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公子看了澹台不言一眼,放下手中茶碗,點了點頭,道:“你隨我一起吧。”


    帳外的來使長吸一口氣,再度準備破口大罵時,迴首見少公子已經站在他麵前了。


    他將這口怒氣生生咽下,不再如方才那般囂張跋扈,他俯身跪下與少公子道:“楚軍西陵山的援軍遭魯國伏擊,一時半刻無法前來上饒支援,上饒主戰場,白將軍節節敗退,楚王想問昭明太子,先前的結盟可還奏效。”


    少公子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他好似已經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楚國公現下位於何處?”少公子問道。


    “位於主戰場後方。”那人猶豫片刻後說道。


    “帶我過去。”


    少公子和澹台不言二人前往上繞城主戰場後方營帳之中,二人見到小腿中箭的楚王,倚坐榻上,麵容頗為憔悴。


    戰鼓與廝殺聲仿若近在咫尺,少公子移步帳中沙盤,開口問道:“援軍於西陵山何處遭受伏擊?”“大約入穀三十裏斷崖處。”楚王虛弱地迴道。


    “主戰場為何持久不能攻下?”少公子又問。


    “上饒城牆被聯軍潑滿了桐油,無法登城,便僵持不下。”楚王迴道。


    “命後方弓箭兵射箭火,燒城,在布條上寫齊國抗降,放火燒城,交予騎兵,後兵分兩路繞城而行,將寫了字的布條裹著重物扔到城中,向城中百姓散播這消息,待城中百姓大亂之時,自四麵城門同時進攻。”少公子道。


    楚王不再如先前那樣桀驁,現下少公子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隻能以他馬首是瞻。


    將少公子的謀劃吩咐下去後,半晌過去,便有信兵來報,說聯軍的防守由盛轉衰,且西門處突圍一隊由宋國公帶領的騎兵往西陵山而去,許是尋求援兵去了。


    少公子下令楚軍避開西門,集中火力,聚集於城南攻入。


    隨後,令澹台不言帶領一隊楚兵,往巴陵山三十裏處斷崖而去。


    魯國公所帶領的伏擊軍位於斷崖之上設埋,再切斷楚國援軍之後,放鬆警惕於崖墅觀望。澹台不言領兵於後方攀岩而上,攻其不備,隨後,魯國公重傷而逃。


    宋國公攜騎兵衝入山穀後,澹台不言下令出擊。宋國公深感不妙,欲將領兵後撤,哪知後方出穀的路,已然被少公子攜領的騎兵圍困的水泄不通。


    宋國公下令繼續前進,向山穀之中逃竄時,卻遇到了楚國的後路援軍抵達。


    此時的宋國公,麵臨著四麵皆敵的狀況,短暫的決意過後,宋國公當機立斷下令騎兵向穀外衝殺。這決意,使少公子頗為敬佩。


    向山穀外衝殺其一是可以刺激士兵的逃生信念,為了活下去,而與楚軍決一死戰,其二是因少公子所帶來的軍隊人數並不多,也是四麵環敵的狀況下最好衝破的一方。


    於混戰之時,少公子瞧見宋國公一直守護於軍隊後方,奮起抵禦著楚國後路援軍攻擊。借此讓跟前方衝陣的將領,毫無後顧之憂。


    不知是否是錯覺,少公子覺著宋國公的功力退步許多,即使是在麵臨小兵小卒時,招式皆是險勝。少公子心有疑慮,踩著馬背朝她而去。


    但憑宋國公這般內力深厚的人,若身後有人偷襲,必會察覺。可當少公子的含光劍直指她的後心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身後有危險。


    她轉過身,欲挑開少公子的含光劍,可卻為時已晚。


    含光劍薄軟,刺入宋國公前胸三分,再度拔出時,不見半絲血跡。


    不刻,宋國公半跪在地上,以長劍做撐。她的銀甲被刺穿,胸口上湧現血跡斑斑,滴滴落入泥土之中。


    少公子再度舉起劍,欲斬下她的頭顱。


    此時,齊國將軍萬俟忌,身騎白馬,手持強弩,擊飛了少公子的含光劍。


    少公子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待站穩後,見萬俟忌已然獨身衝入陣中,拉起受傷的宋國公上馬,護著她,向穀外衝殺。


