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媯燎向來對得起天地良心,今日當著公主的麵前,信北君便把話說清楚,我到底做了何事,引得你這般無端地猜忌?”媯燎麵紅耳赤,隱約帶著不安。


    百裏肆仰起頭盯著媯燎含笑不語,少頃,他抬腳朝媯燎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少師何必這麽生氣,我不過是隨口一說,這陳國上下誰不知曉是少師力排眾議,迎公主迴聖安的。”百裏肆抬起手,討好地拍了拍媯燎的肩膀。


    誰知媯燎側過身,拍開了百裏肆的手,眼神依舊憤怒地望著他。


    “我這都與少師賠罪了,少師便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次的多嘴,如今內憂外患,雖說你我非將相,但亦要保持和睦,才能抵禦外敵不是?”百裏肆再次討好地上前拍了拍媯燎的肩膀。


    媯燎抬起頭瞧了我一眼,我連忙露出微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媯燎皺著眉頭,他長歎一口氣,麵上終不再帶有怒意。


    “媯燎一生忠於陳國,如若違背必遭天譴。”他於我跪拜大禮。


    這誓言未免發的有些狠毒了。


    我起身連忙走下榻去扶起他道:“少師多慮了,信北君不過是無心之言而已,我相信少師,否則當初也不會力排萬險,迎我歸來。”


    “我知公主是在懷疑素素,當時餘陵遇刺,頭領之人被信北君所傷,而素素又恰巧在此時受傷,這才遭到公主的猜忌。”媯燎仰起頭,眼中盡有堅貞之意。


    “可是公主莫要忘了,素素不過是一瞽者,手無縛雞之力,否則怎會深陷那樣的聲色之地,被人肆意玩弄,更何況素素可否有離開聖安,公主詢問飄香院的管事阿婆便可知。”


    看來媯燎是猜出了我將素素鎖在宮中是另有意圖,否則非情急之下,他亦不會這樣說。


    我歎了一口氣道:“少師可否是喜愛素素姑娘?”


    媯燎一怔,眼神略有驚異。


    “少師若是喜愛素素,我便將她賜給你。”我說道。他能這樣在意一個聲色之地的姑娘,若說是對其無意,論誰也沒辦法相信。


    我想著,他一片情深錯付給了莘嬌陽,便不忍心他再失一次,既然他憐愛素素,素素對他亦有情,倒不如就成全了他們。


    “臣的父親絕不會允許一個瞽者的樂籍之女作為臣之妻,如若不作為臣之妻,臣便覺著是委屈了她。”我想著媯燎眼中所含的深情是絕對不會騙人的,所以我願意相信他所說的借口,是不想委屈了素素姑娘。


    “或許,會想出更好的辦法。”我頭腦之中不停地在搜索著成全媯燎與素素的辦法。


    媯燎看著我眉頭緊鎖地模樣,會心一笑道:“公主此時應該憂心的,乃為餘陵的戰事,而非臣的私事啊。”


    “公主如若憐惜臣獨身一人,便等到戰事過去了,再想辦法也可。”


    我歪著頭,仔細地看著媯燎,忽而覺得曾經自己揣度媯燎意圖勾結楚人的事情,當真是多餘了。


    雖然,他相較百裏肆是偏激了一些,是心狠了一些,但至少我知他忠於我,忠於陳國,便為社稷之器。


    “不知餘陵那些兵將可否抵擋的住楚軍的鐵蹄。”媯燎轉而惆悵地歎著氣。


    我眼前仿佛又出現楚軍攻打雅安關是的情形來,那巨型的投石器,將固若金湯的雅安城擊了個粉碎,更何況是不堪一擊的餘陵。


    我連忙開口問道百裏肆:“你可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擋楚人的投石器?”


