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非罪;榜楚參並,五毒備至;觸情任忒,不顧憲綱。又


    議郎趙彥,忠諫直言,義有可納,是以聖朝含聽,改容


    加飾。操欲迷奪時明,杜絕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國。


    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墳陵尊顯;桑梓鬆柏,猶宜肅恭。


    而操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屍,掠取金寶。至令


    聖朝流涕,士民傷懷!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


    所過隳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位,而行桀虜之態,汙


    國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細致慘苛,科防互設;罾繳充


    蹊,坑阱塞路;舉手掛網羅,動足觸機陷:是以兗、豫


    有無聊之民,帝都有籲嗟之怨。曆觀載籍,無道之臣,貪


    殘酷烈,於操為甚!幕府方詰外奸,未及整訓;加緒含容,冀可彌縫。而


    操豺狼野心,潛包禍謀,乃欲摧撓棟梁,孤弱漢室,除


    滅忠正,專為嫋雄。往者伐鼓北征公孫瓚,強寇桀逆,拒


    圍一年。操因其未破,陰交書命,外助王師,內相掩襲。


    會其行人發露,瓚亦梟夷,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今


    乃屯據敷倉,阻河為固,欲以螳螂之斧,禦隆車之隧。


    幕府奉漢威靈,折衝宇宙;長戟百萬,胡騎千群;奮


    中黃育獲之士,騁良弓勁弩之勢;並州越太行,青州涉


    濟漯;大軍泛黃河而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雷


    震虎步,若舉炎火以焫飛蓬,覆滄海以沃[火票]炭,有何不


    滅者哉?又操軍吏士,其可戰者,皆出自幽冀,或故營


    部曲,鹹怨曠思歸,流涕北顧。其餘兗豫之民,及呂布


    張楊之餘眾,覆亡迫脅,權時苟從;各被創夷,人為仇


    敵。若迴旆方徂,登高岡而擊鼓吹,揚素揮以啟降路,必


    土崩瓦解,不俟血刃。方今漢室陵遲,綱維弛絕;聖朝無一介之輔,股肱


    無折衝之勢。方畿之內,簡練之臣,皆垂頭□翼,莫所


    憑恃;雖有忠義之佐,脅於暴虐之臣,焉能展其節?又


    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圍守宮闕,外托宿衛,內實拘執。懼


    其篡逆之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


    立功之會,可不勖哉!操又矯命稱製,遣使發兵。恐邊


    遠州郡,過聽給與,違眾旅叛,舉以喪名,為天下笑,則


    明哲不取也。即日幽並青冀四州並進。書到荊州,便勒現兵,與


    建忠將軍協同聲勢。州郡各整義兵,羅落境界,舉武揚


    威,並匡社稷:則非常之功於是乎著。


    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戶侯,賞錢五千萬。部曲偏裨


    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廣宜恩信,班揚符賞,布告


    天下,鹹使知聖朝有拘迫之難。如律令!


    紹覽檄大喜,即命使將此檄遍行州郡,並於各處關津隘口張掛。檄文傳至許都,時曹操方患頭風,臥病在床。左右將此檄傳進,操見之,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覺頭風頓愈,從床上一躍而起,顧謂曹洪曰:“此微何人所作?”洪曰:“聞是陳琳之筆。”操笑曰:“有文事者,必須以武略濟之。陳琳文事雖佳,其如袁紹武略之不足何!”遂聚眾謀士商議迎敵。孔融聞之,來見操曰:“袁紹勢大,不可與戰,隻可與和。”荀彧曰:“袁紹無用之人,何必議和?”融曰:“袁紹士廣民強。其部下如許攸、郭圖、審配、逢紀皆智謀之士;田豐、沮授皆忠臣也;顏良、文醜勇冠三軍;其餘高覽、張郃、淳於瓊等俱世之名將。——何謂紹為無用之人乎?”彧笑曰:“紹兵多而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智,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無用:此數人者,勢不相容,必生內變,顏良、文醜,匹夫之勇,一戰可擒。其餘碌碌等輩,縱有百萬,何足道哉!”孔融默然。操大笑曰:“皆不出荀文若之料。”遂喚前軍劉岱、後軍王忠引軍五萬,打著丞相旗號,去徐州攻劉備。原來劉岱舊為兗州刺史;及操取兗州,岱降於操,操用為偏將,故今差他與王忠一同領兵。操卻自引大軍二十萬,進黎陽,拒袁紹。程昱曰:“恐劉岱、王忠不稱其使。”操曰:“吾亦知非劉備敵手,權且虛張聲勢。”分付:“不可輕進。待我破紹,再勒兵破備。”劉岱、王忠領兵去了。


    曹操自引兵至黎陽。兩軍隔八十裏,各自深溝高壘,相持不戰。自八月守至十月。原來許攸不樂審配領兵,沮授又恨紹不用其謀,各不相和,不圖進取。袁紹心懷疑惑,不思進兵,操乃喚呂布手下降將臧霸守把青、徐;於禁、李典屯兵河上;曹仁總督大軍,屯於官渡,操自引一軍,竟迴許都。