    萬俟忌的到來,為聯軍增添了不少士氣,他們共同前進,不過多時,便將衝破了穀外楚國的騎兵軍陣。


    少公子惱羞成怒,飛身上馬緊追其後。


    出穀後,聯軍在萬俟忌的帶領下往翠眉山方向奔逃,待行至通向翠縹郡中荊門道時,前來接應的齊國援軍帶走了昏迷不醒的宋國公。


    少公子不甘心,幾度禦馬上前,都被萬俟忌擋下。


    “昭明太子若再不知進退,老身我便不會再手下留情了。”萬俟忌拔出背後的劍,下馬而來,直指少公子。


    “我倒想看一看,萬俟將軍是如何不手下留情。”少公子先行出招,劍指萬俟忌心口而去。


    萬俟忌並未拔劍,以手上的弓弩擋下少公子的含光劍。


    萬俟忌翻轉弓弩,纏繞住少公子的含光劍,他猛地向後拉扯,致使少公子身體前傾。


    隨後,他出掌猛擊少公子前胸。


    少公子抬掌擋下萬俟忌這一重擊,可他因金蠶噬心蠱入心肺之因,內力耗損過多,承受不住這一掌。


    待被萬俟忌的擊飛後,直墜地上,緊握著含光劍的手,也放了開。


    “昭明太子莫要再繼續糾纏不休。”萬俟忌自弓弩上抽出含光劍,扔迴到少公子身旁。


    少公子狼狽的站起身,麵露不甘。


    此時的澹台不言正禦馬而來,見少公子和萬俟忌劍拔弩張,他悄然下馬,拾起地上的含光劍,擋在少公子的身前。


    “怎麽,我教出來的好徒弟,是要與我為敵了嗎?”萬俟忌將手上的弓弩放迴腰間的皮套之中。


    澹台不言悶聲不響,仍舊一動不動地擋在少公子麵前。


    “那好,拔劍吧,讓我瞧一瞧你的功力現下如何,可否能勝我?”萬俟忌抽出背後的長劍,指著澹台不言道。


    澹台不言欲拔劍迎戰,卻被少公子喊住。


    “我們迴去。”


