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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外吊著一盞氣死風燈,昏黃的燈光就在陰風陣陣的牢房裏來迴搖曳,頑強地向我昭示著它的生命力和不屈不撓的精神。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牢房的欄杆影子被它拉得老長。我挪挪身子,將自己隱藏在燈影裏,慢慢地闔上眼睛,靜靜地想一個人。


    我今日出事的消息想必已經有人快馬加鞭,送出城去。不出三四日,或許更短的時間,就可以到達他的手裏。他會是怎樣一副心情?會不會心急如焚?我若是已經離開了,他會不會痛哭流涕,傷心欲絕?他會不會情緒失控,做出什麽荒唐的事情?


    應該不會吧,他一向是理智的,睿智的,成竹在胸,就像麒王府裏寒潭的水一樣,遇事冷靜地沁骨。縱然在我跟前,也最多是相鄰的溫泉裏的水,暖暖的,帶著朦朧的水汽。但是永遠不會沸騰。


    自己一會哭,一會笑,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迷迷糊糊中,感覺好像有人在一直凝視著我,用溫泉水一樣溫暖的目光將我包圍,伸出手擦拭著我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撫摸我的眉頭,然後將黏在我臉上的頭發別到耳朵後麵去。


    我感覺是在夢裏,涼辭風風火火地趕過來,坐在我的床邊,灼灼地融化著我。我不敢睜開眼睛,捉住那雙手,輕語呢喃:“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另一隻溫熱的手攀上來,將我的手緊緊握住,輕聲而堅定地承諾:“我不走。”


    我方才感到心安,舒展雙眉,唇角不由自主地翹起。


    當牢頭的吆喝聲響起的時候,又是新的一天。牢房裏不斷有人帶著腳鐐從我跟前走過去,然後遍體鱗傷地被人拖迴來,整個牢房裏彌漫著一股灰敗的氣息。頭頂的那盞氣死風燈終於熄了,不知道是燈油盡了還是被牢頭吹熄的。


    獄卒一路發著牢騷,用手裏的勺子將欄杆敲得震耳響。整個牢裏沸騰起來,犯人們扒著欄杆用乞求的眼神眼巴巴地望著獄卒,希望他能心情好,多分給自己一勺帶著黴味的米粥。


    我躺在床上愣怔良久,方才緩過神來,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掙紮著坐起身,一個油紙包從身上滑落在床上。我狐疑地撿起來,將係著的繩子解開,竟然是一包花生酥。


    難道昨天晚上的不是夢,真的有人來過?


    牢婆將牢門打開,提進來一個食盒,涎著笑臉放到我的跟前:“姑娘醒了?我這就去給您打水洗漱。”


    我狐疑地望著她,知道狂石雖然接手了這個案子,為了避嫌,是萬萬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優待我的。


    “是誰的吩咐?”


    婆子迴頭一笑,答非所問:“這大理寺的牢房裏關押的可都是有來頭的人,謝大人鐵麵無私,像姑娘這樣的待遇可是少見,想必也就是走走程序,遲早會出去的,您安心就是。”


    她不願意迴答,我也就猜個十之**。我還有什麽不安心的,這牢房之外,普天之下,還有幾個值得我不安心的人?


    上午就有人過來,打著大理寺卿的招牌,給我換了單獨的牢房,遠離了關押犯人的地方。並且這個牢房應該重新布置過,掛了錦帳,燃了熏香,果盤茶點一應俱全。床頭處還有幾本醫書。我也就不再多問,安之若素。這世上,除了他,還能有誰這樣手眼通天?


    牢中無歲月,我也不知道時間,隻知道這一日裏格外安生,也沒有人提審我。狂石肯定是在殫精竭慮地為我尋找證據,也是如義母所言,在盡量地拖延時間。


    當屋裏光線逐漸暗淡,外麵有氣死風燈重新燃起的時候,說明夜又來了。獄卒巡邏過後,將外麵的大門落鎖,不忘殷勤地叮囑一句:“謝大人有交代,姑娘有事盡管喚我就是。”


    我白日裏睡得足,如今輾轉反側,卻再也睡不香沉。聽到牢房外有腳步聲走動,然後一聲嗬斥:“誰?!”


    我警醒過來,不過牢房封閉得嚴密,看不清外麵。聽到牢房外的大鎖打開,有人走進來,聽雜遝的腳步聲應該有四五人的樣子。


    低聲交談幾句,然後走到我的牢房前,停下來。有尖細的聲音吩咐道:“你退下去吧,沒有我的傳喚,不得進來。”


    有人低低應“是”,打開我牢房的鎖,將一盞紙糊燈籠掛在牆上,果真轉身退出去,並且關閉了外麵的門。


    我坐起身,看到牢房的門打開,有四五位身著青衣的人走進來,為首一人五短身材,白麵無須,頭發也隱約有些花白。身後四人,同樣打扮,其中一人端著一個木盆,一人手裏拿著厚厚一遝黃紙。


    白麵的人左右打量四周,嘖嘖歎道:“這哪裏是在坐牢?老子都沒有這樣享福。”


    語氣尖酸,顯然來者不善。


    我自認並不識得這幾人,也不知道他們來此何意,警惕地打量幾人,想從他們的服飾和語氣裏剝離出一點線索,猜度他們幾人的身份。


    為首的老者不急不緩地向著我走過來,雙眼陰鶩地盯著我。


    “蘇青嫿?皇上禦封的德藝縣主?”