    且說劉岱、王忠引軍五萬,離徐州一百裏下寨。中軍虛打“曹丞相”旗號,未敢進兵,隻打聽河北消息。這裏玄德也不知曹操虛實,未敢擅動,亦隻探聽河北。忽曹操差人催劉岱、王忠進戰。二人在寨中商議。岱曰:“丞相催促攻城,你可先去。”王忠曰:“丞相先差你。”岱曰:“我是主將,如何先去?”忠曰:“我和你同引兵去。”岱曰:“我與你拈鬮,拈著的便去。”王忠拈著“先”字,隻得分一半軍馬,來攻徐州。


    玄德聽知軍馬到來,請陳登商議曰:“袁本初雖屯兵黎陽,奈謀臣不和,尚未進取。曹操不知在何處。聞黎陽軍中,無操旗號,如何這裏卻反有他旗號?”登曰:“操詭計百出,必以河北為重,親自監督,卻故意不建旗號,乃於此處虛張旗號:吾意操必不在此。”玄德曰:“兩弟誰可探聽虛實?”張飛曰:“小弟願往。”玄德曰:“汝為人躁暴,不可去。”飛曰:“便是有曹操也拿將來!”雲長曰:“待弟往觀其動靜。”玄德曰:“雲長若去,我卻放心。”於是雲長引三千人馬出徐州來。


    時值初冬,陰雲布合,雪花亂飄,軍馬皆冒雪布陣。雲長驟馬提刀而出,大叫王忠打話。忠出曰:“丞相到此,緣何不降?”雲長曰:“請丞相出陣,我自有話說。”忠曰:“丞相豈肯輕見你!”雲長大怒,驟馬向前。王忠挺槍來迎。兩馬相交,雲長撥馬便走。王忠趕來。轉過山坡,雲長迴馬,大叫一聲,舞刀直取。王忠攔截不住,恰待驟馬奔逃,雲長左手倒提寶刀,右手揪住王忠勒甲絛,拖下鞍鞽,橫擔於馬上,迴本陣來。王忠軍四散奔走。


    雲長押解王忠,迴徐州見玄德。玄德問:“爾乃何人?現居何職?敢詐稱曹丞相!”忠曰:“焉敢有詐。奉命教我虛張聲勢,以為疑兵。丞相實不在此。”玄德教付衣服酒食,且暫監下,待捉了劉岱,再作商議。雲長曰:“某知兄有和解之意,故生擒將來。”玄德曰:“吾恐翼德躁暴,殺了王忠,故不教去。此等人殺之無益,留之可為解和之地。”張飛曰:“二哥捉了王忠,我去生擒劉岱來!”玄德曰:“劉岱昔為兗州刺史,虎牢關伐董卓時,也是一鎮諸侯,今日為前軍,不可輕敵。”飛曰:“量此輩何足道哉!我也似二哥生擒將來便了。”玄德曰:“隻恐壞了他性命,誤我大事。”飛曰:“如殺了,我償他命!”玄德遂與軍三千。飛引兵前進。


    卻說劉岱知王忠被擒,堅守不出。張飛每日在寨前叫罵,岱聽知是張飛,越不敢出。飛守了數日,見岱不出,心生一計:傳令今夜二更去劫寨;日間卻在帳中飲酒詐醉,尋軍士罪過,打了一頓,縛在營中,曰:“待我今夜出兵時,將來祭旗!”卻暗使左右縱之去。軍士得脫,偷走出營,徑往劉岱營中來報劫寨之事。劉岱見降卒身受重傷,遂聽其說,虛紮空寨,伏兵在外。是夜張飛卻分兵三路,中間使三十餘人,劫寨放火;卻教兩路軍抄出他寨後,看火起為號,夾擊之。三更時分,張飛自引精兵,先斷劉岱後路;中路三十餘人,搶入寨中放火。劉岱伏兵恰待殺入,張飛兩路兵齊出。岱軍自亂,正不知飛兵多少,各自潰散。劉岱引一隊殘軍,奪路而走,正撞見張飛,狹路相逢,急難迴避,交馬隻一合,早被張飛生擒過去。餘眾皆降。飛使人先報入徐州。玄德聞之,謂雲長曰:“翼德自來粗莽,今亦用智,吾無憂矣!”乃親自出郭迎之。飛曰:“哥哥道我躁暴,今日如何?玄德曰:“不用言語相激,如何肯使機謀!”飛大笑。


    玄德見縛劉岱過來,慌下馬解其縛曰:“小弟張飛誤有冒瀆,望乞恕罪。”遂迎入徐州,放出王忠,一同管待。玄德曰:“前因車胄欲害備,故不得不殺之。丞相錯疑備反,遣二將軍前來問罪。備受丞相大恩,正思報效,安敢反耶?二將軍至許都,望善言為備分訴,備之幸也。”劉岱、王忠曰:“深荷使君不殺之恩,當於丞相處方便,以某兩家老小保使君。”玄德稱謝。次日盡還原領軍馬,送出郭外。