    百裏肆意味深長地一笑道:“這個問題,公主怕是要尋來仲憂問一問他了,他必定能給你一個十分有用的答複。”


    我嚇的汗毛直立,卻鎮靜地看著百裏肆。


    “信北君是如何這般肯定,仲憂那一定會有答複?”我雙手緊握袖袋之中的書簡,故作鎮靜地問道。


    他收起了笑容,並沒有迴答我的問題,而是又朝我俯身一拜道:“想來公主仍有更重要的事情與少師相談,臣方從荷城趕迴,又舟車勞頓,便不擾公主議事了。”


    他說完之後,俯身退出殿內,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我鬆了一口氣,可心中更是有說不出的難受。


    不知為,方才見百裏肆的眼中仿佛是帶著些許失落。


    我搖了搖頭,連忙做迴了小榻上,從袖袋之中拿出書簡,翻開來看。


    書簡之中的字,與小白的字有七分相像,隻不過字裏行間的情誼,確是假的。


    我合上了書簡,雙手緊握。


    看來阿陽並沒有將我寫的書簡交給小白,所以這封書簡,應當是阿陽冒充小白迴信於我的。


    莘嬌陽思慕與何人,忠於何人,我想即便不用細思,也能想明白究竟是誰,可以讓她這樣不顧與我的情誼。


    我連忙命內侍前去昶伯府,急召仲憂入宮。


    仲憂趕到之後,便將另一份書簡呈遞給了我。


    仲憂手中的這封信,才是小白的親筆信。


    早先我準備了兩份內容不一樣的書信,這第一封便是經由媯燎帶入安陽,送去紾尚閣經由莘嬌陽之手轉交給小白的書信,信中盡寫了入骨相思以及你儂我儂。而第二封為一紙帛書,是早在伯憂阿姐入宮的時候,我偷偷地交給她,囑托她將信帶給仲憂,讓仲憂替我跑一趟安陽,另尋個方法,勿要通過莘嬌陽,將這帛書交到昭明君的手上。


    而這第二封信的內容,是向小白求助的信。


    我知他在安陽根基尚未安穩,因而此時也不可能派出援兵來陳國支援。在信中我盡可能地與他描述了在雅安所見到楚軍那巨大的投石器,期盼他能想出辦法了阻擋這投石器攻城。


    如若小白兩封信都收到的話,他比會在其中一封信之中問我,為何同時分了兩次書信於他。


    如若他隻收到了一封,那也再度證明了,阿陽的那封信,當真不是小白親手信。


    這也是為何,方才我詢問百裏肆可有想出對付楚軍投石器的辦法時,他卻說讓我去尋仲憂問個清楚。


    或許百裏肆已經知道,我私下給小白寫信,更知道我為了躲避他,在戰時,為己私情,分別派出了仲憂與媯燎二人去安陽送信。


    我握著小白親手寫的書簡,不知為何雙手有些顫抖。


    我想起方才百裏肆在離開時,眼中的隱藏的失望,想來我在他心中已是朽木,亦是爛泥。


    我長籲一口氣,再將書簡翻看,信中除盡一些平常又纏綿的問候與牽掛,再就是他所提到的銅絲網。


    小白說,可將投城之石看做飛鳥,飛鳥可掌高低,但石不可。飛鳥可以羽箭而射之,而石可用網困之。


    鍛造銅絲,重量可匹敵飛石,亦可阻擋流火。


    小白的方法使我茅塞頓開,我忽而想起早在陳宮圍困趙南子時,讓內侍做的那些漁網來。


    一個是網人,一個是網飛石。


    其實兩個網的性質皆是相通的。


    我連忙叫仲憂與媯燎上前來,說了我的想法。


    兩人聽後,皆是拍案叫絕,仲憂更是用帛紙與湖筆畫下了銅絲網的形狀。


    “如若能有此銅網,就算不能將楚人投石器之中的火石打下來,至少也能阻擋火石對城牆以及兵將的殘害。”仲憂將畫好的帛紙交給我過目。


    “明日便命宗伯按照此圖,連夜趕製這銅絲網,送往餘陵。”我抬手撫摸帛紙上的畫,令方才在麵對百裏肆時,所產生的不快一掃而空。


    “公主可有想過,這樣沉重的銅絲網,如何從餘陵城上拋出,去阻擋楚人的飛石?”媯燎開口問道。


    我與仲憂一怔,這方才太過於興奮,所以便忘記了這事。


    這沉重的銅絲網可不比輕便的漁網,至少不能像在對趙南子時,選擇從天而降。


    能將投石器的飛石從天打落,沒有千斤便也有百斤了。


    “若是能有什麽機關,可以如同那投石器一般,將這銅絲網拋出去便好了。”仲憂輕歎一口氣。


    仲憂的話使我忽而想到了什麽,可偏偏近在眼前,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麽了。


    “你方才說什麽?”我開口問道。


    仲憂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又將方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我的後腦仿佛曆經了一計重錘,這擊重錘猛然間使我想起,芊芊在我房中所製的那個可以自行轉動的小扇,那小扇下麵便是一處簡易的機關。