    我猶疑著點點頭。


    “那就對了,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鬧了岔子,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我的心裏一驚:“什麽意思?你們是什麽人?”


    老者“桀桀”怪笑,尖銳刺耳:“看來是個聰明人,隻可惜做了糊塗事,怪不得別人。”


    身後幾人獰笑著湊過來,反鎖了身後的牢門。


    “這牢房封閉得好,倒也方便,神不知鬼不覺的。”


    “你們,想要殺人滅口?”我驚恐地站起身來,緊張地望著他們。


    “滅口麽,談不上,隻是有人不願意你活在這個世上而已。”尾指翹起,拿腔拿調,一股女人腔調。


    顯然是宮裏來的人!根據幾人的腔調和作態我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乃是宦官,那麽指使他們的人定然是來自於皇宮!


    是誰?誰會這樣恨我,竟然這樣迫不及待,不擇手段要將我置於死地?


    一時間心念電轉。皇宮裏,我隻認得四個人:皇上,太後,靈貴妃和青青。


    皇上一言定生死,沒有必要使這種暗裏手段,青青剛剛入宮,在宮裏還沒有這樣權勢,能夠命令獄卒不顧律法,打開牢門,放任他們為所欲為。那麽,隻能是靈貴妃或者皇太後!而且,也隻有皇太後才能有這樣權勢。


    不過,世事無絕對,我自認一不犯法,二不欺君,對她老人家也是畢恭畢敬,上次召見,她還是和顏悅色,並未對我有什麽明顯不滿之處,怎麽會想將我置於死地呢?


    我與蘭穎兒素有舊怨,靈貴妃作為蘭穎兒的表姐,對我頗有微詞。她為了給蘭穎兒出氣,聯合丞相在朝中權勢,作為指使者的可能更比較多一些。


    我習慣性地摸向腕間,才想起絕殺和身上的銀針早就已經被官差搜查走了,如今沒有一點可以用來防身的東西。對方幾人步步緊逼,我警惕著慢慢向後退,背靠牢房牆壁,唯恐對方人手眾多,趁我不備,背後突襲。


    “我在被定罪以前,還是皇上禦封的縣主。你們這樣明目張膽地進來,暗殺我,就不怕事發以後,被治罪嗎?”我厲聲斥責道。


    “誰說你是被暗殺的?”首領太監陰森一笑:“也許你是畏罪自殺呢。”


    “自殺?我這裏一無利器二無毒藥,如何自殺?狂石會連自殺與他殺都分辨不出來麽?”我的聲音裏不自覺地帶了顫音,既然他們是有備而來,肯定有多少種不著痕跡地取我性命的方法。


    “井底之蛙,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這世上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死法,絕對讓咱們的神捕大人無跡可尋。”


    說完一揮手,身後有兩個人向前,將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一盆清水和一遝黃裱紙。


    我猛然警醒,不由大吃一驚:“金佛糊麵術?!”


    這次換做那首領太監吃驚了:“果真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曉得金佛糊麵術,不簡單。”


    我困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渾身的弦全都繃緊了。我以前倒是聽師傅說起過這害人的手法,因為過於歹毒,所以記憶猶深。


    師傅說,皇宮就如同人間煉獄,妃子之間的爭鬥暗潮洶湧,步步驚心。稍有不慎,可能就會遭遇毒手,一夜暴斃的事情時有發生。


    而在皇宮裏,有一種害人手法很是歹毒,也最是不留痕跡,就是這種金佛糊麵術。有位高權重者,看誰不順眼,或者說想永遠地堵了誰的口,隻需要挑個背人的僻靜地兒,找人隔著帕子捆了手腳,用蘸濕了水的黃紙一層一層地貼到臉上去。被害人就會慢慢窒息而死,而又沒有任何傷痕,仵作都查驗不出。


    我如今所在的牢房應該是關押重要犯人的地方,封閉得極好,怕是叫破喉嚨也無人搭理。果真,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剛剛自己還在慶幸逃離了那個肮髒的恐怖的牢房,現在就叫苦不迭了。福兮,禍所依也。


    我驚駭地四處張望,心裏暗暗盤算,自己手無寸鐵,以一敵五,有幾分勝算。又暗暗感激,那日在墳塚林裏,涼辭教我的那一套防身之術,隻要對方幾人全都沒有功夫傍身,我沒準僥幸可以勉強抵擋一二。但是,我又不能冒險,引來其他獄卒,我所需要的是一擊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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