    劉岱、王忠行不上十餘裏,一聲鼓響,張飛攔路大喝曰:“我哥哥忒沒分曉!捉住賊將如何又放了?”?得劉岱、王忠在馬上發顫。張飛睜眼挺槍趕來,背後一人飛馬大叫:“不得無禮!”視之,乃雲長也。劉岱、王忠方才放心。雲長曰:“既兄長放了,吾弟如何不遵法令?”飛曰:“今番放了,下次又來。”雲長曰:“待他再來,殺之未遲。”劉岱、王忠連聲告退曰:“便丞相誅我三族,也不來了。望將軍寬恕。”飛曰:“便是曹操自來,也殺他片甲不迴!今番權且寄下兩顆頭!”劉岱、王忠抱頭鼠竄而去。雲長、翼德迴見玄德曰:“曹操必然複來。”孫乾謂玄德曰:“徐州受敵之地,不可久居;不若分兵屯小沛,守邳城,為掎角之勢,以防曹操。”玄德用其言,令雲長守下邳;甘、糜二夫人亦於下邳安置。甘夫人乃小沛人也,糜夫人乃糜竺之妹也。孫乾、簡雍、糜竺、糜芳守徐州。玄德與張飛屯小沛。劉岱、王忠迴見曹操,具言劉備不反之事。操怒罵:“辱國之徒,留你何用!”喝令左右推出斬之。正是:犬豕何堪共虎鬥,魚蝦空自與龍爭。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正文 第二十三迴 禰正平裸衣罵賊 吉太醫下毒遭刑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4 本章字數:5705


    卻說曹操欲斬劉岱、王忠。孔融諫曰:“二人本非劉備敵手,若斬之,恐失將士之心。”操乃免其死,黜罷爵祿。欲自起兵伐玄德。孔融曰:“方今隆冬盛寒,未可動兵,待來春未為晚也。可先使人招安張繡、劉表,然後再圖徐州。”操然其言,先遣劉曄往說張繡。曄至襄城,先見賈詡,陳說曹公盛德。詡乃留曄於家中。次日來見張繡,說曹公遣劉曄招安之事。正議間,忽報袁紹有使至。繡命入。使者呈上書信。繡覽之,亦是招安之意。詡問來使曰:“近日興兵破曹操,勝負何如?”使曰:“隆冬寒月,權且罷兵。今以將軍與荊州劉表俱有國士之風,故來相請耳。”詡大笑曰:“汝可便迴見本初,道汝兄弟尚不能容,何能容天下國士乎!”當麵扯碎書,叱退來使。


    張繡曰:“方今袁強曹弱;今毀書叱使,袁紹若至,當如之何?”詡曰:“不如去從曹操。”繡曰:“吾先與操有仇,安得相容?”詡曰:“從操其便有三:夫曹公奉天子明詔,征伐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強盛,我以少從之,必不以我為重,操雖弱,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曹公王霸之誌,必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從三也。願將軍無疑焉。”繡從其言,請劉曄相見。曄盛稱操德,且曰:“丞相若記舊怨,安肯使某來結好將軍乎?”繡大喜,即同賈詡等赴許都投降。繡見操,拜於階下。操忙扶起,執其手曰:“有小過失,勿記於心。”遂封繡為揚武將軍,封賈詡為執金吾使。


