趙雲親率上千鐵騎從背後突襲,相信白波穀內匪寇必然會因前後夾擊而陷入潰敗。


    待高順攻克白波穀,南下聞喜,東垣縣內的太原大軍便不再是一支孤軍了,二者相連。


    旦有戰事,鐵騎半日可至。臃腫的白波軍必然會腹背受敵。


    如此,太原大軍可鎖定勝勢。


    所謂廟算就是在將士短兵相接之前,盡可能多的增加己方勝算。


    籌劃完戰場布局,眾人將思緒發散至戰場之外。


    審配說道:“主公,吾等欲取河東,便繞不開河東衛氏。能得衛氏相助,大軍則如虎添翼。”


    河東衛氏?


    對這個家族的赫赫聲威,張瑞亦有耳聞。


    最著名的當然是聲威無兩的晉朝太保,太子少傅,領司空衛瓘。


    這位狠人先誅鍾會,後殺鄧艾,及至晉朝立國以後,他是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能培養出這種後代,他的家族當然不簡單,史書記載衛瓘出生於儒學官宦世家。


    其父衛覬,字伯覦。在曹操時期總督關中政務,及曹丕登臨至尊之位後,被拜為尚書。


    如果對這位名臣印象不深。


    那衛瓘叔父的大名,可是流傳甚廣。


    衛瓘父親字伯覦,他叔父字仲道。


    漢代兄弟排行:伯、仲、叔、季。伯為老大,仲為老二。


    這取字深意就像司馬伯達與司馬仲達。


    沒錯,就是那位取了千古才女蔡文姬的衛氏二公子,衛仲道。


    想到這裏,張瑞不禁想感慨一句。


    教練,我也想做曹賊。


    如此更堅定了張瑞聯絡衛氏之心。


    便問道:“可知河東豪強世家對太原政令觀感如何?”


    太原更改稅製以後,收稅的主要對象便不再是人頭稅。


    而是量田畝之多少,田多者多納,田少者少納,無田者不納。


    不複當初強征豪強田地之舉。


    是故張瑞與豪強的關係略有緩和。


    因為不以人頭為稅,豪強亦不再隱匿戶籍。


    田地隻需官吏到實地丈量一下,就有了實數,豪強們想隱匿也做不到。


    因此,全年所需繳納賦稅一眼便能算的清清楚楚。


    官府更是公示百姓,全年稅收唯秋後一次。凡有官吏敢複征者,可直接向官府舉報,一經核實,犯者無論官員還是胥吏,皆斬立決。


    豪強大族固然要一次性多交數倍的賦稅,但相比於漢室的各種苛捐雜稅累計相加的數目,亦未多上許多。


    可除了這賦稅增加的缺點外,接受太原政令也不是沒有好處。


    那就是族人出仕名額會連番數倍。


    這點對世家與身家巨富的豪強吸引力尤為顯著。


    畢竟不是所有人的追求都停留在低級層次,要靠隱匿戶籍從而積累財富。


    相比於增加身上的銅臭味,更多的世家子弟還是更願意出仕郡縣,執政一方。


    成為公卿世家的誘惑力,明顯壓製了稍微多納些許賦稅的苦楚。


    綜合考量以後,其實雙方關係已經不至於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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