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遠在高都的張瑞收到了王淩發來的書信。


    看完後,深深鬆了口氣。


    為了應對這位蓋勳,整個太原文武都殫心竭慮。


    總算是取得了一個相對不算太差的結果。


    蓋勳選取了相對溫和的方式奪權。


    這對張瑞、對蓋勳甚至對整個太原百姓都是一件利好之事。


    隻要蓋勳短期內不策動豪強暴亂,稍一拖延,蓋勳最大的靠山漢靈帝就要去世了。


    你漢靈帝總不至於從棺材裏跳出來,下令禁軍北上太原吧?


    這是曆史位麵,可不是魔幻位麵。就算你是皇帝,也得講基本法。


    倒時對蓋勳是殺是留全憑自己心意。


    至於蓋勳的君子之約……不好意思,張瑞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正人君子。


    這亂世還是小人更容易生存。放蓋勳入境,不過是為了將他放到眼皮底下看住而已。


    隨後張瑞便將書信遞給審配,問道:“正南意下如何?”


    審配將書信閱讀了一遍後,將書信收好,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形勢似如吾等所願。但以防萬一,某以為還是需將蓋府君麾下鐵騎調出晉陽。如此以來,蓋府君即便使詐,手中亦無兵可用,隻能倚靠豪強。”


    張瑞點頭,與審配想法不謀而合。


    二人行事風格都近似霸道,喜好以勢逼人。


    做出決斷多類似如此,讓對方即便有異心,亦掀不起波瀾。


    想當初,豪強實力最鼎盛之時都難擋太原大軍兵鋒。更何況,他們如今已經被遣散了部曲,成了無垠之水。


    “當為之奈何?”張瑞問道。


    這時候就顯示出有謀主的好處了。


    以往都需要張瑞冥思苦想的事情,現在就隻需要攤攤手,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問,為之奈何?


    審配卻很享受現如今被張瑞倚重的境遇,稍一沉思,說道:“便以平定河東之亂為由,向府君借調鐵騎一用。蓋府君乃正人君子,不至於讓這支鐵騎幹吃不做,養肥營中。”


    張瑞感覺可以嚐試。己等已經允許蓋勳任命官員了,他蓋勳怎麽也應該投桃報李,禮尚往來一下吧。


    “那便由正南執筆迴信吧。”


    聞言,審配立即躬身應諾。


    對當前的境遇實在是再滿意不過。無比慶幸當初自己不以太原為鄙,應承了主公禮聘,出任郡府主簿之職。


    如今主公對自己禮遇倚重,幕府之事皆托付自己。


    許多情景都是自己代行太守之職,逐一批複。


    主公隻最終過目,極少駁迴。


    幾乎可以說,整個太原都是按自己的意誌在運轉。


    淋漓盡致的演繹了主簿之職究竟是如何的位卑權重。


    書信迴複十餘日後,蓋勳麾下這支四百餘人的鐵騎便趕赴到了高都境內。


    遺憾的是,指揮這支騎兵的都尉是第五儁,而非士孫瑞。


    張瑞還是蠻想見一見那位大名鼎鼎的士孫瑞的。


    曆史上呂布年輕氣盛,管不住下半身,一時沒忍住,啪了董卓年輕貌美的侍妾,給董太師戴了頂綠帽子。


    事後的賢者時刻,越想越怕。


    便與尚書仆射士孫瑞、太傅王允陰謀除掉董卓。


    這位未來的尚書仆射、大漢救星,如今就在自己麾下,可惜機緣巧合一直未能相見。


    領兵的第五儁倒是標準的軍人模樣。


    麵容剛毅,胡須茂密,性格十分耿直。


    見到張瑞絲毫沒有多想,直接行軍禮,說道:“拜見張公。”


    張瑞覺得好笑,理論上自己如今還是叛軍頭目。


    他作為漢軍都尉,見到自己不拔刀分生死,就已經是失職了。


    卻還一本正經的行禮。


    看來自己真的是聲名在外了,導致除了高官名士外的大部分普通人,見到自己第一反應就是躬身行禮。


    於是張瑞笑著將他扶起,說道:“第五都尉,不必多禮。在太原待得可還習慣?”


    這番迴答,自然而然的便將二人角色帶入上下級的噓寒問暖。


    第五儁略感奇怪,但一時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隻得如實迴答道:“太原繁華平寧,遠不同於西涼血色山河。僅待了數十日,卻仿佛如同隔世。”


    “如同隔世?”張瑞開心的大笑,說道:“某之夙願便是為萬世開太平。若天下人能似都尉般活在繁華平寧當中,某便不枉來大漢活過一世。”


    “張公誌向高潔,某望塵莫及。”第五儁躬身行禮,隨後歎了口氣,說道:“然大漢疆土內,僅太原一方淨土。更多的土地卻在飽受苦難,正是吾等武人除暴戡亂之時。”


    如今漢室疆土,烽煙四起。


    有人禍害一方,有人避禍遼東,更多的人在苦苦掙紮。


    但亦有眼前的這種仁人誌士,奮不顧身,願救黎庶於水火之中。


    或許他們的名字無人記得,他們的事跡沒有流傳。


    但正是因為有這種默默奉獻的人,整個華夏民族才能夠薪火相傳,永不斷絕。


    於是張瑞負手而立,望向窗外遠方,壯誌滿懷的說道:“強梁合滅,宵小當誅。肅清天下,在孤一人。”


    僅這份胸襟便令第五儁敬服不已,拱手說道:“某願助張公掃蕩河東宵小,還百姓一份太平。”


    二人說話間,急促的馬蹄聲在門外響起。


    一陣喧嘩後,兩名魁梧的衛士一左一右架著胳膊,疾步快跑,將一名頭頂雁翎的信使帶入房內。


    滿麵疲憊的信使,嘴唇上布滿了幹裂的裂痕和張裂的幹皮。


    信使已經筋疲力盡,見到張瑞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說道:“主公,皇帝昨日駕崩。如您所料,後將軍袁隗進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共參錄尚書事。”


    信使不辱使命,將消息傳達,便如釋重負,說完後便昏迷過去。


    因為有第五儁在,張瑞並未喜形於色,便對謝玄說道:“安排軍醫妥善照顧信使。一日一夜疾行數百裏,其人忠義,納入親衛,論功擢升。”


    待信使離去,張瑞才發現眾人麵上皆有悲色,神情恍惚。


    這才感受到,原來皇帝駕崩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如此深遠。


    雖然劉宏在位時胡作非為,橫征暴斂。


    但他的存在至少讓大家明白,大漢還在,這個政權雖然殘破,但太陽升起,眾人生活還是會如往日一般繼續。


    當他駕崩,無數人都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就像天上沒有了太陽。


    明天會是什麽樣子,會變好還是變壞,官僚士民都沒有把握。


    於是張瑞下令說道:“自即日起,凡太原士民,男去冠纓、女去首飾,素服二十七天。”


    倒不是張瑞對劉宏有多深的感情,隻是借機拉近太原郡府與士人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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