    操即命繡作書招安劉表。賈詡進曰:“劉景升好結納名流,今必得一有文名之士往說之,方可降耳。”操問荀攸曰:“誰人可去?”攸曰:“孔文舉可當其任。”操然之。攸出見孔融曰:“丞相欲得一有文名之士,以備行人之選。公可當此任否?”融曰:“吾友禰衡,字正平,其才十倍於我。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備行人而已。我當薦之天子。”於是遂上表奏帝。其文曰:“臣聞洪水橫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賢俊。昔世宗繼統,將弘基業;疇諮熙載,群士響臻。陛下睿聖,纂承基緒,遭遇厄運,勞謙日昃;維嶽降神,異人並出。竊見處士平原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質貞亮,英才卓躒。初涉藝文,升堂睹奧;目所一見,輒誦之口,耳所暫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潛計,安世默識,以衡準之,誠不足怪。忠果正直,誌懷霜雪;見善若驚,嫉惡若仇;任座抗行,史魚厲節,殆無以過也。鷙鳥累百,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飛辯騁詞,溢氣坌湧;解疑釋結,臨敵有餘。昔賈誼求試屬國,詭係單於;終軍欲以長纓,牽製勁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嚴象,亦用異才,擢拜台郎。衡宜與為比。如得龍躍天衢,振翼雲漢,揚聲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鈞天廣樂,必有奇麗之觀;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寶。若衡等輩,不可多得。激楚、陽阿,至妙之容,掌伎者之所貪;飛兔、騕嫋,絕足奔放,良、樂之所急也。臣等區區,敢不以聞?陛下篤慎取士,必須效試,乞令衡以褐衣召見。如無可觀采,臣等受麵欺之罪。”帝覽表,以付曹操。操遂使人召衡至。禮畢,操不命坐。禰衡仰天歎曰:“天地雖闊,何無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數十人,皆當世英雄,何謂無人?”衡曰:“願聞。”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機深智遠,雖蕭何、陳平不及也。張遼、許褚、李典、樂進,勇不可當,雖岑彭、馬武不及也。呂虔、滿寵為從事,於禁、徐晃為先鋒;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間福將。安得無人?”衡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盡識之:荀彧可使吊喪問疾,荀攸可使看墳守墓,程昱可使關門閉戶,郭嘉可使白詞念賦,張遼可使擊鼓鳴金,許褚可使牧牛放馬,樂進可使取狀讀招,李典可使傳書送檄,呂虔可使磨刀鑄劍,滿寵可使飲酒食糟,於禁可使負版築牆,徐晃可使屠豬殺狗;夏侯惇稱為完體將軍,曹子孝唿為要錢太守。其餘皆是衣架、飯囊、酒桶、肉袋耳!”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無一不通;三教九流,無所不曉;上可以致君為堯、舜,下可以配德於孔、顏。豈與俗子共論乎!”時止有張遼在側,掣劍欲斬之。操曰:“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賀宴享,可令禰衡充此職。”衡不推辭,應聲而去。遼曰:“此人出言不遜,何不殺之?”操曰:“此人素有虛名,遠近所聞。今日殺之,天下必謂我不能容物。彼自以為能,故令為鼓吏以辱之。”來日,操於省廳上大宴賓客,令鼓吏撾鼓。舊吏雲:“撾鼓必換新衣。”衡穿舊衣而入。遂擊鼓為《漁陽三撾》。音節殊妙,淵淵有金石聲。坐客聽之,莫不慷慨流涕。左右喝曰:“何不更衣!”衡當麵脫下舊破衣服,**而立,渾身盡露。坐客皆掩麵。衡乃徐徐著褲,顏色不變。操叱曰:“廟堂之上,何太無禮?”衡曰:“欺君罔上乃謂無禮。吾露父母之形,以顯清白之體耳!”操曰:“汝為清白,誰為汙濁?”衡曰:“汝不識賢愚,是眼濁也;不讀詩書,是口濁也;不納忠言,是耳濁也;不通古今,是身濁也;不容諸侯,是腹濁也;常懷篡逆,是心濁也!吾乃天下名士,用為鼓吏,是猶陽貨輕仲尼,臧倉毀孟子耳!欲成王霸之業,而如此輕人耶?”


    時孔融在坐,恐操殺衡,乃從容進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足發明王之夢。”操指衡而言曰:“令汝往荊州為使。如劉表來降,便用汝作公卿。”衡不肯往。操教備馬三匹,令二人扶挾而行;卻教手下文武,整酒於東門外送之。荀彧曰:“如禰衡來,不可起身。”衡至,下馬入見,眾皆端坐。衡放聲大哭。荀彧問曰:“何為而哭?”衡曰:“行於死柩之中,如何不哭?”眾皆曰:“吾等是死屍,汝乃無頭狂鬼耳!”衡曰:“吾乃漢朝之臣,不作曹瞞之黨,安得無頭?”眾欲殺之。荀彧急止之曰:“量鼠雀之輩,何足汗刀!”衡曰:“吾乃鼠雀,尚有人性;汝等隻可謂之蜾蟲!”眾恨而散。


    衡至荊州,見劉表畢,雖頌德,實譏諷。表不喜,令去江夏見黃祖。或問表曰:“禰衡戲謔主公,何不殺之?”表曰:“禰衡數辱曹操,操不殺者,恐失人望;故令作使於我,欲借我手殺之,使我受害賢之名也。吾今遣去見黃祖,使曹操知我有識。”眾皆稱善。時袁紹亦遣使至。表問眾謀士曰:“袁本初又遣使來,曹孟德又差禰衡在此,當從何便?”從事中郎將韓嵩進曰:“今兩雄相持,將軍若欲有為,乘此破敵可也。如其不然,將擇其善者而從之。今曹操善能用兵,賢俊多歸,其勢必先取袁紹,然後移兵向江東,恐將軍不能禦;莫若舉荊州以附操,操必重待將軍矣。”表曰:“汝且去許都,觀其動靜,再作商議。”嵩曰:“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將軍,雖赴湯蹈火,一唯所命。將軍若能上順天子,下從曹公,使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師,天子賜嵩一官,則嵩為天子之臣,不複為將軍死矣。”表曰:“汝且先往觀之。吾別有主意。”