    我立即命令立於門旁的侍從,前去長信宮將芊芊帶來。


    媯燎與仲憂見我如此,不明白我此舉為何。他們眼中透漏著疑惑,輕蔑,似乎更是在嘲笑我的多此一舉。


    我並沒有在意他們可以的嘲諷,芊芊入殿之後,我立即起身去迎。她受寵若驚地屈身拜禮,我拂袖與她免禮,而後拉著她行至榻前,跪坐於一旁。


    我指著帛紙上的銅絲網,與她說了前因後果,希望她能想出來一個方法,猶如轉動小扇那般,將這銅絲網憑空拋起。


    芊芊的眼神忽明忽暗,她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帛紙,仿佛是在迴憶著什麽。


    許久,她都沒有迴應。


    媯燎見此重重地咳了咳,將芊芊從沉思之中拉了出來。


    芊芊收迴手,抬起頭問道:“公主可還能將在雅安所見的投石器畫出來?”


    我眨了眨眼睛,迴想著在雅安城牆上的所見,點了點頭道:“這並無什麽困難。”


    我拿起湖筆與帛紙,憑著僅有的迴憶,將投石器的大概畫了出來。


    隨後,我將畫好的圖紙遞給芊芊,她略看了一眼,便接過我手中的湖筆,繼而在帛紙上塗畫了起來。


    少時,她將塗畫過後的帛紙給我道:“這種投石器的底座是由榫卯構成,轉動時散開,受力時相合,因而才能將巨大的石塊憑空擲出。”


    “我們可將頂部放置石塊的地方稍作改進,便可將公主的銅絲網放在裏麵,同那投石器一般,再將銅絲網拋出。”


    “公主可將擲出的銅絲網四周掛些銅鈴上去,如此一來技能辨別銅網飛出的方向,亦能加重銅網的重量,進而保持平衡。”


    我見到仲憂與媯燎二人眼中略有驚豔,不知怎地,見到他們兩個現在與方才那疑慮又輕蔑時截然相反的神情,我忽覺萬分自豪。


    我拉著芊芊的手,帶著些許地小驕傲說道:“你們瞧我身邊的人,都是這樣深藏不露呢。”


    “公主謬讚了,奴不過是從小跟著家裏人養馬,造車,因而對於卯榫十分熟悉,閑來無事的時候,才喜歡鼓弄一些見不得人的小玩意,難登大雅。”我不知芊芊對於之前,我與父親在談事之時避開了她,使她仍舊心有芥蒂,所以壓根也沒把她這有異於平時的模樣放在心上。


    “姑娘有此才幹,尚能這般虛懷若穀,倒也難得。”媯燎開口道。


    麵對媯燎的誇讚,芊芊不知為何,卻生出抗拒之意。她警覺地盯著媯燎,雙腿漸漸向後挪著。


    我側身,切斷了媯燎的視線,而後拿著芊芊所畫的帛紙遞給媯燎道:“如今這擲網的法子也有了,少師這便命人連夜趕製這機關,與銅網一同送與餘陵。”


    媯燎笑著點了點頭,遂而領命。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但見天色將晚了,媯燎與仲憂才起身離去。


    臨行之前,媯燎曾向我請命,前去餘陵督軍,卻被我暫否了。


    這其一,我仍覺著要詢問一下父親的意思,他畢竟發短心長又深謀遠慮,比我這種黃毛小兒要看的長遠。


    這其二,我便還是要問一問百裏肆,畢竟他看人的準確與否,可比我強多了。雖然我不再懷疑媯燎的別有用心,但至少,我不能隨便拿一城官兵的性命做賭注,區辨忠奸。


    翌日一早,我還在長信宮食著早膳,百裏肆便派人來尋我去正陽宮門口相見。


    我連忙拾掇了一番,帶著芊芊將信將疑地走去了正陽門。


    百裏肆今日一身月白,正站在正陽宮門前,上卿府車馬旁等著我。


    他見我身後有人跟著,神情忽而略有不快。


    這不快稍縱即逝,不易讓人察覺。


    我微微側過頭,看著身後的芊芊,並不覺著她今日何有不妥。


    待我倆走近百裏肆的時候,他突然開口道:“你就是那個會做香棠胭脂雪的宮娥嗎?”


    芊芊一怔,微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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