    少公子不會讓澹台不言出手傷害萬俟忌,即便是他認輸,放妘纓離開。


    楚國奪迴上繞城後,楚軍士氣大增。受了重傷的楚王也信守承諾,同意歸順大周,願與少公子共謀。


    少公子變成了楚國的座上賓,暫留上饒,同楚國公相謀重擊聯軍大計。


    福祥公主在秦上元的協助下出逃雲夢城,抵達上饒軍營時,被鸑鷟發覺。


    說來也巧,那鸑鷟一早便抵達了沙洋城大營,可聽聞少公子身於楚國陣營,便又從沙洋城跑去上饒送忘憂蠱,這才撞見了福祥公主。


    少公子聞訊,自上饒迴到沙洋大營,並吩咐鸑鷟,在適當時機,將忘憂蠱投入至福祥公主體內。


    上饒大戰後,魯國公身受重傷,棄宋而逃,在那之後沒過多久,萬俟忌也領軍離開了翠眉城。


    而宋國國君妘纓繼續堅守翠縹郡城,這使少公子愈加懼怕,福祥公主會趁機逃去翠眉城,和妘纓一同迴宋國臨酉。


    於是,他也不在意是否是適當時機來投放忘憂蠱。於楚國出戰翠眉城前夜,便令鸑鷟無論如何,當夜便要使福祥公主服下那忘憂蠱。


    鸑鷟趁著秦上元熬煮薑湯之際,將她支去澹台不言帳中片刻,驅著血靈蟲將忘憂蠱摻入薑湯之中。秦上元眼見福祥公主飲下薑湯後有不適,便拿著空碗尋鸑鷟理論。


    鸑鷟躲入少公子的營帳中,避開了秦上元的追問。


    至於服下忘憂蠱會有何種不適,鸑鷟暫且還不清楚,畢竟這蠱蟲成效因人而異,早前也沒有文書記錄。


    三更深夜,少公子前去福祥公主身側守著,等著她能重獲新生。


    直至楚國攻打翠眉城時的戰鼓將她驚醒,少公子心如弦箭,愈加忐忑不安。


    她的眼神從最初的柔軟開始變得冰冷,少公子不知哪裏出了錯,忘憂蠱竟對她無用。


    直至她用銀針刺入少公子的魂門,少公子才隱約的猜出,福祥公主的身體怕是出了不小的問題。待她大鬧一場,離開沙洋大營,秦上元這才如實告知少公子,在她為福祥公主診脈時,發現她的身體隱約有兩股邪氣內衝,若是刺在少公子魂門穴上的銀針,是自她體內拔出,便不排除這兩股邪氣被人有意地用銀針封印了。


    這也解釋得通,福祥公主在逃離沙洋城時,為何會突然功力大增,甚至打傷了澹台不言。


    自福祥公主離開沒過多久,楚國陣前傳來白素將軍被殺的消息,隨後翠縹大戰,楚國節節敗退。少公子隱約覺著,白素的死,或許同福祥公主有關。


    果不其然,少公子料事如神,楚國派人第二次前來向沙洋大營求助時,楚國的大公子羋蘇告知少公子,白素是被福祥公主於陣前斬殺。


    少公子建議再度攻城,卻被羋蘇否決。


    許是白素的死給予楚軍上下重擊,士氣衰落,甚至羋蘇也在懷疑,當初魯國和齊國的相繼離開,是否是宋國公布下的陷阱,使他們放鬆警惕,從而輕敵。


    翠縹這一戰,不得不說,妘纓勝的漂亮極了,利用齊魯二國的殘兵以少勝多,更是嚇得楚軍屁滾尿流。


    可是少公子知道,翠眉城如今不過是個空殼罷了。


    他說不通羋蘇,便建議羋蘇使離間計,從翠眉城內部開始瓦解。


    早前在蔡郡時,少公子經曆過蔡侯息侯之間的爭鬥,因而清楚翠縹郡主並非是雅光公主的親子。


    可羋蘇並不知情,他依靠繡衣閣的繡衣使送信於翠縹郡主,讓她於夜半將福祥公主和宋國公用藥放倒,再開城門放他們入內。


    且不說羋蘇這想法過於幼稚,福祥公主單憑她那靈敏的嗅覺,便能聞藥的味道,況且就算她飲下了,續命蝶也會在短時間內,助她淨化體內的毒素。


    其次,那翠縹郡主雖然名義上是雅光公主的女兒,可現實,確是福祥公主的外甥女,少公子並不相信那小女孩能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少公子所要的,也不過是給羋蘇上一劑定心湯,讓他能在黎明之時,攻城罷了。


    至於,餘下的事情,少公子自會處理。


    福祥公主還是用了在潼安大戰的那一招,孤身一人守在城前,為妘纓的逃離爭取時間。


    少公子了解她,也知道這一戰,她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才故意配合她,於陣前膠著地比劃著。


    不過,他倒是切身地感受到福祥公主內力的突飛猛進,顯然已在上乘。


    羋蘇發狂下令射箭之時,少公子並無準備,若不是福祥公主推開了他,他怕是早已被射成了篩子。


    他迴首,看著命懸一線的福祥公主在最後一刻將翠縹郡主抱在了懷中,那時的他仿若像是死了一般,連滾帶爬地朝著福祥公主爬去,他不自量力地伸出手,想要將刺向福祥公主羽箭通通抓住。