    嵩辭表,到許都見操。操遂拜嵩為侍中,領零陵太守。荀彧曰:“韓嵩來觀動靜,未有微功,重加此職,禰衡又無音耗,丞相遣而不問,何也?”操曰:“禰衡辱吾太甚,故借劉表手殺之,何必再問?”遂遣韓嵩迴荊州說劉表。


    嵩迴見表,稱頌朝廷盛德,勸表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懷二心耶!”欲斬之。嵩大叫曰:“將軍負嵩,焉不負將軍!”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劉表遂赦之。


    人報黃祖斬了禰衡,表問其故,對曰:“黃祖與禰衡共飲,皆醉。祖問衡曰:‘君在許都有何人物?’衡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除此二人,別無人物。’祖曰:‘似我何如?’衡曰:‘汝似廟中之神,雖受祭祀,恨無靈驗!’祖大怒曰:“汝以我為土木偶人耶!’遂斬之。衡至死罵不絕口,”劉表聞衡死,亦嗟呀不已,令葬於鸚鵡洲邊。後人有詩歎曰:“黃祖才非長者儔,禰衡珠碎此江頭。今來鸚鵡洲邊過,惟有無情碧水流。”卻說曹操知禰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劍,反自殺矣!”因不見劉表來降,便欲興兵問罪。荀彧諫曰:“袁紹未平,劉備未滅,而欲用兵江漢,是猶舍心腹而順手足也。可先滅袁紹,後滅劉備,江漢可一掃而平矣。”操從之。


    且說董承自劉玄德去後,日夜與王子服等商議,無計可施。建安五年,元旦朝賀,見曹操驕橫愈甚,感憤成疾。帝知國舅染病,令隨朝太醫前去醫治。此醫乃洛陽人,姓吉,名太,字稱平,人皆唿為吉平,當時名醫也。平到董承府用藥調治,旦夕不離;常見董承長籲短歎,不敢動問。


    時值元宵,吉平辭去,承留住,二人共飲。飲至更餘,承覺困倦,就和衣而睡。忽報王子服等四人至,承出接入。服曰:“大事諧矣!”承曰:“願聞其說。”服曰:“劉表結連袁紹,起兵五十萬,共分十路殺來。馬騰結連韓遂,起西涼軍七十二萬,從北殺來。曹操盡起許昌兵馬,分頭迎敵,城中空虛。若聚五家僮仆,可得千餘人。乘今夜府中大宴,慶賞元宵,將府圍住,突入殺之。不可失此機會!”承大喜,即喚家奴各人收拾兵器,自己披掛綽槍上馬,約會都在內門前相會,同時進兵。夜至二鼓,眾兵皆到。董承手提寶劍,徒步直入,見操設宴後堂,大叫:“操賊休走!”一劍剁去,隨手而倒。霎時覺來,乃南柯一夢,口中猶罵“操賊”不止。


    吉平向前叫曰:“汝欲害曹公乎?”承驚懼不能答。吉平曰:“國舅休慌。某雖醫人,未嚐忘漢。某連日見國舅嗟歎,不敢動問。恰才夢中之言,已見真情,幸勿相瞞。倘有用某之處,雖滅九族,亦無後悔!”承掩麵而哭曰:“隻恐汝非真心!”平遂咬下一指為誓。承乃取出衣帶詔,令平視之;且曰:“今之謀望不成者,乃劉玄德、馬騰各自去了,無計可施,因此感而成疾。”平曰:“不消諸公用心。操賊性命,隻在某手中。”承問其故。平曰:“操賊常患頭風,痛入骨髓;才一舉發,便召某醫治。如早晚有召,隻用一服毒藥,必然死矣,何必舉刀兵乎?”承曰:“若得如此,救漢朝社稷者,皆賴君也!”時吉平辭歸。承心中暗喜,步入後堂,忽見家奴秦慶童同侍妾雲英在暗處私語。承大怒,喚左右捉下,欲殺之。夫人勸免其死,各人杖脊四十,將慶童鎖於冷房。慶童懷恨,夤夜將鐵鎖扭斷,跳牆而出,徑入曹操府中,告有機密事。操喚入密室問之。慶童雲:“王子服、吳子蘭、種輯、吳碩、馬騰五人在家主府中商議機密,必然是謀丞相。家主將出白絹一段,不知寫著甚的。近日吉平咬指為誓,我也曾見。”曹操藏匿慶童於府中,董承隻道逃往他方去了,也不追尋。


    次日,曹操詐患頭風,召吉平用藥。平自思曰:“此賊合休!”暗藏毒藥入府。操臥於床上,令平下藥。平曰:“此病可一服即愈。”教取藥罐,當麵煎之。藥已半幹,平已暗下毒藥,親自送上。操知有毒,故意遲延不服。平曰:“乘熱服之,少汗即愈。”操起曰:“汝既讀儒書,必知禮義:君有疾飲藥,臣先嚐之;父有疾飲藥,子先嚐之。汝為我心腹之人,何不先嚐而後進?”平曰:“藥以治病,何用人嚐?”平知事已泄,縱步向前,扯住操耳而灌之。操推藥潑地,磚皆迸裂。


    操未及言,左右已將吉平執下。操曰:“吾豈有疾,特試汝耳!汝果有害我之心!”遂喚二十個精壯獄卒,執平至後園拷問。操坐於亭上,將平縛倒於地。吉平麵不改容,略無懼怯。操笑曰:“量汝是個醫人,安敢下毒害我?必有人唆使你來。你說出那人,我便饒你。”平叱之曰:“汝乃欺君罔上之賊,天下皆欲殺汝,豈獨我乎!”操再三磨問。平怒曰:“我自欲殺汝,安有人使我來?今事不成,惟死而已!”操怒,教獄卒痛打。打到兩個時辰,皮開肉裂,血流滿階。操恐打死,無可對證,令獄卒揪去靜處,權且將息。


    傳令次日設宴,請眾大臣飲酒。惟董承托病不來。王子服等皆恐操生疑,隻得俱至。操於後堂設席。酒行數巡,曰:“筵中無可為樂,我有一人,可為眾官醒酒。”教二十個獄卒:“與吾牽來!”須臾,隻見一長枷釘著吉平,拖至階下。操曰:“眾官不知,此人連結惡黨,欲反背朝廷,謀害曹某;今日天敗,請聽口詞。”操教先打一頓,昏絕於地,以水噴麵。吉平蘇醒,睜目切齒而罵曰:“操賊!不殺我,更待何時!”操曰:“同謀者先有六人。與汝共七人耶?”平隻是大罵。王子服等四人麵麵相覷,如坐針氈。操教一麵打,一麵噴。平並無求饒之意。操見不招,且教牽去。


    眾官席散,操隻留王子服等四人夜宴。四人魂不附體,隻得留待。操曰:“本不相留,爭奈有事相問。汝四人不知與董承商議何事?”子服曰:“並未商議甚事。”操曰:“白絹中寫著何事?”子服等皆隱諱。操教喚出慶童對證。子服曰:“汝於何處見來?”慶童曰:“你迴避了眾人,六人在一處畫字,如何賴得?”子服曰:“此賊與國舅侍妾通奸,被責誣主,不可聽也。”操曰:“吉平下毒,非董承所使而誰?”子服等皆言不知。操曰:“今晚自首,尚猶可恕:若待事發,其實難容!”子服等皆言並無此事。操叱左右將四人拿住監禁。


    次日,帶領眾人徑投董承家探病。承隻得出迎。操曰:“緣何夜來不赴宴?”承曰:“微疾未痊,不敢輕出。”操曰:“此是憂國家病耳。”承愕然。操曰:“國舅知吉平事乎?”承曰:“不知。”操冷笑曰:“國舅如何不知?”喚左右:“牽來與國舅起病。”承舉措無地。須臾,二十獄卒推吉平至階下。吉平大罵:“曹操逆賊!”操指謂承曰:“此人曾攀下王子服等四人,吾已拿下廷尉。尚有一人,未曾捉獲。”因問平曰:“誰使汝來藥我?可速招出!”平曰:“天使我來殺逆賊!”操怒教打。身上無容刑之處。承在座視之,心如刀割。操又問平曰:“你原有十指,今如何隻有九指?”平曰:“嚼以為誓,誓殺國賊!”操教取刀來,就階下截去其九指,曰:“一發截了,教你為誓!”平曰:“尚有口可以吞賊,有舌可以罵賊!”操令割其舌。平曰:“且勿動手。吾今熬刑不過,隻得供招。可釋吾縛。”操曰:“釋之何礙?”遂命解其縛。平起身望闕拜曰:“臣不能為國家除賊,乃天數也!”拜畢,撞階而死。操令分其肢體號令。時建安五年正月也。史官有詩曰:“漢朝無起色,醫國有稱平:立誓除奸黨,捐軀報聖明。極刑詞愈烈,慘死氣如生。十指淋漓處,千秋仰異名。”


    操見吉平已死,教左右牽過秦慶童至麵前。操曰:“國舅認得此人否?”承大怒曰:“逃奴在此,即當誅之!”操曰:“他首告謀反,今來對證,誰敢誅之?”承曰:“丞相何故聽逃奴一麵之說?”操曰:“王子服等吾已擒下,皆招證明白,汝尚抵賴乎?”即喚左右拿下,命從人直入董承臥房內,搜出衣帶詔並義狀。操看了,笑曰:“鼠輩安敢如此!”遂命:“將董承全家良賤,盡皆監禁,休教走脫一個。”操迴府以詔狀示眾謀士商議,要廢獻帝,更立新君。正是:數行丹詔成虛望,一紙盟書惹禍殃。未知獻帝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正文 第二十四迴 國賊行兇殺貴妃 皇叔敗走投袁紹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4 本章字數:2805