    可他的保護,到頭來,卻還不如妘纓的佩劍。


    那柄劍像是沾染了妘纓的精魂,如她純潔的心靈一般,從始至終都將福祥公主保護的很好。


    少公子跪坐在沙塵裏,無地自容地望著那柄神劍,穿梭於向福祥公主衝殺過去的楚軍之中。


    那柄神劍閃著幽藍的光亮,猶如還在終首山的妘纓,瀟灑又明豔。


    刹那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楚軍和羋蘇懼怕,皆不敢再度上前。


    少公子幾度躍躍欲試,可都被那柄神劍的殺人不留痕嚇得不敢妄動。


    若是再這般下去,福祥公主便會成功地離開他的掌握了。


    他心有不甘。


    最後的變數,是出現在翠縹郡主身上,少公子從未認為那小姑娘會傷害福祥公主。


    可是她卻做了,並且做的極度決絕。


    如秦上元所說,封在她身體裏的那根銀針掉了出來,兩股邪氣與她體內開始糾纏。


    如果不是鸑鷟及時出現,用血靈蟲纏住了她的經脈,她可能當場便自爆而亡了。


    跟隨血靈蟲一同進入她身體裏的,還有鸑鷟身上剩下的四隻忘憂蠱。


    先前在沙洋大營,鸑鷟曾在薑湯裏放了一隻,可福祥公主服下,並未任何成效。


    所以這一次,鸑鷟將所有的忘憂蠱如數投入她身體之中。


    她安詳地睡著了,身體裏那兩股相衝的邪氣也都安靜了下來。她的命暫時是保住了,可不知醒來會是如何光景。


    羋蘇攻下翠眉城後,守在城上的殘兵早已棄城而逃了,羋蘇發了狂,親自帶兵前去追殺那些落荒而逃的敗將。


    年少無知果然是最蠢的事情,他若駐城後,立即出兵反殺少公子,也許少公子還能高看他一眼。於殘兵敗將誅殺到底的執著,給少公子的撤離提供了一個完美的時機。


    他帶著福祥公主和大周軍隊迅速撤離,日夜不停行軍,迴到大周宛南關。


    於宛南關休整之時,少公子收到霍殤駐紮的三郡四城遭受楚國攻擊的消息。


    那時的少公子,以為楚國的反擊,不過出於羋蘇的報複,卻不知那時燕國和楚國也早已暗通款曲,利用聲東擊西的法子,引霍殤的注意力於東部對抗楚軍。


    而燕國的軍隊走海路,過千帆,在少公子抵達安陽城前,洗劫了安陽城,並帶走了玉少染和君綾母子三人。


    郎中令澹台成蹊攜城中禁軍頑強抵抗,死傷過半,燕軍湧入王宮之中,致使周女王險些喪命。千鈞之際,宋爾莞帶領莘奴以及五祚山守城軍直抵王宮,救下周女王。


    可最後於燕軍撤退之時,玉少染以弓弩連出七箭射向周女王。


    宋爾莞以身做擋,血濺當場,救下周女王。


    澹台成蹊趕到王宮時,宋爾莞的身子已然涼透了。


    麵對千瘡百孔的安陽,少公子急紅了雙眼,他下令命霍殤於東海攔截燕國大軍,並攜澹台成蹊於黑崖而出,緊追燕國船帆。


    燕國的戰船,多數是在早年羅盡穆掌權之時,於鄭郡購得,比不得三郡四城堅實又新穎的戰艦。所以很快燕國的船隻便被擊毀了大半。


    因燕國唐家的所有男丁被少公子於蔡郡奪軍權時誅殺,此次帶領燕軍的是燕國都尉風氏,此人頗重私利,見燕軍的戰艦撐不住了,便交出了玉少染和君綾母子三人,帶著剩餘的戰艦逃離。


    那日在海上,海風頗猛,吹得少公子的額頭一片冰冷。


    在君綾跪著祈求少公子的哭聲之中,玉少染被澹台成蹊手中的弓弩射成了篩子。隨後,君綾抱著小槐兒幾度跳海尋死,都被少公子救了迴來。


    他將君綾帶迴了安陽,將她囚禁於柒園,將小槐兒養在自己身邊,取名為玉山南。


    為了使幾度尋死的君綾活下去,少公子不得已威脅她,若是她再尋死,他便將小槐兒送去千麵閣做那些暗衛暖床的麵首,從此朝不保夕地活著。


    自此,君綾對少公子不再有任何期待,便是心中僅剩下的兄妹情誼,也在這場硝煙之中,散去了。


    九州在幾場大戰之後,看似安定了下來。可這看似平靜的背後,也不過是各自的心懷鬼胎。有些仇恨的種子已經深埋骨髓,便等萬物複蘇後,長成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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