    卻說曹操見了衣帶詔,與眾謀士商議,欲廢卻獻帝,更擇有德者立之。程昱諫曰:“明公所以能威震四方,號令天下者,以奉漢家名號故也,今諸侯未平,遽行廢立之事,必起兵端矣。”操乃止。隻將董承等五人,並其全家老小,押送各門處斬。死者共七百餘人。城中官民見者,無不下淚。後人有詩歎董承曰:“密詔傳衣帶,天言出禁門。當年曾救駕,此日更承恩。憂國成心疾,除奸入夢魂。忠貞千古在,成敗複誰論。”又有歎王子服等四人詩曰:“書名尺素矢忠謀,慷慨思將君父酬。赤膽可憐捐百口,丹心自是足千秋。”


    且說曹操既殺了董承等眾人,怒氣未消,遂帶劍入宮,來弑董貴妃。貴妃乃董承之妹,帝幸之,已懷孕五月。當日帝在後宮,正與伏皇後私論董承之事至今尚無音耗。忽見曹操帶劍入宮,麵有怒容,帝大驚失色。操曰:“董承謀反,陛下知否?”帝曰:“董卓已誅矣。”操大聲曰:“不是董卓!是董承!”帝戰栗曰:“朕實不知。”操曰:“忘了破指修詔耶?”帝不能答。操叱武士擒董妃至。帝告曰:“董妃有五月身孕,望丞相見憐。”操曰:“若非天敗,吾已被害。豈得複留此女,為吾後患!”伏後告曰:“貶於冷宮,待分娩了,殺之未遲。”操曰:“欲留此逆種,為母報仇乎?”董妃泣告曰:“乞全屍而死,勿令彰露。”操令取白練至麵前。帝泣謂妃曰:“卿於九泉之下,勿怨朕躬!”言訖,淚下如雨。伏後亦大哭。操怒曰:“猶作兒女態耶!”叱武士牽出,勒死於宮門之外。後人有詩歎董妃曰:“春殿承恩亦枉然,傷哉龍種並時捐。堂堂帝主難相救,掩麵徒看淚湧泉。”操諭監宮官曰:“今後但有外戚宗族,不奉吾旨,輒入宮門者,斬,守禦不嚴,與同罪。”又撥心腹人三千充禦林軍,令曹洪統領,以為防察。


    操謂程昱曰:“今董承等雖誅,尚有馬騰、劉備,亦在此數,不可不除。”昱曰:“馬騰屯軍西涼,未可輕取;但當以書慰勞,勿使生疑,誘入京師,圖之可也。劉備現在徐州,分布掎角之勢,亦不可輕敵。況今袁紹屯兵官渡,常有圖許都之心。若我一旦東征,劉備勢必求救於紹。紹乘虛來襲,何以當之?”操曰:“非也。備乃人傑也,今若不擊,待其羽翼既成。急難圖矣。袁紹雖強,事多懷疑不決,何足憂乎!”正議間,郭嘉自外而入。操問曰:“吾欲東征劉備,奈有袁紹之憂,如何?”嘉曰:“紹性遲而多疑,其謀士各相妒忌,不足憂也。劉備新整軍兵,眾心未服,丞相引兵東征,一戰可定矣。”操大喜曰:“正合吾意。”遂起二十萬大軍,分兵五路下徐州。細作探知,報入徐州。孫乾先往下邳報知關公,隨至小沛報知玄德,玄德與孫乾計議曰:“此必求救於袁紹,方可解危。”於是玄德修書一封,遣孫乾至河北。乾乃先見田豐,具言其事,求其引進。豐即引孫乾入見紹,呈上書信。隻見紹形容憔悴,衣冠不整。豐曰:“今日主公何故如此?紹曰:“我將死矣!”豐曰:“主公何出此言?”紹曰:“吾生五子,惟最幼者極快吾意;今患疥瘡,命已垂絕。吾有何心更論他事乎?”豐曰:“今曹操東征劉玄德,許昌空虛,若以義兵乘虛而入,上可以保天子,下可以救萬民。此不易得之機會也,惟明公裁之。”紹曰:“吾亦知此最好,奈我心中恍惚,恐有不利。”豐曰:“何恍惚之有?”紹曰:“五子中惟此子生得最異,倘有疏虞,吾命休矣。”遂決意不肯發兵,乃謂孫乾曰:“汝迴見玄德,可言其故。倘有不如意,可來相投,吾自有相助之處。”田豐以杖擊地曰:“遭此難遇之時,乃以嬰兒之病,失此機會!大事去矣,可痛惜哉!”跌足長歎而出。


    孫乾見紹不肯發兵,隻得星夜迴小沛見玄德,具說此事。玄德大驚曰:“似此如之奈何?”張飛曰:“兄長勿憂。曹兵遠來,必然困乏;乘其初至,先去劫寨,可破曹操。”玄德曰:“素以汝為一勇夫耳。前者捉劉岱時,頗能用計;今獻此策,亦中兵法。”乃從其言,分兵劫寨。


    且說曹操引軍往小沛來。正行間,狂風驟至,忽聽一聲響亮,將一麵牙旗吹折。操便令軍兵且住,聚眾謀士問吉兇。荀彧曰:“風從何方來?吹折甚顏色旗?”操曰:“風自東南方來,吹折角上牙旗,旗乃青紅二色。”彧曰:“不主別事,今夜劉備必來劫寨。”操點頭。忽毛玠入見曰:“方才東南風起,吹折青紅牙旗一麵。主公以為主何吉兇?”操曰:“公意若何?”毛玠曰:“愚意以為今夜必主有人來劫寨。”後人有詩歎曰:“籲嗟帝胄勢孤窮,全仗分兵劫寨功。爭奈牙旗折有兆,老天何故縱奸雄?”操曰:“天報應我,當即防之。”遂分兵九隊,隻留一隊向前虛紮營寨,餘眾八麵埋伏。


    是夜月色微明。玄德在左,張飛在右,分兵兩隊進發;隻留孫乾守小沛。且說張飛自以為得計,領輕騎在前,突入操寨,但見零零落落,無多人馬,四邊火光大起,喊聲齊舉。飛知中計,急出寨外。正東張遼、正西許褚、正南於禁、正北李典、東南徐晃、西南樂進,東北夏侯惇、西北夏侯淵,八處軍馬殺來。張飛左衝右突,前遮後當;所領軍兵原是曹操手下舊軍,見事勢已急,盡皆投降去了。飛正殺間,逢著徐晃大殺一陣,後麵樂進趕到。飛殺條血路突圍而走,隻有數十騎跟定。欲還小沛,去路已斷,欲投徐州、下邳,又恐曹軍截住;尋思無路,隻得望芒碭山而去。


    卻說玄德引軍劫寨,將近寨門,忽然喊聲大震,後麵衝出一軍,先截去了一半人馬。夏侯惇又到。玄德突圍而走,夏侯淵又從後趕來。玄德迴顧,止有三十餘騎跟隨;急欲奔還小沛,早望見小沛城中火起,隻得棄了小沛;欲投徐州、下邳,又見曹軍漫山塞野,截住去路。玄德自思無路可歸,想:“袁紹有言,‘倘不如意,可來相投’,今不若暫往依棲,別作良圖。”遂望青州路而走,正逢李典攔住。玄德匹馬落荒望北而逃,李典擄將從騎去了。


    且說玄德匹馬投青州,日行三百裏,奔至青州城下叫門。門吏問了姓名,來報刺史。刺史乃袁紹長子袁譚。譚素敬玄德,聞知匹馬到來,即便開門相迎,接入公廨,細問其故。玄德備言兵敗相投之意。譚乃留玄德於館驛中住下,發書報父袁紹;一麵差本州人馬,護送玄德。至平原界口,袁紹親自引眾出鄴郡三十裏迎接玄德。玄德拜謝,紹忙答禮曰:“昨為小兒抱病,有失救援,於心怏怏不安。今幸得相見,大慰平生渴想之思。”玄德曰:“孤窮劉備,久欲投於門下,奈機緣未遇。今為曹操所攻,妻子俱陷,想將軍容納四方之士,故不避羞慚,徑來相投。望乞收錄。誓當圖報。”紹大喜,相待甚厚,同居冀州。且說曹操當夜取了小沛,隨即進兵攻徐州。糜竺、簡雍守把不住,隻得棄城而走。陳登獻了徐州。曹操大軍入城,安民已畢,隨喚眾謀士議取下邳。荀彧曰:“雲長保護玄德妻小,死守此城。若不速取。恐為袁紹所竊。”操曰:“吾素愛雲長武藝人材,欲得之以為己用,不若令人說之使降。”郭嘉曰:“雲長義氣深重,必不肯降。若使人說之,恐被其害。”帳下一人出曰:“某與關公有一麵之交,願往說之。”眾視之,乃張遼也。程昱曰:“文遠雖與雲長有舊,吾觀此人,非可以言詞說也。某有一計,使此人進退無路,然後用文遠說之,彼必歸丞相矣。”正是:整備窩弓射猛虎,安排香餌釣鼇魚。未知其計若何,且聽下文分解。


    正文 第二十五迴 屯土山關公約三事 救白馬曹操解重圍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4 本章字數:5029


    卻說程昱獻計曰:“雲長有萬人之敵,非智謀不能取之。今可即差劉備手下投降之兵,入下邳,見關公,隻說是逃迴的,伏於城中為內應;卻引關公出戰,詐敗佯輸,誘入他處,以精兵截其歸路,然後說之可也。”操聽其謀,即令徐州降兵數十,徑投下邳來降關公。關公以為舊兵,留而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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